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的一年

小地生 發佈 2020-01-10T03:55:41+00:00

一在札幌經常毫無防備闖入一場雪中,或大或小,或溫柔或凌厲。和朋友約好去買懶人沙發和小茶几,結果錢包落在家裡,只好作罷。人這一輩子無可奈何的事情已經太多,能爭取的時候就儘量爭取一把。單刀赴會不懼,蜉蝣撼樹不屈,最要緊的是千萬別折辱了自己。昨晚寫代碼到爆炸,刪了各種狀態以後心情大好。


在札幌經常毫無防備闖入一場雪中,或大或小,或溫柔或凌厲。和朋友約好去買懶人沙發和小茶几,結果錢包落在家裡,只好作罷。


人這一輩子無可奈何的事情已經太多,能爭取的時候就儘量爭取一把。單刀赴會不懼,蜉蝣撼樹不屈,最要緊的是千萬別折辱了自己。


昨晚寫代碼到爆炸,刪了各種狀態以後心情大好。所謂溫柔,大概是把刀子通通捅向自己,再漸漸把它們熬化作為養料,交付於他人。


最懼怕的不是餘生漫長,而是——乏味且漫長。

無意中得知ZT在今年夏天去了國外讀書,算一算時間,認識他的時候他在讀博一,現在大概是在完成他剩下兩年的博士課程。總有人一臉不屑地批評我對博士學位看得太重,臉上笑嘻嘻地認錯,心裡卻在念叨:別傻了,那只是我們在試探自身天賦的邊界。



16年四月的時候,和他在西湖邊的長椅上久坐,聽長風掃過竹林,看孩子歡聲笑語地放學。他說想去北歐完成他博士的後期工作,彼時,我已經在準備赴日讀書和如何拿到永駐。同年九月份,兩個人分手,默契地不再聯繫,曲終人散,追憶不斷

文明說到底是一場負累,哪怕它能編織出愈發精密繁複的快感。the things you wanna do 如同鈍重的錨鉤在身上,讓人沒法像蘆草一樣隨著風舒展搖盪,這不是悲劇,只是代價。

陸陸續續看到他發表的藝術評論,依然活躍於各種展覽的現場。看到曾經想要託付終身的人,時過境遷之後,依然是自己當年喜歡的那個樣子,這未嘗不是最大的安慰。此生有務必要完成的事,否則沒法給自己交代,從一開始,我們就對這件事心有戚戚。所以沒有遺憾,只是代價。

「故人舊時容顏未滄桑」,這大概是我對未來懷有的最溫柔又最苛刻的期待了。

「人頭攢動火樹銀花處不必尋我,如欲相遇,在各種悲歡交集處。」


鼓搗一下午代碼到頭昏眼花,打算買瓶白葡萄酒晚上寫稿的時候喝,公寓對面一百多年的老飯館還沒打烊,夏天的時候會從窗口時不時飄來陣陣烤肉的香味。


本來想用黑白色拍出燈光的冷漠和清寂,卻恰好有個姑娘推門而出。仿佛此刻,在這天地之間,我最愛的,就是這個不經意闖進鏡頭的姑娘了。


P.S. 年紀越大越燒錢系列,最近迫切想要買個單反,以後也好拍拍試管和燒瓶啥的……

札幌最近的溫度總是徘徊在零度上下,地面鋪滿積雪像是奶油蛋糕,雨絲纏綿飄落似有若無,潮濕又舒適。總覺得這樣的天氣,真是最適合牽著手走在雪地里說情話了。


清早坐在校車最後排靠窗的位置,一路搖搖晃晃地打完這段文字。


『看了星8,從片子開始沒多久就開始哭了。



小時候看《科幻世界》,知道了entropy的存在,熵定律表明宇宙中的有序都註定會走向無序,這就是宇宙的設定。所以很長時間裡困擾過我的問題是,如果生命註定失敗,意義註定走向虛空,我們又是為什麼要苦苦堅持必敗的抗爭?


