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香港以後，景況好一點。因為貼著美國這層金。可是這個行當，不怎麼看出身，也不怎麼看學歷，因為每個能入行的，都是頂兒尖兒的學校出來的。看什麼？看你掙錢的能力。能掙錢，就是好；掙不了，就是孬。可是期貨這行很恐怖，它不像股票，那條線是輕輕折慢慢轉的，期貨的線，一根根都是直起直落的。你晚上睡覺都得提著那根弦，外面刮過一陣風一陣雨，你都得從床上跳起來，開始分析市場的走向。國際上一點點風吹草動，馬航墜機加州地震，你們都是當新聞看過拉倒，我們得調研，開會，提無數個報告，爭得面紅耳赤，討論明天油價會跌會漲。
「做金融實在是太累了，而且枯燥。圈子很小，永遠是這些人。沒人關心你想什麼，也沒人管你活得怎樣。因為在那個地方，唯一評價你的標準就是錢。彼此競爭激烈，沒完沒了……現在回頭想想，最對不起的是我父母。可是，自從去美國，整整十年時間，我都沒有回家過過年。只能在放聖誕假時匆匆回去一趟，給他們點錢。」
他說著，一氣喝乾了杯子裡的酒，嘆一口氣，望向陳心，「你說得對，我的人生除了賺錢，確實什麼都沒有。我渾身除了銅臭，什麼都沒有了。」
陳心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念錯了，不是銅臭（chou），是銅臭（xiu）。」
「……」
陳心接著說：「你不要搞得跟《藝術人生》似的，就你吃過苦，就你受過窮。現在干哪一行不累啊？當民工上建築工地不累啊？你幹得累，起碼掙得多，不冤枉。人家當民工，搞不好癱瘓了半身不遂了，連工錢都拿不到！就像那種濫大街的選秀，哭哭啼啼說自己怎麼慘的，看著就煩。是個人誰沒點不痛快呀？連豌豆公主還被一豆子硌了一晚上呢！都是自找的，作的，誰也別怪！這種訴苦其實就是變相顯擺，展現優越感。成功了，出名了，混出頭的，出來抹一把眼淚憶苦思甜，大家拿著手帕巾子陪你揩；混不出來的，你自個兒一邊慘去吧，誰管你！」
李想被她說得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