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葡萄牙之間,腳下都有一個曾經失落的世界

旅遊與攝影頻道 發佈 2020-01-10T14:40:02+00:00

既然到了西班牙,就順路把共享伊比利亞半島的葡萄牙走一遭。不必參照特定的攻略和行程,租一輛車就可以在「西葡」之間隨性而行。從塞戈維亞往薩拉曼卡一路向西,到達波爾圖,沿著海岸線向南拜訪首都里斯本然後再次入境西班牙南部安達盧西亞地區,最後再玩巴塞隆納和馬德里。

既然到了西班牙,就順路把共享伊比利亞半島的葡萄牙走一遭。不必參照特定的攻略和行程,租一輛車就可以在「西葡」之間隨性而行。從塞戈維亞往薩拉曼卡一路向西,到達波爾圖,沿著海岸線向南拜訪首都里斯本然後再次入境西班牙南部安達盧西亞地區,最後再玩巴塞隆納和馬德里。

穿行在西班牙和葡萄牙,去探訪哪些小鎮,在何處停留,則完全依賴直覺和心情。從地圖上看,只是在區區西南歐兩個小國愉快地玩耍一番。然而,這土地上蘊藏著歷史、文化、藝術之美的富饒,則讓人慾罷不能。土地面積稍大的西班牙地貌更為多變,從馬德里去塞戈維亞是蜿蜒的山路,去往懸崖上的白色小鎮,日出的金光撒滿平原和農田,小女孩騎在馬背上讓我們在無法臨時停下的車裡裝滿沉沉的遺憾和留戀,有時候,錯過了一張極美的照片,但那瞬間放進腦海深處的景致往往更富迷人的魅力。而前於丘陵山城的陡峭斜坡、蜿蜒階梯和起伏跌宕的路是一樣的。這一點上巴塞隆納和它們相似,永遠都有一種望山跑死馬的感覺,行走起來是對體力的絕對考驗。於是乎各種直梯、扶手電梯、巴塞的空中纜車、里斯本最有特色的有軌電車,成了城市中交通工具的特色,它們貫穿在各大景點之間與老城融合在一起直到它們本身也成為風景。

城中開車對於人生地不熟的旅者簡直如一場驚魂遊戲。在科爾多瓦老城中的小旅館,它的地下停車場位於單行馬路的對面,但必須繞行小路到達,石往格拉納達,大風揚起天盡頭淺淺的黃沙,一些突兀的山丘極像新疆,而大片的橄欖樹和坐落在山間的小鎮子裝點大地,它們真像洛爾迦詩句里描繪的科爾多瓦一樣,孤懸在天涯。然而東北部加泰羅尼亞地區的中心巴塞隆納,和中部的首都馬德里因為都是獨立的自治區,也因這大都市氣質,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風格。葡萄牙則因國土的狹長而僅有南北之分,最西端只是一個被譽為葡國最美麗的海灘小鎮納扎雷。但這兩個國度,同樣有著讓人迷失的魅力。

去迷失吧

歐洲遍地都是狹窄的街和數不清的單行道,一北一南的波爾圖和里斯本雖然看似一老一新,但屬子路上一會兒出現拱門一會是急轉彎,車開成了一種生死未卜的速度,越來越狹窄之處我們收起反光鏡,從石牆刮過的聲音依然讓人茅塞緊閉神經緊張。那顆懸著的心只有在看到幾乎所有緊密挨著的小車都「負傷累累」時,你才會攤手聳肩而釋然:「這都不算事兒。」老城中居民的街道可以窄到僅有兩人肩寬,在波爾圖的阿爾法瑪區行走,就偶爾步入這樣的街巷,小門臉和窗戶五顏六色地鑲在被光陰刷成暗黃色的牆裡,陽光在不同時間灑進來,形成許多明暗的分割線,身姿優雅的路燈被拉長的身影投射在牆面上,你可以看見最細小的塵埃在金黃的空間裡無聲飄浮,頭頂上垂掛著的衣服和床單在空氣里搖晃著生活的味道,孤獨的老人慢慢悠悠地掃地、晾衣、行走,或坐在陽光里做著手工活兒,孩子則騎著自行車帶著一股新生的活力快速穿行。

