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鏡頭下的福貴,是怎麼詮釋其生命的韌勁的?

兮言小姐 發佈 2020-01-10T10:11:38+00:00

交換的人生軌跡早年的福貴,沾惹了他父親身上的壞習性,吊兒郎當、嗜賭成性,成日宅在賭坊里,硬生生地將自己熬成了皮包骨的頹廢青年,家中老父母,房中妻兒的勸阻,全都被他拋諸腦後,尤其是那句:這戒賭啊,就跟戒大煙一樣,咔嚓一下,齊根斷了,那就得出人命,還得慢慢來。

美國《時代》周刊曾評價《活著》小說里的福貴:當這部沉重的小說結束時,活著的意志,是福貴身上唯一不能被剝奪走的東西。

1994年,一部由葛優主演,郭濤、姜武作配,被國內封禁,以至於無法在國內上映的電影,成功拿下了坎城的許多大獎和提名。

這部電影,便是張藝謀執導的《活著》。

《活著》,改編自余華的同名小說,講述的是福貴由富家子隨著時代的洪流,慢慢地蛻變成一個認真活著的平凡百姓的故事。

按照慣例,張藝謀的作品,一直都富含其創作風格,他總是將自己的電影主題和個人思想都隱藏在他的電影語言的運用中,例如小兮前文所寫的《紅高粱》,他將「故事的野性」都藏在了那些色彩里。

可《活著》,和他以往的風格太不同了,這一次,他將重心直接放在了講故事上面,透過福貴自身的視角去講述福貴的一生,沒有刻意渲染的悲劇,更沒有長篇大論的道理,張藝謀用最樸實的鏡頭,將一個生命的韌勁都一一拍了出來。

活著,有多難?死亡,又有多近?福貴的一生,是堆砌的悲劇,還是現實的影像?在福貴的身上,我們都能找到答案。

交換的人生軌跡

早年的福貴,沾惹了他父親身上的壞習性,吊兒郎當、嗜賭成性,成日宅在賭坊里,硬生生地將自己熬成了皮包骨的頹廢青年,家中老父母,房中妻兒的勸阻,全都被他拋諸腦後,尤其是那句:這戒賭啊,就跟戒大煙一樣,咔嚓一下,齊根斷了,那就得出人命,還得慢慢來。

只可惜,賭場的龍二沒能讓他慢慢來,他的賭性沒能讓他慢慢來。

他將自己的家業全都在龍二的算計中,輸了。妻子家珍帶著女兒和肚子中的孩子遠走,父親在結清賭債的那一刻被氣死,母親纏綿病榻,而他一個人苟延殘喘地活著,這一次的戒賭,是真的咔嚓一下,齊根斷了。

福貴曾經吐槽龍二皮影班子裡的皮影戲「這戲唱的比驢叫還難聽」,甚至自己直接下場露幾聲,一曲小黃戲,在福貴的口中唱的「活色生香」,但這也是最諷刺的,誰能想到,最後是他自己接過了皮影班子,以唱皮影戲為生?

很多影評人都說《活著》是老謀子最好的一部作品,尤其是老謀子透過皮影戲,將福貴的人生重合在皮影戲上,任由皮影戲載浮載沉。皮影戲作為老謀子在這部影片中使用的特定意像,將這個故事的厚重主題表現的淋漓盡致。

但小兮卻覺得,皮影戲只是其中一種,而離福貴更近的,是死亡的時刻惦記和福貴生而為人的覺悟。

生而為人,活著便是對生命最好的回報。

所以,當家道敗落後,家珍聽聞了福貴的洗心革面,不再賭博,便帶著女兒兒子回到了他的身邊,全家人的幸福,似乎在那一刻要開始了。

為了一家人能夠好好活著,他不惜到龍二那裡去借錢,面對著龍二的羞辱,他唯唯諾諾地接著,龍二帶著他到倉庫里找出了早已經蒙塵的皮影戲道具箱子,讓他自己組建戲班子去唱戲。

原本是龍二的營生道具,如今變成了福貴的,原本是福貴的家業,如今成了龍二的家業,一個是往上爬不擇手段,一個是為了活著低聲下氣,這樣人生軌跡的交換,這一刻,他們都還不懂的判斷,這究竟是好是壞。

直到多年後,龍二被判為地主,成分有問題,還不配合清繳,將福貴原本的宅子一把火燒了之後,落在龍二身上的5道槍聲,嚇尿了福貴,同時也讓他慶幸,自己的一家子還能好好活著。

