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為何物?讀《神鵰俠侶》而問

浪劍風塵 發佈 2020-01-12T08:19:24+00:00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這首《摸魚兒·雁丘詞》在這部武俠著作《神鵰俠侶》裡面出現了多次,兩三次為赤煉仙子李莫愁吟唱,另外一次是在郭靖家的雙鵰彼此殉情後,程英念出來的。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 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喑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這首《摸魚兒·雁丘詞》在這部武俠著作《神鵰俠侶》裡面出現了多次,兩三次為赤煉仙子李莫愁吟唱,另外一次是在郭靖家的雙鵰彼此殉情後,程英念出來的。其實,這首詞又何嘗說的是大雁呢?詞里提出的直教生死相許的情就是《神鵰俠侶》的主旨。

《神鵰俠侶》是一部情書,金庸大俠將最美妙多情的言語,最動人悱惻的愛情,最曲折跌宕的情節,最華麗豐富的武功加以巧妙的糅合,竟鑄就了這麼一部盪氣迴腸,纏綿多姿的武俠傳奇。我想,若將此情書寄給任何一個女孩子,她都會為之心動神搖的吧!

我在蘇聯文學大山里轉悠了兩個月,雖然領略到許多新奇壯麗的景色,但畢竟是不曾感受過,真正陌生的。而今重新攀登中國文學的大山,一股熟悉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不用怎麼費勁便融入了進去。更何況金庸大俠熟諳中國文化,各種詩歌曲賦,典故名物娓娓而來,另外又有儒釋道三家的融合,陰陽五行,二十八星宿列陣,醫藥毒物,真是中華文化無所不包,無所不有。若不是我之前讀了一些文學書籍,有了一點子的文學基礎,要不然那些勞什子還真的欣賞不來呢。

讀書也是需要有讀書的基礎的,基礎越深,感受越深。所謂的讀書有感,只是你在合適的基礎之上,讀到了適合你的書籍而已。


這部《神鵰俠侶》,118萬多字,四冊,一天一冊,四天讀完。讀完之後,掩卷而立,長嘆吁氣,左顧右盼,行坐不定。我環顧著這個世界,怎麼這麼平凡普通,怎麼這麼灰暗單調,怎麼這麼不如我眼呢?我恨不得跳入那個武俠的世界去,就是叫我做一個流浪街頭的小乞丐也好啊,就是讓我一點武功都不會,天天被人呼來喝去,踢來踏去也行啊,那個有血有肉的世界,那個變化莫測的世界,太美好了吧。

整部書粗略來看,寫的便是一個少年的發跡變泰史,在浪跡江湖,摸爬滾打中,逐步習得更高深的武功,以光鮮亮麗的外表和俠義愁腸的心靈贏得了一大群女孩子的喜歡,但是,我們的少年終身只愛一人,而那人心裡也只有少年一個,在經歷了一系列的受傷,中毒,離合悲歡以後,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

如今的仙俠武俠小說模式大致也是如此吧,沒細研究,但是,終究是《神鵰俠侶》成為了家喻戶曉的經典,而大多數跟風之作卻默默不聞。原因何在?金庸大俠寫的是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或恩怨分明、或優柔寡斷的人性,換句話說,金庸是以大家的態度,以文學的筆法來寫小說,與那些膚淺之輩相比,實在是高尚多了。

既然這是一部情書,那我從情的角度來說吧。

情有多種,有愛情,有友情,有親情,有痴情,有冤情,有妒情等等。情本生於起初的一眼喜歡,但經過了人性的皴染與世故的醞釀,便有了種種變化,這便是所謂的一本萬生。稍受波折便生惱意的,即淺嘗輒止,為多數,庸者也。遇到阻礙但堅持不改初衷,時間已久,對之無望,轉而生恨的,即因愛生恨,次多數,敢愛敢恨者也。遇到阻攔不該其志,反而越挫愈勇,而毫無結果的,即痴者也,再次多數,專情者也。有其果,卻不得其願的,因他者而生妒恨的,即恨不專,更次多數,妒者也。自始至終,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終得其正果的,為最美滿卻最為稀缺的,這便是此書所讚揚的,直教人生死相許的愛情。

