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燒烤味(張啟榮)

教育會客廳 發佈 2020-01-09T05:30:22+00:00

一個蟬喘雷干,熱不可耐的晚上,我散步於燒烤一條街。遠遠望去,燈火輝煌,猶如白晝。因為,我們村多的是丘陵薄地,不適宜種植小麥,水源又奇缺,完全靠天吃飯。

一個蟬喘雷干,熱不可耐的晚上,我散步於燒烤一條街。遠遠望去,燈火輝煌,猶如白晝。裊裊煙霧,繚繞升騰,恍若仙境。三個一夥,五個一群,團團而坐。吹著涼風,擼著串串,喝著小酒,侃著大山,悠然自在,十分愜意。濃濃的燒烤味,夾雜著烤肉的馨香,撲鼻而來,煞是誘人。看到眼前的場景,埋藏在我心底數十年,懵懂年少時野外燒烤的片片斷斷,阻擋不住地湧現出來。清晰如昨,揮之不去。

曾記得,小滿過後不久,麥穗青里透黃,黃里泛青的時候,正適合燎著吃。可是,在那物質匱乏,饔飧不繼的年代,是捨不得燎著吃的。因為,我們村多的是丘陵薄地,不適宜種植小麥,水源又奇缺,完全靠天吃飯。若遇大旱之年,小麥欠收,家家戶戶,所分小麥,寥寥無幾。曾有一年,有個生產隊每人只分到了三斤半。稀罕程度,可想而知。所以在大人眼裡,小麥燎著吃,純屬浪費。

弄鬼掉猴的孩子們,往往趁著大人忙於活計,便三三兩兩,悄悄溜到地里掐上一把麥穗,一溜煙地跑到安全隱蔽的地方,點著火,把麥穗綁成小把,放在火上慢慢地燎,等到燎沒麥芒,麥殼泛黃,火候也就到了。顧不得燙手,連忙拿起兩穗放在手裡搓。笨拙的小手,上下翻飛,邊搓邊用嘴「噗,噗,噗……」地吹著搓掉的麥殼。由於手小,又不得要領,邊搓邊掉,等到全部搓好,手裡的麥粒也就所剩無幾了。瞅著手掌里那些胖胖嘟嘟, 黃綠晶瑩的麥粒兒,散著醇厚的麥香,便急不可待地一把唵到嘴裡。咀嚼間,一股特殊的清香糯滑,夾雜著煙燻火燎的味兒,清新淡雅,別有風味。剩到最後一把,就有點捨不得吃了,就一小撮,一小撮地往嘴裡放,或伸長舌頭把麥粒舔到嘴裡,慢慢地咀嚼。淡淡的煙火味裹著新鮮的麥香在嘴裡纏纏綿綿,醇香馥郁。吃完之後,看看細皮嫩肉的小手,連搓帶燙,黑里泛紅,且有一種火辣辣的感覺。彼此看著灰濛濛的小臉,黑不溜秋的小嘴,相互指著、笑著、喊著,「黑嘴油子!黑嘴油子!」心裡充滿了無限的愉悅和滿足感。

夏去秋來,一望無際的田野被季節演繹的五彩繽紛,碩果纍纍。高粱漲紅了臉,穀子笑彎了腰,成片的大豆金燦燦,沉甸甸,到處呈現出一派豐收的景象。茫茫的田野里,男女老少,忙成一片,構成了一幅幅秋收繁忙的畫面。

放了秋假的孩子們也隨著秋收大軍,行走于田間地頭,拾柴火,搞復收。淘氣的孩子們若行走在豆地邊,就東拔兩棵,西拽一把。幾個人湊在一起,選一個平整光滑的地方,燒豆子吃。

