文/文朔朔
提到影視劇中的母親形象，最先映入你腦海的是什麼？
是《小歡喜》中歇斯底里，以自己意願強加於子女的虎媽宋倩，是《浪漫的事》中為三個女兒操勞半輩子的宋媽媽，還是《家有九鳳》中沒一個女兒省心的初媽媽？
國產劇中，母親與子女的關係通常是充滿戲劇性的，展現日常生活中平淡如水般的母子關係的作品，不多。以80後視角切入的劇集，更是少之又少。
最近，由優酷、魔瞳影業聯合出品，曹盾、荊沖執導，董潔、尹昉領銜主演改編自作家不良生散文集《雲上：與母親的99件小事》（以下簡稱《雲上》）的現實題材作品《再見啦！母親大人》，另闢蹊徑。
這部劇講述母親丁碧雲（董潔 飾）和兒子丁小軍（尹昉 飾）相依為命29年，母子經歷無數考驗，喚起相互理解，卻不得不做最後告別的故事。
尹昉飾丁小軍
據悉，這部劇於今日殺青，影視獨舌與《再見啦！母親大人》的總製片人張阿瞳、編劇鞏雪展開對話，探尋這部劇差異化創作的秘辛。
告別，一門逃不掉的成長課
讀了《雲上》才知道，在平凡時光中討生活的母親，是矛盾的混合體。
生活是平凡，但能把艱難的人生過得有趣，卻又不凡。
逆來順受是丁碧雲的常態，她當女兒時唯一一次叛逆，是不接受家裡安排，用自己積攢下的私房錢去學裁縫。面對婚姻生活的背叛，她有那個時代人少有的果敢，選擇離婚。生活條件的艱苦，不能讓她低頭，靠著一勺勺黃泥累積，她硬是在狹窄的廚房劃分出不同區域。
董潔飾丁碧雲
同時，丁碧雲堅硬與柔軟兼具。
曾經，她對兒子的愛柔軟又直接。但在生命的最後歲月她卻要求苛刻，逼迫兒子做出好吃的飯，希望自己離去後，兒子能夠照顧好自己。
母親的精神饋贈，是原著給讀者的最大感動，也是製片人張阿瞳認為能夠喚起觀眾共鳴的閃光點。
面對市場上琳琅滿目的各色題材，以母親為主角反映母子親情的劇不多。當張阿瞳決定要以散文集為基礎做一部親情劇時，在很多人看來，這一選擇頗為大膽。
「每個人這一輩子終將有一次機會跟自己的母親告別。」張阿瞳看準了《雲上》這部散文集的告別主題。
總製片人張阿瞳
原著以一種極力克制的平靜，抽離的自我審視，描寫患癌母親去世後，兒子回憶與母親生活的點點滴滴。
「母親29歲生下我，又在我29歲時離開。」
散文集中本是客觀描述的這句話，卻讓人感慨萬千。每次丁小軍告別家鄉，總會用電瓶車載著母親到車站，兩個人一起來，而後母親一人孤零零地回。這不禁讓人想到，朱自清看著父親的背影，笨拙地翻過屏障的場景……
子女因各種原由離去，無數次送別的過往經歷，卻都像是為最後告別所做的演練。
真到了緣分到此為止的時刻，又該如何說再見，如何接受並消化，如何繼續仰頭洒脫？
《雲上》中的三個提問擲地有聲。不良生提出了問題，更給了參考答案。
先要多幾分「鐵石心腸」「狼心狗肺」，偽裝下來。親人的離去並不是故事的終結，曾經的遺憾，還要用時間來彌補。「不是看開了，而是帶著母親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告別這門人生必修課，誰都逃不過。早習得此間含義，很有必要。
「散文集中作者未盡的遺憾，不能彌補。但希望通過劇集《再見啦！母親大人》，讓觀眾能夠儘量減少遺憾。」珍惜當下，力所能及地照顧父母，張阿瞳表示這部劇的最大意義就在於此。
一頭扎進現實中，3年改編「死去活來」
原著中豐富的母子相處細節，給改編以紮實底色，現實生活中真實發生的小事，決定了劇集貼地飛行的姿勢。
總製片人張阿瞳和編劇鞏雪之前曾合作過優酷自製劇《小野獸花店》，這部劇對都市男女情感的挖掘到位，頗有新意。此番再次合作，他們想用80後的視角展現這一代人心中的母子情感。
與用文字建構事件的散文集不同，影視劇用視聽語言說話。改編時，團隊克服了三大難題。
首先，原著只有兩個主要人物，似乎撐不起整部劇。其次，原著為散文體，著重心理描寫和情緒刻畫，這些難以描摹的抽象概念如何傳達給觀眾？最後，原著多生活片段描寫，且隨作者思緒縱橫萬里，跳躍極大。如何凝練濃縮為頗有戲劇性的故事？
「我們把原著按人物、時間點歸類。」籌備之初，張阿瞳就做了原著拆解。
前期細緻的整理工作，不僅為編劇後期的改編提供便利，更從源頭規避了影視作品改編中的慣常爭議——原著粉不買帳，編劇又覺得冤枉。