最後一種,最為美好,但最為不易,這才最為世人所稱道。殊不知: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從開頭說起罷。李莫愁與陸展元,陸展元與何沅,何沅與武三通為三隊孽緣。這完全是曾經你愛我,我也愛你,但是如今你有愛上了別人,而我還愛著你。且不說陸展元先愛上李莫愁,後來又和何沅到一起這是不是喜新厭舊,文中對著描述太少,不可以定論。武三通對待乾女兒何沅卻一直念念不忘,這就有點老牛吃嫩草的意味了,不過,不好說,若是愛情都被世俗禮教給束縛地死死的,那愛情也就沒有多少意思了。唯有李莫愁,她才是這組孽人中最可憐可悲的人。儘管她在四分之三的書里都扮演了邪惡的大boss的角色,老是想著爭搶《玉女心經》,但要我說,李莫愁還是善心未泯的,她照顧小郭襄baby不是挺有母愛的?但一提到陸展元這三個字,她便狠毒異常了。觀其原因,還不是用情過深之故嗎?

以情論,李莫愁比他們三人都強。那李莫愁最後身中情花之毒,奔向火場,吟唱著「問世間,情是何物」,其聲音,漸漸如遊絲,到無,真是可悲可嘆。

莫愁莫愁,這麼美麗的名字,卻一生生恨發愁,嘆嘆。


愛情這東西,我說不上誰對誰錯,只有誰先誰後的區別。但在這先與後的取捨中,我卻知道,能堅持愛他所愛的人,才是我最傾佩的。

第二大組合,當然是我們的楊過與小龍女啦。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不對,走錯片場了。

楊過,名過表字改之,知過能改,善莫大焉義。

小龍女,仙人一般的名字,非世俗可言,表仙女義也。

一個是風流瀟洒,眉眼俊秀,一個是冰清玉潔,美貌絕倫。這一對過龍戀真是恩愛到無比,甜美到過分。他們從誤打誤撞古墓相識,互相關心日久生情,到江湖上歷盡磨難,四離四合,突破世俗成見,師徒成婚,中間雖有不斷的生死傷痛,但天可憐見,十六年之久也沖不破他們的愛情。這種為了彼此可以生生死死的愛情,就是元好問的詞裡面說讚揚的愛情啊!

「姑姑,我喜歡見到你,陪在你身邊,你待我好不好,那不相干,就算你天天打我罵我,用劍每天斬我一個傷疤,我還是真的喜歡你,老天爺就算要我做狗做貓,你天天鞭我踢我,我也定要跟在你身邊。姑姑,我這一生一世,就只喜歡你一個人。」----楊過。

這段古墓中的告白甜死了,有沒有?


生死有命,人生無常,因緣離合,豈能強求?——小龍女

風雪老屋,南帝慈恩,他們之間的佛法使得已得重傷的小龍女悟透了人生,生老病死,離合悲歡,這是人生的無常。無常之常,是為有常。

在那斷腸崖壁上刻著:十六年後,在此重會,夫妻情深,勿失信約。旁邊刻有小字:小龍女囑夫君楊郎,珍重萬千,務求相聚。這字數雖少,卻字字如千斤重擔,壓在心裡,使我難受之極。我只看到那幾個字,就能從那字裡行間,用詞用句中,猜想出當初小龍女在離別之際,用劍刻字的悲痛心情來。

十六年後,在斷腸崖底楊過再見到小龍女時,大哭說著:「龍兒,你容貌一點也沒變,我卻老了。」小龍女端目凝視,說道:「不是老了,是我的過兒長大了。」

看到此時,我真的想哭。金庸大俠的筆觸真是分分寸寸扎人心腸啊!