西班牙安達盧西亞地區的白色小鎮和猶太人區的花街小巷亦是如此,據說猶太人是為了避免安達盧西亞地區常年強烈光照的炙烤,智慧地將居民區的街道設計成狹小迷宮狀,避暑又能獲得良好的通風。再配以懸掛和種植大量的花草,精巧又養眼。遊客,像我一樣的陌生人,隔三差五地走進當地人的生活里,安靜而欣喜地迷失其中。

我儘量每次都走不同的路,儘管時常腿疼腰酸得快要站立不住也依然心甘情願。在許多老城中,每次走過一條新路回到旅館,才發現之前又繞遠了。就這樣,一遍一遍,把每一條街巷走到能辨認它的方向,記得它的模樣,老城到底有多小才在腦海里逐漸清晰起來。有時,我會跟隨著陌生人行走一程,在塞戈維亞,一路追著矮矮胖胖的修女到了白雪公主城堡,古老建築和她孤獨的身影融成一幅中世紀畫卷鋪展在眼前,狹窄的小道成了時光穿梭的機器。在波爾圖,跟隨拎著小提琴的老頭來到了萊羅書店,落魄的流浪者也在尋找一個用他唯一的家當和本領換來硬幣和食物的角落。在安達盧西亞,我跟著那些肩膀上背著樂器的男孩女孩們後知後覺地走到了老城區、樂器店、音樂學校、博物館等等。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沒有關係,是什麼在腳下溜走,也沒有關係。

腳下都有一個曾經失落的世界

小時候曾經疑惑,為什麼西班牙吉他曲集裡會有《阿拉伯風格奇想曲》?《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又是屬於誰的回憶?來到了安達盧西亞地區,在塞維亞的小館裡欣賞一場弗拉明戈表演,繞著科爾多瓦的大清真寺行走,在寺內的橘樹園靜坐,走進格拉納達的阿爾罕布拉宮,就完完全全地讀懂了這個阿拉伯西班牙的故事。在安達盧西亞地區最著名的三座城池中,阿拉伯人統治西班牙南部的鼎盛時期,建造的輝煌而神秘的宮殿遺址,流淌在這土地上的血與淚,一同隨著民族、歷史、宗教、社會生活的變遷而歷經滄桑,如今,它靜悄悄地遺留在我們腳下。

西班牙的城鎮都很緊湊,很小,可常常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也忽然間就被某一個碩大的古老建築震懾住,仿佛到處都是巨型的石頭堆砌的藝術品,羅馬式的大水渠和廢墟、哥德式的教堂、摩爾人的城堡、阿拉伯人的王宮,再到猶太人區的花間小街,建築的混合與人種的混合一樣微妙,如果說安達盧西亞的太陽照耀出西班牙人健康的膚色和慵懶的性格,那麼這個不同民族與文化大熔爐里,則燃燒出永不熄滅的萬種風情。這個國家經歷的曲折和起伏造就了它的複雜性,然而這一點,卻成為它最難以言喻和動人心弦的色彩。

相對而言,葡萄牙的混血中,更多的是一絲拉丁的味道。然而葡萄牙和西班牙都經歷過羅馬人、西哥特人、阿拉伯人的占領,又共同顛覆起一個巨大的歷史浪潮:大海航時代。現在,巴塞隆納的哥倫布雕像下,美術館裡珍藏的古老油畫中,波爾圖橫穿新舊之城的杜羅河邊,牆上的瓷磚畫上,塞維亞的黃金塔,里斯本的貝倫塔和航海博物館裡,都能帶你穿越時空見證它們站在世界強國的舞台上的閃耀之光。在我看來,歐洲就是一片見證歷史奇蹟的黃金土地,無論歷史如何演變,宗教如何纏繞,戰爭如何殘酷,歐洲人似乎總能寬容而直面它的滄桑,淡然地與這個世界和解,並以珍視歷史和前人的文化為榮耀。無論走到哪裡,腳下都是一個曾經失落的世界。