看星8的時候,忽然想通了這個很久以前放在一邊的問題。有時候,個體在並看不到希望的情況下,僅僅出於自己內心的信念做出一些選擇、甚至懷著必將失敗的準備堅持一些選擇。然後,這些個體所做的努力在宇宙中偶然相遇了。它們組合疊加,變成了遠超個體想像的力量。


我們是為了和那可能相遇的類似的努力而堅持的。我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成什麼,但可以成為自己所相信的力量中的一小部分。所以要抗爭,一直一直抗爭下去。』


早上盤腿坐在馬桶蓋上抽菸的時候,無意中點開KY的推送,看到上邊這段話。


我總覺得人像是土地一樣,年紀增長的過程中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事情,它們像是河流一樣蜿蜒在土地上,時而平靜,時而洶湧,更多的時候土地無可奈何,只能任由河水漫上河床,淹沒草野,肆虐如同隆冬朔風一樣退牛羊折百草。而後河水退去,在曾被河水淹沒的土地上,地形改變,變得溫柔又平緩,生長出各色花朵。


我想,我們在說出成長這個詞的時候,心裡總是有些隱隱的期待,期待它是積極的、堅韌的、無堅不摧甚至百毒不侵的。


與一個學科相遇,更多的時候是接受它處理問題的視角,而至於這條河流究竟能給土地帶來哪些變化,根本不得而知。我們都要相信,土地從來就有無限包容的力量。


與其說是成長,不如一起來期待變化。


土地也好,雲也好,按照古人的觀點都是塵埃,堅實的那部分向下墜落,凝抱成土地,輕盈的能被微風捲起的部分向上升騰成雲。無論如何,他們都來自你不知從何而起的無邊心緒。


以土地沉默無聲的姿態仰望天空中變化莫測的雲,並時刻準備好它變作雨水降臨自己。這大概是我能想到的,最優雅的姿態了。



(札幌作為北海道最丑的城市……不吹不黑,實至名歸!)

真是越往深入越覺得工業文明就是人類自己在給自己找麻煩,麻煩找完了就開始花樣作死。為了美化和合理化這一過程又跟著編制出更加繁複的標準,同時培養出了一堆正義的劊子手——科研工作者。工業文明以後的世界,分明就是人和自己創造之物的互文,早就沒自然什麼事了****爭最大的歷史意義難道不是工業文明強行把農業文明拉入自己的話語體系並迫使其轉型?



#一個被實驗裝置虐成狗的怨念集合體#


「你相信,雪有一千八百種顏色和性格嗎?」


來日本的第十個月,萌生出以後回國的想法。不過在這之前,確實還有些事情想要完成,比如去北歐生活一段時間,我依然迷戀北歐作者心裡那些別具一格的景象,和那片被黑夜長久統治的土地所催生出的童話與精怪。


讀《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的第四天,能看到作者試圖將東方的概念引入西方的語境,波西格試圖給他的「良質」創造一個背景,然而其過程踉蹌、笨拙且收效甚微。另一方面,小說家的機鋒又是很討人喜歡的特質,像是不經意又適逢其會的眼波流轉。


「永遠留在這裡,你會以為這裡就是全世界。」


艾略特在《牧羊少年奇幻之旅》里講了一個嵌套式的故事,認真說起來,其結構有點像《狂人日記》,然而由於篇幅的緣故,《牧》所包含的隱喻和預言又模糊和豐富得多。一個受「天命」感召的少年,被告知金字塔下埋著寶藏,於是一路千山萬水,抵達埃及,然而真正的寶藏,原來一直都在他那座小木屋的門廊下。


