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年前,爾冬升導演處女作,用一群「癲佬」演繹了人性的冷漠

週遊世界電影 發佈 2020-01-12T08:12:27+00:00

簡單的說至少有三個重要特點,首先俠客必須有超常的行為能力,飛檐走壁,武功蓋世,然後俠客要有高尚的精神,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最後俠客要有對俗世超脫的態度,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何謂俠客?簡單的說至少有三個重要特點,首先俠客必須有超常的行為能力,飛檐走壁,武功蓋世,然後俠客要有高尚的精神,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最後俠客要有對俗世超脫的態度,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只有具備了這三個特點,俠客才能在一個理想的境遇里行俠仗義,樂善好施。才會不被世俗牽絆,永遠保持著自己內心理想的精神世界,並以此為原動力,勇往直行,用等同於生命的責任感,燃燒自己,照耀世界。

又因為有這樣的特點,所以俠客往往只存在於傳說里,如果當今的世界裡有所謂的大俠,並以此建立功名,本身便違背了俠的要義,在功名的裹挾下,俠便不再是單純的俠,而成為了功名的一份寄託。所以真正的俠客,都是名字不聞於世,功勳卻永垂不朽的無名英雄。

但是現實的社會中,衡量一個個體對整個社會貢獻,卻又是以功名利祿為主要衡量準則。現代的社會中,社會法則也較以往的社會越來越健全,社會規則也越來越規範。俠客們?也便漸漸地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因為他們不能再依靠三尺長劍,遊俠四方了。而俠客們的精神世界裡,卻又不允許他們對世俗社會中的功名利祿有過多的嚮往和追求。這便使得現代的俠客們,已經泯然眾人在了茫茫人海,市井生活當中。那麼俠的文化便就此消失了嗎?當然沒有,俠的精神還一直像一面鏡子一樣,照耀著當下社會中的人們,反襯著現代社會中精神世界的荒誕和冷漠。

上世紀60年代末,香港電影中誕生了新武俠電影,這種類型的影片為華語電影注入了新的活力。至此,在我國傳承了千百年的俠文化用一種更為直接的方式登上大銀幕,在銀幕的光影江湖裡,觀眾們用一種更為新穎的藝術形式領略到了快意恩仇,家國千秋。在一番血雨腥風中,重新感悟行俠仗義,捨我其誰的快哉,快哉。武俠電影使得邵氏電影在香港幾乎是一家獨大,起初邵氏影業的武俠電影以張徹和胡金銓為代表,但是後來楚原因為和古龍合作,漸漸形成了自己的風格。這段時間中,有一位新生代小生爾冬升在楚原的影片中展露頭角,其中他們合作的代表作有根據古龍同名小說改編的《三少爺的劍》,主演這部影片的演員,除了爾冬升外,還有他的前女友余安安。

出生在演藝世家的爾冬升,身世也頗具傳奇色彩,他的父親爾光是一位在香港電影圈非常有影響力的製片人和導演,後來排行邵氏四大導演之首的李翰祥,也曾受到爾光的提攜。爾冬升的母親名叫紅薇(原名羅珍)也是一位著名的配音演員,在嫁給爾光之前,紅薇和另外一位邵氏老演員嚴化有過一段婚姻,並生有四子一女,其中長子是香港著名的黃金配角老戲骨秦沛,次子是當年邵氏的台柱子姜大衛。在嚴化去世後,紅薇改嫁給了爾光,並生下了爾冬升。雖然同母異父,但是兄弟幾人的關係卻特別好,在香港娛樂圈相互扶持。

最初爾冬升在電影中以飾演大俠為主,也漸漸有了名氣,成為當紅小生,但是他在電影上的追求卻不止於此,他也不滿足於一直頂著當紅小生的頭銜。在1986年,剛過而立之年的爾冬升開始轉型成為一名電影導演。他執導的第一部作品非常特別,用他後來的話說便是:「作為一個新導演,前兩部戲就要放膽去選材,因為其實你也沒有什麼好輸的,所以選材特別一點,你才容易表現,讓人認同。相反你拍主流的電影就很難讓人注意」。

所以第一部影片爾冬升便選擇了一個特別的題材,這部影片名叫《癲佬正傳》,影片主要講述的是一個社工和一群精神病患者的故事。雖然故事換到了現代,爾冬升從主演換成了導演,電影類型由武俠片換做了現實題材,但是爾冬升依然是用一種「俠」的精神和視角,去結構這個現代的社會題材故事。這部影片爾冬升的電影語言非常冷靜,他試圖用一種紀錄片式的電影語言,將故事講述得更為客觀和真實,並通過客觀真實的故事,對現實世界進行一次人性深度的拷問。此刻爾冬升的電影,便成了他手中新的「劍」,並且他渴望以此,刺穿人性深處的虛偽和冷漠。

雖然當年作為爾冬升的處女作,這部影片漸漸被遺忘,但是現在重新審視這部33年前的作品,我們會發現,爾冬升的俠客態度,周潤發、梁朝偉、秦沛、葉德嫻、馮淬帆的顛覆演技,讓這部影片擁有了永恆的藝術力量,即便是三十多年後的今天,這部影片所反映問題在當今社會,依然具有十足的現實意義。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後來周潤發和梁朝偉幾乎是獲得香港金像獎影帝最多的男演員,但是他們在這部爾冬升的處女作中,都是以配角身份出現的。但是他們精彩的演繹,為這部影片的成功,提供了紮實的基礎。也正是因為周潤發和梁朝偉等人的精彩演繹,才使得爾冬升這部處女作,擁有了直擊觀眾心靈的力量。而周潤發和爾冬升,在這部影片之前,還有過一段情敵的關係,這主要是因為周潤發和爾冬升都愛上了同一個女人——余安安。在拍攝這部影片時,余安安已經成為了爾冬升的前女友,周潤發的前妻。

