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往事:與租房有關的日子

八尺 發佈 2020-01-10T01:33:53+00:00

在北京,找房子需要運氣,當你花光所有運氣,找到一間月租2000、無隔斷、採光好的房子時,最後還是得面對月薪3000的現實。


在北京,找房子需要運氣,當你花光所有運氣,找到一間月租2000、無隔斷、採光好的房子時,最後還是得面對月薪3000的現實。

大學畢業那年,我和一位大學同學,從位於北京東燕郊的學校搬到五環外的傳媒大學附近。為了省點中介費,我們找了一家通過黑中介,租到一間十來平的隔斷房,月租兩千,我倆每人一千。

與大學宿舍不同的是,屋裡有兩張床,而且不是上下鋪。每晚我們依然會臥床夜談,彷佛仍然過著校園生活,直到清晨睜開眼睛,匆忙奔赴地鐵站,與傳媒大學的學生背道而行時,才意識到我們已經畢業了。

在那套合租房裡,我們結交了四五個朋友,關係一直很好,後來全體搬到了另一套房子裡,現在雖然分開了,至今依然保持著密切的聯繫。

認識他們時我才知道,原來有人月薪兩萬,卻甘願住著保姆間。

龍寶就是這麼個人,當時我覺得,這哥們都住保姆間了,生活一定很困難,所以我每次自己做飯的時候,都喊他過來吃點。

直到有一天,他說帶我去買菜,今天他請我吃飯。我問他怎麼去,他說開車,我說什麼車,他說就是車啊。

他一路帶我去了停車場,掏出車鑰匙,一輛十多萬的現代車亮起了車燈。

從那以後,月薪3000的我再也沒請他吃過飯。


那是一段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時光,雖然貧窮,卻不欠債,雖然煩惱,卻不焦慮,雖然孤獨,卻也熱鬧。合租房裡共有六戶人,大廳被隔斷成了兩戶,我們是其中一戶,另一戶住的是兩個從傳媒大學畢業的女生。

除了主臥和大次臥的兩對情侶和我們關係不太熟,剩餘的人之所以發展成關係較好的朋友,應該說是緣於做飯。由於工資低,吃不起外面的飯,我就養成了做飯的習慣,他們偶爾過來嘗嘗。

陸續的,龍寶和另外的一個哥們也自己動起了手。關係進一步密切後,我們經常聚餐,從來不去飯館,在合租房每人炒一個菜就算聚餐了。

起初兩個女生有點排斥我們,故意與我們保持距離,以為我們整天吵吵鬧鬧,應該是些不良青年。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後,她們開始主動向我們示好,後來才知道,她們圖的是我們做的那些可口的飯菜。況且,會做飯的男人,也不至於壞到哪去。

2016年的第一天,我們做了一桌菜,買了一些酒,大家相互舉杯,慶祝新一年的到來。我們談工作,談愛情,兩杯酒過後,開始談起了夢想。龍寶說,一年後換寶馬。

我們問他月薪到底多少錢,他先伸出兩根手指頭,又伸出三根手指頭,最後伸出了四根手指頭。我說,到底兩萬、三萬還是四萬,他說,都有過。我接著又問,那你為什麼住保姆間?他答,為了攢錢買房。

在屋裡靜默的那一瞬間,隔壁大次臥傳來一陣呻吟聲,男生們面面相覷,兩個女生紅著臉低頭繼續吃飯。沒過多久,龍寶突然抱著手機笑地前仰後合,我搶過他的手機,看到隔壁屋的那哥們發了一條朋友圈:「打響新年第一炮。」

於是,我也變得和龍寶一個模樣。

一年的合同到期後,我們本來想續租,沒想到業主來了,他看到自己的房子被打了隔斷,憤而把房子收了回去。搬走時,我和那位同學問中介要押金,中介卻以陽台上堆放的建材少了幾個為理由,不退押金。

在此後的兩個月里,我們到處打聽那家中介公司的地址,始終沒有找到,只能認栽。

他們打一槍換個地,合同上的地址在地圖上都搜不到。據說他們都是在自己收到的房子裡辦公和住宿的,如果房子被房客看中了,他們就換到其他的房子裡。

那時我們明白一個道理,租房一定不要找黑中介,哪怕多花點中介費。儘管如此,還是不免會遇到一些極品房東。


第二次租房,我們看重了另一棟樓的一套房子,準備一起整租。雖然有正規中介在,房東竟帶著她年邁的父母跟我們談判,一方面是談價格,另一方面是確認我們都是些什麼人。談了兩個小時,月租從一萬談到了八千多。

房東評價我們說,你們看上去都挺老實的,而且都是在正規行業上班,也剛畢業不久,就便宜些租給你們吧。我們也覺得這家人挺和善的,尤其是那位能言善道的中年女子,談判過程中臉上始終掛著笑容,於是就沒多想。

入住的第二天,我們幾個男生得知一個消息,這套房子剛死過一位空姐。在半信半疑中,我們仔細查看了一下房間,發現每個屋的門把手上都系了一根紅繩。我在網上搜了搜,的確有人說這種做法是為了辟邪。

為了不引起恐慌,幾個大男人一致決定,把消息封鎖,不讓兩個女生知道。一方面是這套房子在同等房子裡,房租確實便宜了不少,另一方面我們覺得,即使死過人又怎麼樣呢,作為新時代青年,不該迷信這個。

直到房子即將到期時,兩個女生不知從哪得知了這個消息,並一臉驚恐地告訴我們。我們笑著說,早就知道了,這不也平安無事的過來了嗎。

沒想到她們大發雷霆,說我們不該瞞著這個消息,既然早知道,當時就該退租。

我強行跟她們爭執,說她們上了這麼多年學,竟然還這麼迷信。其中一個女孩反駁道,這不是迷信,我們有知情的權利,無論是中介公司還是房東,都應該在租房時把死人的事情告知客戶,然後我們再選擇是走是留,否則就是違法的。

她又說,你們明知如此,卻甘願忍受,還瞞著我們跟你們一起忍受,這就是你所謂的不迷信嗎?我頓時啞口無言。

如果說我們此前的做法確實不對,那麼退租時出現的問題,再次證明,租房的確不該貪圖小便宜。

退租那天,房東過來檢查房子,發現廁所門口的木地板翹起來一塊,並以此為理由不退押金。儘管我說,我們住的時候這木地板就已經咯吱咯吱響了,什麼時候壞,只是時間問題,為什麼賴在我們頭上?而且,什麼地板值八千多?

那房東再無好臉色,口若懸河地說了一大堆,誰也不是她的對手,哪怕我們說要投訴她,她依然從容應對,一副早已見過這種場面的樣子。

後來我們又是要投訴房東,又是要投訴中介,結果都沒能施行,幾個人也因此分道揚鑣。


好在當時我們都沒離開這個小區,也都不是記仇的人。

分開之後,兩個女生仍然住在一塊,我們幾個男生住在不同的樓,經常被邀請過去吃她們家鄉的美食,參加她們的生日會,一切仿佛還像從前一樣。

2018年龍寶結了婚,他和老婆搬到了另一個小區。

去年我們聚了幾次餐,他都是帶著老婆和孩子一起去的,而且的確開上了寶馬。

近來我想,在那幾年租房中得到的一教訓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結識的這些人,這些朋友。在那幾年裡,每當我處於困境時,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人都是他們。

對於北京這個城市來說,能靠租房獲得這種友誼,是多麼的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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