你看,這又是一個看山還是山的故事了。最終,還是要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


《東坡志林》里也有個很有意思的段落:任性逍遙,隨緣放曠,但盡凡心,別無勝解。以我觀之,凡心盡處,勝解卓然。但此勝解不屬有無,不通言語,故祖師教人到此便住。


換成今天的語境,大概可以說,越深入,邏輯越無力的時候,更要依靠直覺。(感覺翻譯成白話文依然沒幾個人能看懂……)



早早地就不再憧憬相濡以沫的感情,卻始終迷信「愛是對力量的捨棄」,所以如果有一天,能在人群中與某人相遇,希望他不要在意我構建自己的過程中那些艱難又狼狽的跋涉,忘記包裹我的語言、概念、符號和社會身份。大概只有這樣,我才有勇氣穿過茫茫人海去擁抱他。



1.昨天朋友圈和微博看了一晚上月食,哇你們拍的月亮都好好看,然而就是沒有一張能讓我覺得這就是張九齡和蘇東坡當年看到的那個月亮……最戳心的,居然是一張梅長蘇主題手繪……

2.最近加入了小野寺和今建一先生的中老年聊天組,然而只是為了拉低平均年齡以及緩解他們中年無子的寂寞。

3.昨晚札幌火災,11死3傷,原因貌似是暖氣爆炸。活著真艱難。

4.念本科的時候,祖兒總會跑到我上自習的教室從我的書包里翻出茶葉罐,倒出一點到杯子裡,轉身有人,不說一句話。DK總會來找我要速溶咖啡。時至今日,沉迷致癮類飲品無法自拔。剛喝光了來札幌後買的第三包咖啡粉,以及第四罐茶葉,期間還消耗了不知多少掛耳咖啡……

5.好好的一部《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最後變成了「西方哲學史中的師徒對毆」,爛尾啊爛尾。

6.薛丁格方程真好看,漸漸活到了可以把教材當雜誌來看的年紀……

7.幫四月份過來北海道入學的蔡同學張羅了一天更新簽證的材料和程序,求清水老師把研究室秘書的工資分我兩成,感覺從此從學生變成助理秘書。

8.開始讀《中國古代服飾研究》,果然還是想從小給孩子裁漢服來穿。

9.萍萍問我有沒有畫分子式的軟體,我說Kon桑大概有,然後就聽到了萍萍脫口而出的中文「Kon桑,你有chem draw嗎」,Kon桑一臉懵逼,我笑癱在地,心疼日本人三秒。萍萍,天田,Jamil都在的時候,中文英語日語來回切,分分鐘精分到炸。

10.深夜無人的碎碎念結束。



高橋惠美小姐今年五十幾歲了,第一次和她見面的時候她坐在兩米之外桌子的另一端。「I live together with my two daughters, a dog and a cat. My parents and cousins also live in sapporo, two blocks away from me.」她獨居,優雅,早上坐校車上學的時候,偶爾會看到她在經濟學部門前的草坪上遛狗,是一隻柴犬。


白天又去找她問蔡蔡更新簽證的事。「一次又一次的,真是打擾您啦。」她笑著搖頭,眼角的皺紋里似乎藏匿著春風。


下午和小野寺先生聊天,每次他提起結婚,總是一臉苦不堪言,「果然還是一個人生活最好了」。他的午飯大多是杯麵,一隻手端著面,另一隻手攥著幾份報紙,一邊吃飯一邊看上個把小時。


