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孫吉正 北京報導
近日，一家保健品公司董事長在演講時意外猝死一事，成為網絡熱搜引發廣泛關注。
據相關媒體報導，該男子系廣東中億健康科技有限發展公司（以下簡稱「廣東中億」）董事長陳沛文。根據事發時視頻，陳沛文身後液晶背景板顯示，該活動為「雲霄痛風管理中心開業」，主辦方為「廣東中億健康科技發展有限公司」。視頻拍攝時間為2019年11月17日，當天該公司在福建省漳州市舉行活動。
「這件事對於大眾來講，相當於強調了保健品與藥物存在區別。」中國保健協會副秘書長周邦勇告訴《中國經營報》記者，保健品本身並不是剛需產品，需要對消費者和受眾人群傳達產品的信息，才能引起消費者的購買慾，但宣傳不應該建立在保健品存在藥理價值的基礎上。傳達正確的產品價值觀才是保健品健康發展的前提。
行業痛點仍舊存在
「虛假宣傳、劣質產品和誘導消費者『下大單』，是保健品行業一直以來就存在的亂象。」行業人士樊曉軍告訴記者，這三個問題是制約行業發展的重要因素，但保健品的特質決定了行業在短時間內很難擺脫這些不利因素。
「大量企業和經銷商通過會銷等方式對中老年人銷售低劣、虛假的產品，並要求老人大手筆、大批量購買產品，這就已經脫離了保健品行業最核心的價值理念——以產品質量贏得消費者的青睞，取而代之的是通過洗腦、欺騙等手段獲得高額的利潤，已經完全脫離了行業的本質要求，產品不過是實施詐騙手段的一層外衣罷了。」周邦勇說。
近年來，很多保健品公司已經形成了制度化的運營流程，包括前期宣傳、舉行講座、推出產品、客戶後期維護（家訪）等階段，目標人群為中老年人，尤其以經濟獨立、空巢老人為主。銷售員則鼓動老人多買多折扣或者一些物質獎勵，誘惑老人下重金購買產品，從而形成了賣產品為假，騙取錢財為實的情況。
在2019年9月，浙江省市場監管局公布了新一批聯合整治「保健」市場亂象的典型案例，金華市梨大膽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梨大膽生物」）為了推銷顏如玉系列產品，通過線上微信、微博、百度網盤、手機APP以及線下組織培訓會、印製宣傳品等多種宣傳方式，將普通食品的性能、功能、銷售狀況、用戶評價、推廣活動、曾獲榮譽等內容進行虛假宣傳。根據其官網介紹，在大型及連鎖商超、電商平台等多渠道銷售的顏如玉口服液累計銷量突破數千萬瓶。「顏如玉」是中國國家女子排球隊供應商，女星趙麗穎為「顏如玉」代言人。因涉嫌虛假宣傳，金華市開發區市場監管局責令梨大膽生物停止違法行為，並處罰100萬元。
有相關人士向記者透露，目前很多保健品公司更多的採取類似「殺豬盤」的方式。在舉辦銷售活動時，第一次他們會讓消費者用少量錢買走一部分保健品，在第二次活動之時，再將錢返還消費者，但同時還會鼓動消費者用更多的錢買走產品，稱下次活動還會將錢返還。以此類推，消費者出的錢越來越多，「白給保健品」的噱頭也越來越吸引人，等待資金數累積到非常高的金額時，這些公司就往往人去樓空了。
上述這些現象的受害人群集中在中老年群體，業務員往往以層層誘惑，拉近目標人群的距離感。據《半島都市報》報導稱，青島當地一位花甲老子購買約6萬元的保健產品，事後悔恨而自殺。
亂象也受到了有關部門的關注。2019年1月8日，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工信部、公安部、衛健委等13個部門召開電視電話會議，決定自2019年1月8日起，在全國範圍內集中開展為期100天的聯合整治「保健」市場亂象百日行動。該行動將在全國範圍內加大對「保健」市場重點行業、重點領域、重點行為的事中、事後監管力度，依法嚴厲打擊虛假宣傳、虛假廣告、制售假冒偽劣產品等擾亂市場秩序、欺詐消費者等各類違法行為。