把豆棵集中在一起,放在柴火上面,點著柴火,引燃豆秸,火勢由弱變強,越著越旺。用秫秸不停地挑動著豆秸,翻來覆去燒上一會,火堆里便會不停地發出「噼里啪啦」的炸響聲。心如火燎的孩子們站在周圍,急切地等待著,眼睛裡閃爍著希冀渴盼的光芒。待到豆秸基本燒沒,豆子也就基本熟了。紛紛脫掉上衣,順著風向,用力煽呼,待到灰飛煙滅,大夥便一擁而上,蹲在地上,不管熟的、糊的、半生不熟的。也不顧灰不灰,髒不髒,你爭我搶,吃得津津有味,淋漓酣暢。偶爾遇條豆莢里的蟲子,被燒得金黃髮亮,放到嘴裡一嚼,酥脆噴香。俗話說得好,是葷強起素麼。不一會功夫,滿地的豆子就被一掃而光。剎那間,人群便涌動起來了。「大火小火,吃完就抹……」於是乎,現場亂作一團,你抓把灰,我抓把灰,在手裡搓著,追著,叫著,你抹我,我抹你,一時間,個個都被抹成了「花臉狼」。那熱鬧的場面,歡快的心情,若不身臨其境,你是無法體會的。

到了秋末,柴歸垛,糧入倉,田野里一片空曠荒涼。閒來無事的人們,結夥搭伴,到田野里尋找秋收不慎遺漏的莊稼,以添補家庭糧食的空缺。當時撿拾最多的當屬地瓜。人們抗著鐵杴、䦆頭,背著筐頭,尋尋覓覓,奔波於漫無邊際的田野里。感覺天也高了,地也闊了,但也給人們增添了些許冷冷清清,淒淒涼涼的感覺。

天真爛漫的孩子們在田野里無憂無慮,自由自在,東刨刨,西挖挖,這頭瞅瞅,那邊瞧瞧。幹上一陣子,就有點厭倦了,便呼朋引伴,東尋西覓,準備燒地瓜吃。有時為了省事直接把地瓜放進火堆里燒,這樣燒出來的地瓜,糊的糊,不熟的不熟,窩窩生生。最好的燒法是用土爐燒。在地里挖一個坑,把挖出來的鮮土放在一邊,用周圍的干土把土坑填滿,並聚成一個小土堆,然後把剛剛挖出來的鮮土,均勻的覆蓋在土堆上,脫下鞋子轉著圈用力拍打,待到將其夯實,爐頂就做好了(也有用坷垃摞的)。留好爐門、煙道,從爐門慢慢地掏出填進去的干土,這樣一個小火爐就「建」成了。

往火爐里續柴火時一定要小心翼翼,切不可操之過急,否則,稍不留神,戳塌爐頂,將前功盡棄。當時感覺最好的柴火是散落在地里,晾乾的牛糞,它燃點低,燃燒時間長,熱量高。點火時,大夥要圍成一圈,擋著風,確保點火成功。若遇大風天氣,屢點不著,僅有的幾根火柴用完了,滿滿的希望也就變成了肥皂泡。最後是消腫出氣,不歡而散。因為在那個年代沒有火機,火柴靠供應,所帶幾根火柴都是從家裡的火柴盒裡偷偷地抽出來的,所以要倍加珍惜。


  好不容易將爐火點著,眾人懸著的心才放下來。一縷縷青煙在空曠的田野里,氤氤氳氳,裊裊升騰,與空中白雲遙相呼應,構成一幅雲霧縹緲的絕美圖畫。爐膛里的火越燒越旺,「呼呼」作響。看著火爐由黑變紅,泛起滾滾熱浪,這時,將個頭差不多的地瓜慢慢地放進滾燙的火爐中,迅速用鐵杴、䦆頭砸塌爐頂,埋上一層厚厚的細土以保火爐溫度,讓地瓜在裡面慢慢地燜熟。

這時,人們又開始四處散開,各行其事。偷懶的孩子在火爐周圍活蹦亂跳,追逐打鬧,樂不可支。約摸半個小時,大家從四面八方陸續圍攏過來。七手八腳,一層層的土被迅速扒開,騰騰熱氣,帶著特殊的地瓜香味,撲面而來,漸漸瀰漫,讓人涎水直咽。待到一塊塊黃騰騰,軟綿綿,「嗞嗞」冒著油的地瓜,露出來以後,急忙搶起一塊,拿在手裡。滾燙的地瓜把小手燙得難以忍受,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用嘴不停地吹著、涼著,麻利地揭掉薯皮,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甜津津,香噴噴,熱乎乎。一個個被燙得齜著牙,咧著嘴。咬在嘴裡的地瓜,不容細嚼,只好一搐脖,一眯眼,一抿嘴,順勢直滑心底,灼熱難忍,有時被燙得亂蹦。可那種場景,那種感覺,植入骨髓,嵌入生命。