爬過死人堆後的小心翼翼活著

對於鏡頭語言的應用,老謀子一直是駕輕就熟,有獨到的眼光的,他用了一場雪景的戲,將福貴對生命的敬畏和執著透了出來。

走街串巷過日子的福貴和春生,最終被抓了壯丁,但他們卻沒有出現在真正的戰場上,而是在一片荒涼的雪地上。

凜冽的北風,飄雪的寒冬臘月,他和春生,老全在雪地里避風寒,耳邊是陣陣嘶啞的哀嚎和入骨的冷意,他們從死人身上拿到了酒,酣暢淋漓地睡了一場,醒來便是滿目的荒蕪和寂靜。全部人棄車而逃,遠遠被圍起來的一塊地方,橫七豎八地躺著無數的屍體,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更沒有人通知他們的家人。

福貴,咱們可得活著回去呀」

「回去了,可得好好活啊」

這兩句話的意思截然不同,卻是承接著的,在這一刻,福貴心裡對生死的體會更深了,尤其是此時的他心裡還有著許多牽掛。

病榻中的老母親不知如何了,妻子,女兒,兒子還好嗎?皮影戲,是要還給人家的。

好不容易回到家裡,來不及送的母親,啞巴的女兒,背著兒子在夜裡給人家送熱水,那一刻的酸楚,也只有福貴自己心裡知道。

從死人堆里爬過之後,為了活著,他更加的小心翼翼。

集體說要捐鐵,他帶著一家子二話不說,差點都將皮影戲道具上的鐵絲一起扒了;兒子教訓欺負姐姐的小孩,被人家說了一句「反革命」的話,他著急地就抓起兒子打,生怕被定個不好的成分;區長要來,明知兒子已經好幾天沒睡,正睡的熟著呢,還是將兒子背到了學校里。

可仍舊沒能擺脫命運的捉弄,和福貴有著為了「能開上車子,死也願意」的過命交情兄弟春生,硬生生葬送了福貴兒子有慶的命。

在這一刻,福貴僅存的一點友情,變得很稀薄,對虧欠兒子的追悔,變得深刻。

著名學者周國平曾經虛構了一個《落難的小王子》的故事,故事中,小王子曾經說過一句話:凡是人間的災難,無論落到誰頭上,誰都得受著,而且都受得了。

這一刻,將這句話用在福貴身上,怕是他也能懂的吧。

福貴的故事,不是悲劇

原著作者余華曾經說過自己在寫這部小說的時候,以旁觀者的角度根本無法下筆,只有切換成第一人稱的時候,這部小說才寫的無比順暢。

福貴的一生,當然是他自己經歷的,他才知道是什麼。

隨著年歲漸長,福貴和家珍帶著自己僅剩的女兒過日子,不久後女兒鳳霞也因為難產而亡,這樣的死亡,是時代的必然性。

真正的醫生都被關了起來,即便他們想方設法找了來,也因為餓到了極致,最後又被饅頭噎著無法動彈,更為諷刺的是,鳳霞的兒子,福貴的外孫子,就叫饅頭。

《活著》的時間線拉得很長,以順序的方式闡述了福貴的一生,難能可貴的是,這部電影沒有刻意放大那些關於死亡的悲痛情緒和刻骨銘心的記憶。

在我們看來,故事裡他們的時間是一晃而過的匆匆數十年,可故事中的他們,卻是真真切切地過了數十年的,這樣的時空差距,註定是會造成不一樣的生命體驗。

福貴的父親被氣死,雪地上屍橫遍野,老全中槍的猝不及防、來不及給母親送終,兒子早早慘死,女兒難產而亡……每一幕死亡的畫面里,都很快被切過,甚至直接跳到了較長的時間線以後,無形中淡化了福貴和家珍活著的悲痛,同時淡化了觀眾看片的情緒。

小說里,福貴的身邊人都死絕了,只剩下一隻名為「福貴」的老黃牛為伴,電影里,張藝謀用不一樣的結尾,給福貴的生活留下了些許溫情,至少,在我們看到的時間線里,福貴還有許多親人活著。

他的妻子,女婿,外孫都還活的好好的,甚至,那個皮影箱子,又再次承載了他們家的「新生命」——來自那些小雞。

這又會是一個新的循環,但不變的是,福貴還活著,他的故事,不是悲劇,只是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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