第三組人物,是與楊過和小龍女相干的一類人。

除了小龍女以外,還喜歡楊過的,那真是一數一大串。陸無雙,程英,郭芙,耶律燕,完顏萍,公孫綠萼,郭襄。按書上說來:

陸無雙刁鑽活潑,以傻蛋媳婦兒互相稱呼,其生氣的姿態像小龍女,為俏;

郭芙驕肆自恣,期間又斬楊過一臂,為跋扈;

耶律燕豪爽不羈, 交往不深。

完顏萍楚楚可憐,其眼睛似小龍女,故吻之眼睛;

程英斯文溫雅,殷勤周至,以琴聲「既見公子,雲胡不喜」表達心意;

公孫綠萼秀雅脫俗,自有一股清靈之氣,為人最為善良,然而身在那般家庭,命運最為不幸。

哦,還有小東邪郭襄,聰明精靈,俠義柔腸,對神鵰俠心嚮往之。

其中,最喜歡小郭襄,最厭惡者,是郭芙,最可憐者,乃公孫綠萼。

至於小龍女,初時冷若冰霜,漠不關心,到後來卻又是情之所鍾,生死以之,乃是趨於極端的性格。


喜歡小龍女的,還有可惡的甄志丙。原作中對小龍女傾心的道人,是尹志平,但尹志平真有其人,為不損先賢形象,在第三版中改名為甄志丙。唉,金庸為什麼要寫這個片段啊,難受,不說了。

第四組人,是那些奇奇怪怪的,編外的愛情。

郭靖與黃蓉之間,愛情早被家長里短,家國大業也消磨殆盡了,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句話有點道理,照啊!

老頑童周伯通與瑛姑,破鏡重圓的老年之戀,有意思。

公孫止與裘千尺這一對真是互相折磨到白頭,殘害終身不罷休。我只可惜他們的女兒。

武家兩兄弟一開始是郭芙的舔狗,後來舔不成了,各自找了一對,這不好生生了?

其中,我還感興趣的,是獨孤求敗這個劍魔,那種天下無人可敵,真是高處不勝寒,寂寞不可想像了。他留下的劍冢與字,很有一番意味。

第一柄劍,青光利劍,「凌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前以之與河朔群雄爭鋒。」

第二柄劍,不存,「紫薇軟劍,三十歲前所用,誤傷義士不詳,悔恨無已,乃棄之深谷。」

第三柄劍,玄鐵重劍,「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前恃之橫行天下。」


第四柄劍,木劍,「四十歲後,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自此精修,漸進於無劍勝有劍之境。

這四把劍,代表的是練劍的四個境界,亦是人生的四個境界。

青年時期,少不更事,狂妄自大,以為勇猛便是要義。

盛年時期,年輕氣盛,求勝求美,以輕巧行事為主。

壯年時期,沉著穩重,明晰事理,以樸實厚重,腳踏實地為立。

暮年時期,看破世事,通達觀照,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遇事直抓內里,不為外物所拘。

以前的五絕是: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而《神鵰俠侶》之後,便成了:東邪,西狂,南僧,北俠,中頑童。

一幅對聯,桃華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簫。署名:五湖廢人病中塗鴉。

一燈大師,慈恩,佛說母鹿經。

「你瞧這些白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離合,亦復如斯。」----程英

神鵰俠,平生最恨的便是負心薄倖之人,奴顏事敵之輩。

雖然金輪國師我挺討厭的,但是最好為郭襄而死,也算盡了一些善事,挽回一點形象了。

楊過,黯然銷魂掌。江淹《別賦》,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金庸大俠果然博學多才,給武功取個名字都如此有詩意,在下佩服。

郭靖說:行俠仗義、濟人困厄固然乃是本分,但這只是俠之小者……為國為民,才是俠之大者。」這幾句錚錚大言,唯有郭靖這般忠厚的大英雄才能說得出來啊。按說我應該大肆宣揚這一點才是,但是我不想,直想揀我想說的來說,就這。

書說完了,說一說電視劇吧。自《神鵰俠侶》書一出來,改編成的電視劇有七部,其中前四部比較久遠,我也沒看過,不提。1995年古天樂、李若彤版的看過幾眼,演出了氣質,2006年黃曉明劉亦菲版的看過幾集,演出了氣勢,至於2014年的小籠包版,額,算了,不想罵人。


看過幾個評論,綜合之,李若彤是姑姑,劉亦菲是小龍女,而楊過只能是白古了。不接受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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