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1000部推理劇，這世上就沒什麼懸案。
文 | 清晏 編輯 | 沈小山
看完網劇《唐人街探案》前四集《曼陀羅之舞》的案子後，覺著它是一部讓人爽得並不盡興的懸疑推理劇：
覺著它爽，是認可——認可它完成度相當高的視聽效果，及強度大、節奏快的敘事體驗，尤其是劇集營造的驚悚氛圍，即便把它誇讚為近些年國產恐怖片少有的刺激感受也不為過；
說不盡興，是存疑——存疑它展示推理過程時的草率，和揭開真相後的疲軟，讓人覺著可信度略低；尤其它試圖用隆重的驚悚，遮蓋推理的孱弱時，兇手起殺心的真實狀態，就散發著可疑的氣息（當然，這些都在觀眾個人感受的可與不可之間）；
最難接受的，是關於幾位主角的人物塑造，看似個性鮮明，實則短板一堆。特別是女主角薩沙警官，其傻白甜的人物狀態，幾乎到了拖延劇情的程度，讓人不停懷疑作為編劇的陳思誠，是不是有厭女症的傾向。
《曼陀羅之舞》是《唐人街探案》網劇的第一個案件。它的導演是馬來西亞人柯汶利，他的上一部作品是肖央和陳沖主演的電影《誤殺》——對，就是院線還在上映的那部翻拍自印度《誤殺瞞天記》的片子，講述肖央扮演的男主角看過很多電影，並藉助電影知識掩埋殺人真相的故事。在那部電影里，有句蠻霸道的台詞：
「看了1000部電影，這世上就沒什麼離奇事；破了1000個案子，這世上就沒什麼離奇的案子。」
這句話，不僅可以作為《誤殺》的詮釋，也可以看成是《唐探》網劇的註腳，甚至還更作為觀眾理解任何懸疑故事的途徑。比如，帶著這個「看了1000部電影，這世上就沒什麼離奇事」的概念，去看柯汶利的《曼陀羅之舞》，它的劇情就會變得更耐人尋味。
最直接的觀感，《曼陀羅之舞》是個披著驚悚片外衣的懸疑推理片。
開場，就是王真兒扮演的阿溫，講述自己在車站的離奇遭遇：耳機里的音樂被突然傳來的經咒聲蓋過，後背被人猛推一把，自己跌到列車正在進站的車軌里，險些喪命——但根據監控畫面看，阿溫背後根本沒有任何人。
倘若你也是個推理愛好者，是個看過不少推理電影、電視或小說的人，知道「第一受害人證詞不可全信」的定律，並結合國內影視必須秉承無神論的文化觀念，這個故事基本在開場就看穿了結尾。
但懸疑推理玩得是燒腦，意味著導演和編劇得在觀眾想清楚之前，提供給更多的內容，增加觀眾思考的障礙。達到這種目的的手段通常有兩種：一種是提供更多的信息，提高故事燒腦的難度，這方面的典型案例，是克里斯多福·諾蘭的《記憶碎片》；另一種是營造強勢的氛圍，讓觀眾陷在驚悚甚至恐怖的氛圍里，這方面的經典電影，是比辛達拿剛的《鬼影》。
《曼陀羅之舞》的編劇和導演，顯然不想讓觀眾在開頭就看到結尾。於是就有了另外的案子和證詞：年輕貌美的富婆阿水，連續多晚聽到經咒的聲音後，披頭散髮登上樓頂，整了一段向梵天神祝告的舞蹈，跳樓而死；偵探到阿溫駐唱的酒吧調查時，老闆說阿溫脖子上曾憑空出現手指印，如果不是法師來得及，她可能當場就被梵天神擰斷了脖子。
導演和編劇用局外人做見證，向觀眾暗示阿溫經歷的真實性，和如果觀眾懷疑她的不合理性。但這麼做，精明的主創顯然知道並不能確保萬無一失：畢竟，只要是信息，就有被辨別真偽的可能；反倒是直接引向情緒的氣氛暗示，具有更大的迷惑性。
這就是為什麼，不少觀眾留言自己被《唐探》網劇嚇到的根源，在不能提供更密集有效的劇情信息時，主創當然不希望受眾在觀影過程里保持清醒和理智，索性就造足鬼神復仇的驚悚氛圍：天花板上的香灰手印、莫名傳來的經咒之聲、寺廟門外的自燃事件，和地板上的滾動彈珠，等等。
特別是在死亡現場，偵探會與亡靈對話。
呈現這些劇情時，影視特有的視聽效果，對觀眾產生極大的視覺和聽覺壓迫作用，讓人陷入到驚駭的狀態里，被情緒牽著鼻子走。
得承認，在謎底揭曉之前，《曼陀羅之舞》的故事，像極了前邊提及的泰國恐怖片《鬼影》：學生時代情感要好的小團伙，因年幼無知衝動莽撞犯下大錯，多年後被厲鬼索命。《曼陀羅之舞》也在朝這個方向發展：姐妹四人團，有兩個都從樓上摔死，且死前都遭遇過離奇事件；至於還活著的人，只能瑟瑟發抖著等待鬼神宣判。
在一個不能拍超自然恐怖片的環境裡，過分強調靈異事件，反而會加大得知真相後的心理落差——國產恐怖片這些年折戟沉沙的根由就在於此。
《曼陀羅之舞》似乎是要顛覆這個死角，用人性之惡來證實它的可能性。但遺憾也正在於此：它太想打破人為與靈異之間界限，反而沉迷在解釋過程和真相上，導致劇情對兇手動機心理的呈現，說服力欠缺。
積壓多年的嫉妒和貪婪，居然因為同學會上一個禮物被徹底激發出來？！
當然，這不是不可能。
但更大的可能，應該是尋常生活里的點點滴滴，最終累積成了怒不可遏的殺心——就像新聞里在飯桌上捅死同窗好友的惡劣事件所揭示的那樣：熟人間的殺戮，看似是一時性起，實則都是日積月累的恨意。
所以，主創揭開真相的線，選得太極端，太危險，因而也太單薄。因為這導致它剖白兇手和死者人性的時候，只能把他們放在各自的極端里：比如死者阿水，從生到死，都是迥異於女主角薩沙警官的另一個傻白甜：善良、富有、熱忱，卻婚姻不幸、錯失真愛；而兇手，則因為嫉妒阿水的身份，貪心阿水的財產，就處心積慮殺了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反派。
死者太無辜，就像兇手太殘忍。
這種抹除灰色地帶、讓人性變得蒼白的設定，會使觀眾得知真相時，缺少唏噓感。文章開始說《曼陀羅之舞》「爽得並不盡興」，原因就在於此：
它覺著用更驚悚的觀影氛圍，和更強烈的敘事效果，就足以打動觀眾；卻忽略了那些真正精良的影視內容下，永遠都隱藏著關於人性幽微和世界複雜的樸素真理。
唐人街探案 (2020)
類型: 劇情 / 喜劇 / 懸疑
製片國家/地區: 中國大陸
語言: 漢語普通話
來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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