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敘事學角度解讀果戈里短篇小說《外套》

劉培華 發佈 2020-01-12T00:09:24+00:00

本篇文章在用敘事學理論解讀果戈里的短篇小說《外套》的過程中,由於查閱文獻量不夠充足,對敘事學理論掌握的不夠透徹,因此在解讀《外套》這篇優秀的俄國小說時顯然不夠透徹、全面、深刻。

20世紀60年代,結構主義以對存在主義進行否定的激進姿態出現於法國思想界,並在1966年到1967年間可以說達到某種頂峰。作為一種影響廣泛、深遠的文化思潮,結構主義在西方以強大的衝擊力影響了語言學、人類學、社會學、心理學、歷史學、文學理論等幾乎所有的人文學科。雖然結構主義自身有一些局限性,但它所確立的對文化各領域所採取的語言分析方法強勁的推動了西方的「語言論轉向」,尤其是作為結構主義在敘事作品分析研究中的衍生物的敘事學。跟傳統的小說批評相比,它的焦點從作品的社會、歷史、文化等方面的意義開始轉向小說的敘事形式技巧和結構,為小說批評提供了新的思路。綜觀前人和當代各位學者的研究狀況,關於結構主義敘事學的研究方興未艾,但這篇文章不是研究結構主義敘事學的文學理論性文章,而是通過閱讀敘事學理論和作品文本,嘗試以自己的理解用敘事學知識簡單解讀一下《外套》這篇小說。

一、 從敘事時間上來看小說中的時序問題

(一)逆時序

法國當代著名敘事學理論家傑拉爾.日奈特有一部研究敘事作品中敘事時間的著作《論敘事文話語》,其中第一章《時序》主要研究小說中故事時況和敘事文時況的不協調關係。

我在看其他文學理論教材時,教材的編寫者在解讀《時序》這篇文章的同時為了加深理解舉了一個例子:一個小說家從法院看到一個案卷,上面記載著一個案件,這個案件可能是按事情本來的那個樣子按時間先後順序來講述的,這往往是罪犯的交代,先寫受害者與一個朋友交往,使這個朋友知道他很有錢,於是這個朋友夥同他人綁架了這個受害人,並打電話向受害人的妻子索要巨額贖金,受害人的妻子向警察報案,警察通過現代技偵手段最後鎖定犯罪嫌疑人並將其抓獲歸案。這是一個原始的偵破故事,有可能成為小說素材的條件,它的時間順序是素材本身的時間順序,也可以說是一種日曆上的時間順序,10月1日之後肯定是2日,緊隨其後的是3日、4日,案卷對明確與清晰的要求可能使上面充滿著時間標誌,詳細地根據時間先後順序標明了整個事件的發展。而小說家如果將其寫成故事,為了引人入勝,他要製造懸念,他可能會安排一個警察作為敘事人,小說的開始可能正是這個警察正要在深夜3點要上床睡覺之時,這時他聽到了刺耳的手機鈴聲,被告知要去調查這一綁架案。然後,隨著這個警察調查的進展,小說家逐漸地回過頭去講這個受害人與他朋友的交往,及綁架案的發展。這其實就是通常講的倒敘,是對素材的特定組合。我們從報紙上看到的新聞文章也經常採用這種文學手法,寫一個案件的偵破經常是從案件的成功偵破開始寫起的,然後反過頭去講案件的發生、發展。反之,如果小說家還是依照素材本來的時間順序來講故事,如果寫得好,也同樣是對素材的特定組合,這成為順序。

在上面教材所舉的例子裡,存在著這兩種時間:一種時間是敘事文中使用的素材自然的先後時間順序,另一種是敘事文中體現的時間。日奈特分別引用了德國理論家的概念:「故事時況」、「敘事文時況」。在區分了故事時況和敘事文時況之後,日奈特把這兩種時況之間的各種不協調稱為「逆時序」。逆時序又分為兩種時況:「追述」和「預述」。

而《外套》這篇小說里諸多地方都體現了逆時序。如果按照事件本身的時間順序即故事時況發展,小說順序應該是:巴什馬奇金出生——巴什馬奇金在某個司里任九品文官——舊外套破了做新外套——新外套被劫掠——巴什馬奇金因 俄羅斯的嚴寒發燒而死——敘事人聽說以後開始講述巴什馬奇金的故事,然而實際上的講述順序即敘事文時況是:敘事人說「在某一個司里有某一個官員任過職」——回憶巴什馬奇金的出生及名字由來……這種打亂現實生活中日曆上的順序而重新建立文學上的敘事順序的目的,是想通過對時間的加工把整個故事更神秘的傳遞給讀者,帶來閱讀的審美愉悅感。

(二)追述

追述即在講述第一敘事文本時,由於故事發展的需要往前回憶穿插進來的第二敘事文本。

例1:在小說開頭第一句話先寫:「在司里……但最好不要指明在哪一個司里。」為什麼不要指明在哪一個司里呢?作者接下來就需要從第一敘事文本進入到第二敘事文本了,「據說,不久以前,上面收到一個縣警察局長遞交的呈文,是哪個縣的我可記不清了……因此,為了避免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最好還是把這裡要講到的司叫做某一個司吧。」講完這些之後作者後面又返回到了第一敘事文本,「且說,在某一個司有某一個官員任過職。」