有的時候不禁會想,人到底在期求一種什麼樣的關係呢,感情究竟要凝結成何種程度的晶體,才會讓明知自己來自山川湖海的人,甘願囿於晝夜、廚房與愛呢。


好看的臉看久了總會厭倦,神秘感有朝一日也總會消失。和王老師一起住的一年半時間裡,從來不曾感到厭倦,可是回想起來,又都只是居家日常瑣事。


「晚上吃什麼?」

「餃子吧」

「什麼餡兒,三鮮?那我下樓買菜,你和面吧。」


「別忘了餵兒子。」

「餵了餵了,你快去上班吧。」

「你把貓砂也換了吧,我晚上下班給他洗澡。」


「明天幾點下班。」

「八點四十五。」

「那等你回來一起吃好了。」


「明天中午你自己訂外賣,還是帶便當。」

「還有剩的菜?」

「沒了啊,我現在去給你做吧。」


「你看看燃氣的餘額還剩多少了,沒了的話,我下班順路去充。」


「你最近怎麼都沒練車爾尼?」

「因為老子要休息,要打遊戲。」


「十二平均律為什麼叫平均律」

「咦,你居然知道平均律……」


「今天是王洛賓的誕辰誒」

「王洛賓,生錯了時代啊」



哪怕體會過一段堪稱完美的「同居」生活,依然不懂得我們究竟怎麼適應了彼此,以至於在一年半的時間裡,覺得每一天都津津有味,從沒嫌棄過時間漫長。


冬天半夜十一點在小區里偷柿子,凌晨一點多出門吃路邊燒烤,翹課去對門學校聽交響樂,陪對方去陌生的學校考試,夏季的夜晚暑氣退去後出門遛貓,或是坐在桌子前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一邊捏餃子。


就這麼在23歲的時候,過早地體會了柴米油鹽的瑣碎生活。以至於現在對和另一個人一起生活並無多大期待,同時也並不反感。


顧准講過他最理想的生活,是和夫人一起在雙頭檯燈下夜讀。


至於自己理想的生活,大概,還在構想中吧。

我有皆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早十五年前(寫下這個年份嚇了自己一身冷汗)的時候,反季蔬菜還沒這麼普及。冬季的東北,食物總是少得可憐,大概也是這個原因,逼得我大朝鮮族養成了清簡的飲食習慣,帶蓋銀色鐵腕打一碗白米飯,黑色石鍋盛著玉白色牛骨湯,白瓷吃碟里展著切好的幾塊鮮紅辣白菜,扁頭鋼筷子偶爾碰到牙齒會磕出「噠噠」的響聲。


於是一入冬,親戚家裡總會用玻璃瓶泡上滿滿的一瓶蒜瓣,蒜瓣豐腴剔透又瓷實。泡好了就這麼放在角落,除了孩子經常被吼「臘八兒之前不准打開」之外,似乎這一瓶蒜的一生,就只有剝皮入罐和開罐入碟的兩天,中間大段漫長又寂寞的等待,有的只是蒼白。


只是孩子從來就容易開心,似乎每天只要趴在泡滿蒜的玻璃瓶前靜靜凝望片刻,就能高興一上午,看著蒜瓣們漸漸被醋浸透,沿著蒜本身的紋理生出一絲綠意,像是等待著一場奇蹟發生。直到冬月結束、進入臘月,蒜也跟著綠得幽深如翡翠似青銅,卻又始終保留著迷人的清白底色。


「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


突然,就好想自己做一回臘八蒜啊。謝謝晟晟提醒我不要忘記留心時令的變化。大概寒來暑往的輪轉,是這個世界的另一種慈悲吧。


十一


#物候志#

關於新年計劃,大概就只是為了成為一個更好的教書匠不斷積蓄力量,以及成為母親大人那樣,在做好自己工作的同時,還有餘力編寫教材的人。(雖然由於她是商科我是工科她編的教材我從來沒看過,以及她現在變成了一個熱衷於曠考和養生的人。)


不憚於擔負「重」的事情的人,總是讓人有著迷之好感啊。

去年的這個時候,拿到了大學院的內諾,遞交完了簽證的材料,白天在咖啡館閒坐,晚上去幫張老師帶學生,下了班坐張老師的車出去兜風,做著毫無難度的工作,拿著足夠花的薪水。


也是那個時候第一回接觸《關於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有一天晚上下班,張老師問我有沒有什麼書可以推薦給他,我說最近在看叔本華的博士學位論文,於是他再也沒和我提過開書單的事……