這香甜味美的烤地瓜,是不是喚醒了您沉睡的味蕾,已垂涎欲滴了。但是,最解饞的當屬烤麻雀(家雀子)。常言說得好,「寧吃飛禽一口,不吃走獸半斤。」在那個缺肉少油的年代,烤麻雀的確誘人,已成為我們典型的記憶。

記得小時候,不管是村裡還是村外,成群結隊的麻雀,到處可見,隨時可遇,以致泛濫成災。飛在空中,亂作一團,遮天蔽日。落到地里,「唧唧喳喳」,吵鬧不休。黑壓壓的一片,趕都趕不走,一波吃飽又來一波,肆無忌憚的在莊稼上啄來啄去,滿地莊稼成了它們的饕餮盛宴,造成糧食嚴重損失。麻雀一度被列為「四害」之一。現在為了維護生態平衡,將其列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任何捕殺、銷售和食用麻雀的行為都是違法行為。

在那個時候,為了「除四害」,人們熱衷於用彈弓打麻雀。因為彈弓製作簡單,容易操作,攜帶方便,平時很多人兜里都裝有彈弓。打下的麻雀,脫靜羽毛,開開膛,掏出五臟六腑,就可以烤了。還有一種有點「血腥」的方法,不用開膛,把火柱(用來管理爐火的工具)燒紅,迅速從麻雀的屁股里插進去,猛地一拽,麻雀的五臟六腑隨著一股青煙,伴著「吱吱啦啦」的聲音,全部被火柱帶出來了。然後將麻雀插到火柱或粗鐵絲上,放在文火上慢慢地烤。一邊烤,一邊不停地翻轉。麻雀身上的油越烤越多,「滋滋啦啦」。伴著絲絲縷縷的青煙,麻雀的香味也就烤出來了,愈來愈濃。細細的嗅,慢慢的聞,迅速勾起了你的饞蟲,俘虜了你的味覺。看著那油光鋥亮,香味濃郁的麻雀,內心的躁動難以控制,默默地吞著口水。烤得色澤金黃了,麻雀也就熟了。趁熱咬上一口,脆脆的皮,嫩嫩的肉,讓人口舌生津。細小的骨頭,嚼在嘴裡,「咯咯嘣嘣」,野味十足,那真是大飽口福。至今回憶起來,唇齒間猶有餘香在口,回味良久。

小時候,囊空如洗,缺衣少食,為了滿足食慾,不管是天上飛的,地里長的,還是水裡游的。人們盡其所能,用彈弓打、用手抓、用網捕……所獵食物,五花八門,無一不能燒烤。烤小鳥、烤螞蚱、烤鮮魚、烤玉米、烤花生……形形色色,包羅萬象。這種原始的野外燒烤,應該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烹飪方式,可稱其為燒烤之鼻祖。

那些年的燒烤,不僅能開發、鍛鍊孩子們的智慧和才能,還能提高自我生存能力。我們的童年雖然不是一幅十全十美的圖畫,但也多姿多彩,充滿了七彩陽光,洋溢著幸福和甜蜜,充盈著趣味和歡樂。

歲月在平平淡淡中流失,生活在不知不覺中變化。隨著改革開放的逐步深入,國家越來越強大,人民越來越富裕。現代化的燒烤已成為人們休閒娛樂、時尚生活的一項重要標誌。近年來,隨著多元化市場的繁榮和美食文化的發揚光大,從古至今傳承下來的燒烤文化更加精細化,多樣化,以迅猛的勢態,拓展著它的文化內涵和經營市場。各種形式的燒烤店,如雨後春筍,勃勃興起,紅紅火火,形成了城市街頭的一大靚麗風景。

【教育會客廳】投稿人簡介

張啟榮,男,臨沂高新區湖西崖北社區人,現臨沂二十中學教師。愛好廣泛,尤其喜歡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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