在上述文段中,第一敘事文本從「某一個司」開始講,而中間講明為什麼不能說司的具體名字時,便是追述時況的運用。正常的時間順序是「上面收到一個縣警察局長遞交的呈文」接著「最好不要指明在哪一個司里……」而現在文學敘事時使它逆時序,暫時脫離第一敘事文本追述第二敘事文本,可能是為了製造懸疑感。

例2:作者請出我們的主人公巴什馬奇金時,說他的名字由鞋子演變而來。於是又開始追述主人公的名字由來,「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我們這樣交待,為的是讓讀者明白,這是順其自然而來的,不可能給他起別的名字。」

第二個例子也是從現在追述主人公出生時為什麼給他起了這個名字。

(三)預述

預述是追述的相對格,與追述相比,預述在文學史中比較罕見。但一些經典文學作品也是用預述這種敘述方式來豐富小說創作手法的,比如《百年孤獨》開頭段先說幾十年後再回想起如今……,比如現在要說的《外套》這篇小說里也有預述方式的體現。

例1:一個就職不久的年輕人想學別人的樣子欺負主人公巴什馬奇金,當主人公對他說「我是你的兄弟」時,他驟然心痛,用一隻手捂住自己的臉,此時作者寫道:「以後在他的一生中,他多次看到在一個人身上竟有那麼多毫無人性的東西。」

作者站在現在寫以後寫未來,這給我們一種時空交錯的複雜感和層次感。

二、從敘事結構看小說中的敘述模式問題

(一)《外套》小說的整體結構

首先《外套》這篇小說在表現手法上是有些意識流傾向的。縱觀全文,作者沒有給出具體確切的時間或者地點,單看小說本身,我們只知道這個故事發生在俄國一個城市的冬天,至於哪個城市,哪個司,具體時間,具體地點比如哪個街道,各個人物的生活經歷等我們通通無法知道,我們的主人公巴什馬奇金按照似乎既定已久的生活軌道生活著,讀者只有跟著作者和主人公的走向來揣測一些細節。

其次這篇小說整體上可以分為兩大部分:第一部分是圍繞巴什馬奇金生前展開的,是從生到死,從外套破舊無法再穿——得到新外套——失去新外套——高燒而死的過程;第二部分是死後的巴什馬奇金鬼魂的相關行動。主人公死去之後故事並沒有結束,而是說主人公的鬼魂又回來復仇意味的扒別人的外套直到他扒走當初那位大人物的外套為止。這與前面的第一部分構成了一種因果關係,主人公的性格生前不可能有所反抗,俄國的封建官僚對小人物壓迫剝削註定巴什馬奇金以悲劇收尾,由此我們的主人公必定要「死亡」了。但如果以此收尾,故事背後的主角即俄國的小人物階層就被「永久性壓迫」了,鬼魂或許是說明他們會起來反抗。

古今中外有許多作品都借鬼魂添上一層神秘虛幻色彩來升華故事,比如艾米莉的《呼嘯山莊》,中國古代戲曲湯顯祖的《牡丹亭》等。這裡出乎讀者意料,也進一步寫了巴什馬奇金的鬼魂,可以突出主人公受壓迫內心感到的不公和怨氣,更加批判了俄國當時的封建官僚制度。

(二)小說結局

《外套》結局寫道:「司里的人這才知道了巴什馬奇金的死訊。第二天,他的位子上便坐上了一個新來的官員……」,這和蘇童小說妻妾成群改編而成的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驚人的相似,電影中頌蓮是個四姨太,在她沖犯了代表封建制度的府里的規矩後,再也不受寵,加上三姨太的死給了她驚嚇,成了瘋子,電影結尾是在一片熱鬧祥和的背景里,府里來了一位五姨太,之前的四姨太收到封建禮教的迫害,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二者結局驚人的相似,都是在引起讀者內心強烈的震動後「輕飄飄」的極其平靜的給一個結尾,故事戛然而止,死無波瀾,正是作者筆下的沒有波瀾,引起人們十分強烈的反思。

並且果戈里這種結尾與歐亨利短篇小說中的反轉精悍式結尾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歐亨利語言風格是輕鬆幽默的「笑中含淚」,果戈里語言風格是平靜幽默的「笑中含淚」。但這兩種小說結尾方式都在讀者心中引起心弦的震顫,故事的餘波會使文學作品產生一定的社會影響。

三、總結

通過閱讀教材和論文著作可以知道結構主義敘事學是一個比較大的理論系統,而用這些理論來解讀文學作品對文學寫作的認識也會有一定程度的提高。本篇文章在用敘事學理論解讀果戈里的短篇小說《外套》的過程中,由於查閱文獻量不夠充足,對敘事學理論掌握的不夠透徹,因此在解讀《外套》這篇優秀的俄國小說時顯然不夠透徹、全面、深刻。本人在寫作過程中也深刻認識到了自身不足,謹記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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