上述行業人士向記者表示，相關部門的整治風波確實讓這些不良現象暫時銷跡，但問題在於這些保健品公司的違法成本太低，很多公司本身並不具備生產研發能力，大多是請代工廠生產產品再加以貼牌，一旦出現問題，就可以重新註冊公司和商標。「很多會銷和活動都是在線下的封閉場所舉行，很多受害者都是在事後才發現自己上當受騙，就如同《我不是藥神》中製造假藥的團伙，完全屬於流竄式的經營活動，即便出現違法行為，監管部門也很難在第一時間制止。」
「健康牌」真的萬能？
此次事件的主人公廣東中億，旗下有一家福建漳州天敕寶酒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敕寶酒業」），對其持股比例為49%。據公開資料介紹，天敕寶酒業主要經營「福喚天敕寶露酒」等產品，專注於痛風及高尿酸人群的康復，產品宣稱內含數十種名貴中藥材，經百天浸泡。
事實上，隨著市場需求的不斷增加，對於「健康牌」的使用，很多企業顯得格外刻意。早在2015年，就有很多廠家與公司打出了健康白酒的概念，上文中「福喚天敕寶露酒」就是其中一款。有某酒企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目前市場上流通的沒有『藍帽子』的『健康白酒』，屬於配製酒的一種。而健康白酒這一名詞對於很多企業來說屬於偽概念，我們對白酒名詞的解釋是企業從釀造到裝瓶銷售。但很多市場上流通的『健康白酒』都是在普通白酒的基礎上加以其他植物、中草藥等物質或成分，從製作工藝上來看，已經和市面上流通的果露酒製作工藝無異，屬於配製酒的一種。」
酒業專家蔡學飛也認同此種說法，他告訴記者，目前很多酒企尤其是中小企業，實際上以配製酒的標準去製作所謂的「健康白酒」，從某種意義上講，將配製酒宣傳為「健康白酒」，有欺詐消費者的嫌疑。在酒的分類上，配製酒和白酒是完全不同的品類。由於配製酒的門檻較低，所以導致很多中小企業將自己的配製酒產品宣傳為「健康白酒」，並加以大力宣傳，加大了行業的亂象。
除了酒以外，近年來，藥妝和床上用品也成了「健康牌」的重點領域。雖然床墊等違法宣傳功效的新聞和事件已經最遠可追溯到上世紀90年代，但仍舊有相關公司觸及紅線。2019年1月，雲南昆明盤龍區市場監督管理局響應「百日行動」，針對藥店、美容美髮店的相關證照、藥品期限和醫療器械標準等問題進行突擊抽查，此次抽查曝光了雲南昆明一醫美館中一款售價為29800元的床墊，該床墊名為「碧璽頻譜電熱床墊」，出自於湖南炎帝生物工程有限公司，商家聲稱該床墊能防癌抗癌。
在商務部的直銷管理網站上，記者注意到，包括天津和治友德製藥有限公司等多家公司在「百日行動」內註銷了床墊等直銷產品的註冊。
與此同時，大量直銷企業也集中註銷了藥妝類的化妝品。在這背後，是監管部門對「藥妝品」這一概念的全面否定。在2019年1月，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發文明確了在法規層面均不存在「藥妝品」的概念，對宣傳、原料、備案等做出最新的說明，其中明確指出，宣傳藥妝、添加EGF（很多護膚品宣稱EGF是人體內的一種活性物質，能促進細胞分裂，增強細胞活性，促進新陳代謝等）屬於違法行為。
周邦勇告訴記者，由於目前保健品的「藍帽子」的申請機制和流程愈發嚴格，很多企業在申請困難的情況下往往以「擦邊球」的方式暗示自己擁有保健品的功效，但隨著國家監管部門的愈發重視，使得這些概念都大白於天下，但另一方面，還是需要消費者認清產品的本質，對於「擦邊球」行為應該警惕，以防成為這些違規宣傳產品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