流浪的音符

熱情洋溢的西班牙人很善於交談,也十分樂意將時間揮灑在廣場上無窮無盡的話題和美食美酒上。但對我們而言,和他們的溝通只能完全依賴智商。在小城鎮里,無論是住店、問路還是點餐,大多數當地人都不說英文,但這並不影響他們願意表示友好。若是聽懂了你的意思,他們便開始嘰里呱啦噼里啪啦地說上一大串西語,語速快得像機關槍迸出一整梭子的子彈,或者再配上點兒手勢表情什麼的,似乎覺得你總應該能聽明白點兒什麼。

葡萄牙人中會說英文的人數就多了許多,尤其是年輕人。後來在塞維亞和房東聊天時,談到語言這事兒。他說「:我的英文也很差,但我想學。我身邊的很多人,就像帶你去的那家小食店裡年輕小伙,他真的一句都不會說,連一到十,都不會說。」可是葡萄牙的年輕人為什麼大都會說英語呢?房東說或許是西班牙人看電影都是配音的譯製片,而葡萄牙則是看原文的。看來雖然全球都受英美文化的影響和同化,但西班牙在語言上,卻是和法國一樣大執著和小任性的。

西班牙語的發音聽著就覺得熱情誇張,帶勁兒。葡萄牙語則似乎稍委婉細膩一些,或許只是我單從聽覺上的直感,也很可能是從法朵(Fado)和弗拉明戈(Flamenco)之間感受到的不同影響了我的判斷。語言的盡頭,音樂響起。音樂是代替語言最好的、最詩意的方式。某種程度上,一個民族的音樂表達方式和他們習慣的語言表達方式是一致的。法朵與弗拉明戈分別是葡萄牙和西班牙的音樂之魂。弗拉明戈一詞原意是逃亡的農民,法朵是命運悲歌的意思。

法朵里的Saudade和弗拉明戈里的Duende都是指歌者最深沉的靈魂,這是音樂里懷舊的,喚起某種情思的能量與精髓。同樣是多民族複雜融合的起源,同樣旨在表達流浪的悲情,同樣是詩性的氣質,但兩種音樂在形式和味道上,以及民間藝術家們賦予的創造性上,是完全不一樣的。

西班牙是個民謠和民間音樂最豐饒的國家,雅俗不分,所以才會誕生弗拉明戈這種糅合了彈、唱、跳的綜合形式,吉普賽人和摩爾人的加入,是西班牙詩歌至關重要的元素,而這些詩歌便成了歌詞,歌者用更接近阿拉伯人吟誦的唱腔,像血液在胸膛里奔騰一般唱出這一首首深歌,如同古老的敘事曲。吉他明亮而有力,配合著唱和舞步展開豐富的節奏變化,時而哀鳴,時而熱烈,時而帶著挑釁和慾望,時而孤獨絕望。吉普賽男人女人們腳下踏出的舞步,雙手的擊掌、彈指聲,每一個發出的動靜,每一個瞬間都是靠著一股內在的濃郁的「氣息」連貫而迸發出來的,仿佛我們呼吸的空氣都要被他們凝結住了。

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在塞維亞的小舞台上觀看弗拉明戈,差點被感動得流出淚來,視覺與聽覺的衝擊下,我感覺到除了那些偉大的建築和發明之外,這也是人類作為流浪者的後裔,通過一代代鮮活生命的繁衍和融合,集體創造與傳承出的結晶,它是我們真正存在過的證據。如果弗拉明戈的標誌是女人的扇子、服飾,那麼法朵最具特點的標誌則是葡萄牙的吉他,長得像魯特琴的十二弦吉他。法朵通常只有吉他伴奏和演唱,它旋律性更強,優美,悲而不傷,甚至在不斷地演變中加入其他樂器,比如手風琴,小提琴等等樂器伴奏,也更多了一絲現代元素和小情調。

這兩個國度里,大街小巷到處都是流浪藝人,他們只要一個好天氣,一把樂器,就可以開始他們新的生活。行動緩慢的老人、外表邋遢的嬉皮士、朝氣蓬勃的樂隊、一人多能的唱作者、售賣自己CD的人,和那些帶著狗狗出來練琴的人們,各自在自己的角落裡等待著人群的駐足和硬幣的降臨,無論上帝賞賜他們的是音樂本身,還是技巧與才華,還是今天的硬幣換來的一杯咖啡或一頓午餐。

圖文/廖雋嘉 執行/李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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