為了讓原著中的細膩情感真實落地，張阿瞳還找到對標作品——日劇《東京塔》。「經歷母親去世的兒子重新審視人生，但故事結局人物並沒有走上巔峰。那種生活遺憾，是我們想要的真實質感。」
編劇鞏雪
在實際改編中，編劇鞏雪用「巧勁」將這種追求穩穩落地。「我和原著作者同齡，所以在改編丁小軍和母親的故事時，我可以用自己的經歷去還原。」不僅如此，每次寫完一段故事，她總會讓小夥伴閱讀，看他們的反映。
「面對這件事，人物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會說出什麼樣的話。」為了找准每一個人物的定位，張阿瞳和鞏雪及團隊成員反覆調整、論證。採訪中，兩人笑言這個過程「死去活來，不堪回首」。
最終，他們找到了解決難題的有效手段。
人物建構上，有豐富有濃縮。
鞏雪不僅增添了與丁小軍有感情糾葛的余雅（王楚然 飾）、尹怡（陳泇文 飾）等人物。還對同類人物做了合併，丁碧雲的弟弟丁建華（蔡鷺 飾）就是如此。
而且，二次創作還遵循「源於生活更高於生活」的創作原則。
「原著中母親離婚後，終生未嫁，但在現實的苦澀下，要給人物以理想的甜。」採訪中，鞏雪透露，劇中丁小軍的母親還將邂逅一個完美人物。
此外，在生動的人物背後，創作者還融合了廣闊的時代背景。包括千禧年的世界末日謠言，2003年非典疫情，2008年北京奧運會……人物命運隨時代大潮沉浮，這樣的故事相信會讓不少觀眾產生共鳴。
梳理清晰的改編脈絡中，母親與兒子的兩條故事線索，有並行有交叉。最終，母親的半生與兒子的半生合在一起，變成了一生。
因為信任，選擇「屏蔽」和「偷懶」
到了實際籌備階段，丁碧雲和丁小軍母子找誰來演？
當張阿瞳見到董潔，兩人一口氣聊了兩個小時。「她和我分享自己與母親相處的經歷，以及自己作為母親和兒子的相處過程。」董潔的狀態和劇本中的人物非常契合，張阿瞳認定這是他要找的丁碧雲。
作為製片人，張阿瞳始終認為「技術要往後站，要想喚起觀眾共情，必須投入真情實感。」包括在選擇丁小軍的扮演者尹昉時，也是這樣。因為和所扮演角色有相似的經歷，在拍戲的過程中演員能更好地代入。
以至於獨舌記者在參加探班活動時發現，丁小軍原型不良生和尹昉站在一起時，他們之間有某種相似的氣質。而且，尹昉和董潔也有某種形同母子的CP感，雖然兩人實際只相差6歲。
與此同時，張阿瞳也在溝通導演團隊。
當他拿著故事大綱和三集劇本談合作時，一些導演覺得或是矛盾衝突不夠或是故事單薄。「那些真實的生活細節，隱而不發的戲劇張力沒有被認可。直到我們遇到曹盾老師的團隊。」談及此處，張阿瞳難掩激動。
那之後，《再見啦！母親大人》也與優酷簽約。
談到具體的選景過程，張阿瞳戲稱自己「倚小賣小」。「我堅持要在蘇北拍。」為此他還有一套勸說導演的說辭「您看您是西安人，《長安十二時辰》雖然沒有去西安拍攝，但是還原唐代西安的氛圍、場景和生活方式都做的特別好。所以我特別希望大家能去我的家鄉蘇北看看，因為故事真實發生在那裡。」
對拍攝場景的考究和高質量的場面還原是曹盾團隊的一貫追求。此外，導演團隊充分尊重製片方的要求，導演帶著美術團隊多次看景。
但蘇北沒有合適的老建築。直到在浙江寧波的象山，發現那裡還保留了很多八、九十年代的風情建築。包括探班時的丁碧雲母親家——那個古樸卻紅火的小院，就是在那裡還原的。
能和曹盾團隊合作無疑是幸運的，特別是在《長安十二時辰》之後。「當時所有人都在找導演團隊，但我們的合作是早在《長安十二時辰》播之前就敲定了的。包括優酷的加入也非常順利，大家都是基於對這個項目的喜歡走到一起。」
但同時，張阿瞳和團隊在前期也花費了巨大的時間成本，經歷過反覆的自我懷疑。在這個過程中團隊經由磨合也得到了成長。
「我學會了『屏蔽』和『偷懶』。」
一方面，屏蔽雜音，最大限度保證每個人的創作熱情；另一方面，「偷懶」在張阿瞳看來，意味著尊重與放手。他選擇信任每一個合作夥伴。
作為製片人，張阿瞳把自己細緻入微的做事風格調整為粗線條模式。發現細節問題時，他也會及時調整，但更重要的是整體把舵。
談及未來，張阿瞳表示，魔瞳影業並不急於快速產出。保證每一部作品都能有較高質量，做一個長跑選手，最終，時間會是最好的檢驗。這部作品將於2020年在優酷與大家見面。它究竟將給觀眾帶來多少感動？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