知識本身的結構並不是線性的,而是各個部分相互勾連的有機的整體,可是學習的過程卻只能按照線性的形式展開,所以,想要讀懂這篇論文唯一的方法就是再讀至少一遍。


叔本華先生開宗明義地來了這麼一段基本上脫離了暢銷書定位和廣大人民群眾階級的話。


大概也是因為這段話的緣故,才讀得動那些動輒千八百頁的大部頭教科書,相信碎片的信息會在某個時刻彼此聯結成網,相信此時此地不知所謂的知識會在某個情境下閃爍光芒,相信這些真空中的球形雞就是面對現實紛雜時的唯一抓手,所以甘願忍受當下的枯燥和冷寂。


為了從遠處看看這座山,所以而不得不耗盡漫長的歲月走遍山裡的每一條小路,要相信為了終點處的一瞥,一切前奏都是值得的。


#靠給自己催眠得以活下去的人#

「擔當人性中最大的可能。」


與此同時當然知道還有另一種福柯式的生活,畢竟對比酒神的狂歡與投入,日神的抽離與靜觀總是顯得笨拙且不近人情。只是相較於表象,意志的種類可以說無所窮盡。以至於無法從一個人的種種外觀,察覺他的意志的原點。這大概也是依然可以對人發生摧枯拉朽的好感,卻不會輕易戀愛的原因。


一段迅疾的關係,總是伴隨著更加迅疾的消褪,以及長久的失望。畢竟情愛本身並沒有那麼大的力量,雖然可以健身,卻不能健腦。


札幌最近的天氣,總是晴朗得仿佛整個北海道都變成了一座漂浮在天空之中雲層之上的巨大島嶼,陽光流暢地徹灑下來,一切樓宇和廟堂,都隨之輕快而溫柔以至於可以翩翩起舞了。

高考完的暑假,趿拉著人字拖在畫室窩了兩個月,坐在畫板前的時候,心裡一片平和安寧。


始終都感覺聊天是對自己的損耗,不管何種飯局,一場下來,為了配合氣氛,整個人都會疲憊不堪,從裡到外的透支。一天講八個小時課的時候也是,下班以後簡直喪失言語能力。


所以一直以來,更習慣一個人待著,或者朋友坐在對面,不過不要說話。


十二


有那麼幾件不擅長卻讓人安心的事,比如讀書寫字畫畫彈吉他,比如做冗長的數學推導,比如五公里跑,比如游泳到脫力後去吃毛血旺,最近又多了一項:寫代碼。


算是一件值得紀念的小事。


十三


晚上回來看雙雪濤的集子,就隨手去搜了他在一席的演講,忽然就想起各種刻意迴避的記憶。小時候在村子裡長大,春天跟著一起扣大棚種水稻苗,過了五一去田裡趟泥巴,夏天在路邊網蜻蜓,秋天跟著收割的大人去田裡捉螞蚱,冬天和同齡的孩子在雪地里撕打,活得簡直像是一頭野獸。會守著母雞看她孵蛋,看她因為耐不住熱,從蛋上離開,圍著雞窩遛彎,啄飛過的蚊蟲。到第二十天的時候,會把雞蛋取出,放在水裡,成功孵化的蛋會浮在水面上。第二十一天,看小雞啄破蛋殼或者夭折在蛋中。漲水的時候和鄰家小姑娘手拉手去河裡玩耍,回到家脫了內褲,發現兜滿了泥沙。


小的時候不懂,只覺得下鄉似乎沒有任何規矩和界限,甚至可以光著屁股迎風奔跑,作為本科宿舍唯一一個裸睡的人,似乎找到了原因……


長大一些後,漸漸能聽懂大人們之間的聊天,比如劉嬸和王大爺有一腿,比如村頭李老太太有一眾情人,比如后街新娶的媳婦拿了彩禮生了小孩就跑了,還把前夫的孩子也留了下來,比如楊老頭的三個兒子對他不聞不問,比如隔壁村中年女人有了孫子以後當著兒媳的面揚言,以後遺產都是孫子的,別人都沒份兒,比如誰家小媳婦在丈夫進城務工以後,侍奉著兩個老頭,日子有聲有色。