在影片中,周潤發、梁朝偉、秦沛分別飾演一位精神病患者,馮淬帆飾演一位常年以照顧精神病患者為工作的社工徐先生,葉德嫻則飾演一位希望以精神病患者為題材發表文章的記者劉小姐。在這部影片中,爾冬升讓觀眾看到了精神病患者最大的悲哀,他們最大的悲哀不是精神上疾病的折磨,而是患病後,親人們的冷漠,鄰里的熱諷。相較於匱乏的物質條件,生活在眾人異樣眼神下的精神壓力,是他們存活於現實社會中最大的障礙。

在影片中,經常以喜劇角色示人的老戲骨馮淬帆飾演的徐先生,這次便是爾冬升在影片中俠客的化身,他身為一名社工,常年以照顧區域內的精神病患者為己任。這雖然是他的工作,但是這份工作所帶給他的精神折磨遠大於相應的物質回報。所以從某種意義而言,徐先生這個人物形象,便是爾冬升在影片中的俠客精神的表達。只是相較於以往在江湖中的俠客,這位「俠客」所面臨的處境,更符合社會現實。

徐先生作為照顧精神病患者的社工,他最大的工作目標便是看到精神病患者能夠走出疾病,並再次融入社會。這個過程是非常艱難的,一個精神病患者想要得到徹底的救治,需要經過很繁雜的過程。精神疾病在醫學領域屬於一個比較特殊的範疇,而在社會中,精神病患者又往往處於被歧視,被嘲諷的處境,所以精神病患者自己非常抗拒自己的病人身份。這一點本身就不利於他們康復,畢竟精神疾病想要康復,除了要得到外界的醫生指導和藥物輔助外,更需要患者本身能夠正視自己的精神狀態,並且能夠從迷失的精神處境中走出來。

即便是以上的條件都達成了,治療也相對順利,但是在康復之後,精神病患者想要融入社會,還要經歷一個漫長的階段,在這個階段里,除了精神病患者自己鼓足勇氣,充滿信心外,還需要整個社會對精神病患者接納。而這又是精神病治療最困難的一個階段,作為社工的徐先生,便是正常社會和精神病之間的一座溝通橋樑,他們既要懂得根據精神病患者的邏輯去引導精神病患者的行為,同時他們又要想辦法讓精神病患者得到大眾的認可和接納。

社工本身是一份工作,但是這份工作因為所照顧對象的特殊性,使得這份工作並沒有太大的前途。精神病患者本身對於人類社會而言,他們就是一群邊緣群體,不僅不產生價值,還非常容易引起社會矛盾,因為這些人的自律性特別差,他們的價值邏輯和思維方式與正常人相比有著很大的差距。而他們本身也抵制主流社會,所以想讓他們回歸到正常社會,是一件非常艱巨的任務,但是在完成這份艱巨的任務時,徐先生並不被世人理解。正常人不理解,精神病患者也不理解。所以在雙向的壓力之下,徐先生這樣的人,也漸漸的被社會所邊緣化,他們雖然有俠客的情懷,卻沒有俠客的武功,所以他們更無法做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洒脫。

這是徐先生的悲哀,也是現代社會中俠客精神的悲哀。整個社會被功名利祿所充斥,人們的精神世界也被爾虞我詐所占據。當世俗的價值觀占據了主流,而這份主流價值觀又形成了邏輯嚴密,分工明確的社會法則,所以俠客和瘋子之間已經只剩下了一線之隔。而在俠客和瘋子的反襯之下,卻是世俗社會的冷漠和無情,人們除了關心自己的安全,完全不顧他人的死活。在影片中由秦沛飾演的阿全便是很好的例子,他之所以再次犯病,全因為前妻的冷漠,而與此同時,街坊們為了自己的安危,徹底的將殺雞泄憤的阿全逼迫成了一名殺人犯。

阿全疾病的復發,以及世態一步步的升級,全因為街坊們的冷漠無情,通過這一細節,爾冬升隔著銀幕對現實世界進行「拷問」。而每個觀眾看到這個細節的時候,也會捫心自問,何至於此?在一定程度上,影片的最後,由梁朝偉飾演的阿狗的那句台詞給了觀眾答案:「媽媽讓我去死」。是啊,還有什麼比「媽媽讓自己去死」更悲哀的事情。雖然阿狗的媽媽也許只是無心之失,雖然這份社會的親情還不至於冷漠至此。但是這便是精神病患者的現實處境,這也是社工的現實處境,一個自己媽媽都不接納的人,而毫無血脈之情的社工又要把他們拯救回現實的世界中,這是多麼諷刺的邏輯,這是多麼偉大的俠義精神。

從武俠小生轉型為社會題材的電影導演,爾冬升經歷了一次職業生涯上的蛻變,他從扮演俠客的演員,演變為通過電影語言在銀幕上更深刻的解讀俠客精神。由此可見爾冬升對於光影世界的精神追求,在後來爾冬升執導的作品中,我們依然能夠看到這部《癲佬正傳》的影子,這部充滿人性拷問的處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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