鄉下的房子沒有牆,一丁點私事都藏不住。於是女人們總是圍坐熱熱鬧鬧地聊起真真假假的八卦,活生生一場故事會。


後來其實就很少會回到鄉下去了,每次回去,我也總是坐在父親大人的副駕駛上,別過頭看窗外的水塘和田野,看天邊倦飛而知換的歸鳥,時不時轉過頭問一句「老井抽根煙嗎」。偶爾晚霞像是騎著戰馬一樣從天邊卷過來,一燒就燒透了半個視野。我坐在院子裡,架起柴火,等明火退了,去院子裡掰兩個苞米,扔到柴火里。而後一邊猴急地搓著滾燙的苞米,一邊時光漫長地問姥姥當年我鍾愛的那隻蘆花雞後來是否安度晚年。


總之鄉下在地理上離我越來越遠了。


城市的窗子不透光,所以眼見各色妝容精緻的男女,便會誤認為這就是城市本來的模樣。其實不過是大家默契地維護著一個精緻的謊言吧。


叔叔嫂嫂還是叔叔嫂嫂,風塵也絲毫沒因為高樓林立就止步不前。所以,如果所謂「美好」的內容就只是方便的話,大概可以說,城市讓生活更美好吧。如果說真的有進步,大概也只是為惡的方式更加精緻妥善了而已。好人們依然寂寞無言,壞人們依然熱熱鬧鬧。


內心裡一直有一個聲音會告訴自己,到這裡就可以了,不要繼續問下去了,一旦戳穿了,彼此都不體面。況且承擔真相需要莫大的勇氣,而我沒有。一點都不想回憶村裡男人女人們的風流韻事,不想回憶初中校園裡的殺人分屍案,不想回憶高中入學的第一周就見證了隔壁班的同學捅死了樓上班的同學,不想回憶某個下午,去河邊割腕的朋友。


十四


雙雪濤似乎總有種凜冽的溫柔,那大概是這個時代留給東北的獨特氣質,說不上好壞,氣質而已。


生活就是一個口袋,能裝的只有這麼多,否則人生就太過臃腫了。


「首先要善良,其次要誠實,最重要的是不要相互遺忘。」


可是不管如何反抗,我們總會在某種程度上失去自己的不是嗎。

北海道綿延五個月的雪季漸漸接近尾聲,有的時候覺得人會被這漫長的寂靜熬化,一場又一場不知什麼時候是頭的雪,時常壓得人喘不過氣。大部分的夜晚,是一個人打開電腦,看上一會亂七八糟的書,背景多是北歐的民謠。


去年的這個時候,從福岡入境,櫻花爛漫,好像空氣都是粉紅色。


十五


「二月節,萬物出乎震,震為雷,故曰驚蟄。」


要開始新一輪的生長哇。

1.期待夏天的到來,可以去學校植物園的草坪上躺著看上一整天書。農場有慵懶踱步的牛羊,大概是農學院餅乾的奶源……


2.《小森林》斷斷續續看了將近兩周,每天一小段,捨不得看完。有點後悔當年不知天高地厚回絕了東北大學的若干offer。


3.打盹的時候夢到和母親大人在家附近的公園裡遛彎,我和她講沒成熟的油菜籽不好買(迷之對話內容)。醒來以後忽然有種了悟了「夢裡不知身是客」的悵然。


4.《奇葩大會》莫名有種娛樂版TED 的錯覺,信息密度銳減到呼喚2倍語速。手動快進到末尾以後,果斷翻開了控制論……


5.做了博餅,剩最後一勺麵糊的時候,往裡加了些黑咖,結果異常好吃。


6.懷念養貓和蕨類植物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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