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勞神疲,與道背馳;冥心湛然,乃道之幾。
至朴子曰:天之體其高明歟?天之性其玄虛歟?
天與我命,而秉以為性矣,必也沖以用之,無巧也,無拙也,無智也,無愚也,湛湛乎適於自然之場焉。
昔者,太源洞長告於方丈先生曰:噫!已入於無為矣,而其性未能湛湛乎,何哉?曰:爾好樂,宮商之聲也。
以習蔽之矣,昆忱於斯者耶!夫人離朴為華,物誘於外,五欲六蔽以疵其潔,無以見於天元,則必濯其垢而後可也。
何以濯之耶?吾心者,法水也。
於是滌三昧焉,開六蔽焉,去五垢焉,汰其濁而見素矣。
夫能皓皓而不污,莫先於卻事物之見。故知遠察微者,聰明之見也,命之日伐性之斧;
務華矜榮者,聲利之見也,命之日陷性之棄;
巧言令辭者,利口之見也,命之曰惑性之藥;
奇謀詭策者,深機之見也,命之日敗性之寇。
是何也?智深者偽生,識遠者詐強。
夫界我以知者,本為知道者也;
賦我以識者,本為識性者也,豈期眩於外哉!
康伯子通古今之書,及聞道也,終日如愚。
潘洞見子鍾離子,子鍾離子示以物而不能名。
子鍾離子曰:大矣哉!卻見者也。
萬物芸芸,各歸其根,敷榮吐華,各喪其真,朝生夕隕,物孰兔乎?
吾當內自省焉。
吾亦物也。
於是探其本,集其靈,去有歸無,返於真空。返於真空者,必先除其釁焉。
夫灼以華藻,惑以鏗鏘,滋以膏粱,襲以芬芯,示以好惡,習以嫉娼,役以金玉,悅以爵祿,媚以語言,誣以機謀,斯十釁也,不能除焉,則違性失道矣。
赤松子曰:欲去之者,先澄其源,而後可也。下愚者所稟昧昧焉,上智者為邪所蔽而與之同。何以扶那而發晦乎?必舍其暗塞而投於純明之舍焉。
太上曰:多知博見,彼以為明,斯乃為暗者也。天與之性,何為而亡乎?道與之貌,何為而悴乎?七情之燎焚於五內,真元燼矣。夫能使其情俱為煨而熄焉,則冥冥寂寂,真樂至矣。
思真子學而未知道,急焉泣於瑤池之下。真君謂曰:爾之七情不為觸而發,則入真慧矣。內心未純則尚華,而亡其純矣。古之至人,以性卻性,以形忘形。
性,吾有也,不以性蔽性而入於昏;
形,吾有也,不以形喪形而入於華。
內而貴朴,如槁木焉。
故末茂者傷本,枝大者害干。
梵宮靈宇,梵八界,靈宇三千。
帝之都也。吾身亦有妙庭焉,慧日所燭,玄風所扇,夫何以致之歟?
懲忿窒欲,忍有所得,慈無所舍,此其端乎!
妙素子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器非性也,托器以入道者也。嗟夫!
亂亂無涯者,生死之流也。
吾能知夫塵勞之綠腐真而伐性,吾能絕焉。
對松宇以遣白日,調瑤琴以戰素月,斯陸於道矣。
外思者,道之寇也。
紛麗撓乎慮,鏗鏗動乎情,坤牛挽之,河車運之,外奔而入,內馳而出,則性斯喪焉。
性也者,水也;
風薄之則亂其清矣。
吾視外境其如芥焉,則含元而登太一矣。
精思子曰:綺言者,語之疵也;
邪視者,鑒之疵也;
淫哇者,聽之疵也;
躁動者,正之疵也;
狎侮者,議之疵也;
作狂者,念之疵也。
今夫馭氣而游於舟廓者,其孰敢忽此耶?咎莫大於有見,恃識以開萬端而求於勝也。
故意可以測古人之情,明可以灼聖賢之理。
顧有蔽也,莫能開之;
有惑也,莫能引之。
異徑以為大路也,行潦以為滄瞑也。
吾以為慧,而離於慧益遠矣,可不務去乎?
奔聖絕智,屏其良知,進乎不為之宰者,道之本也。
高陵子始未聞道,其書滿家,既聞道,破鱖折續,窒其視,剖其識。
道非無也。
性非空也。
無則沉乎罔象矣,空則委於冥求矣。
希聲無聽也,空色無視也,無象無得也。至虛者有其空,真符者有其有,於是當先固其守焉,夫然後入於正。
不因人而舍,不見法而遷,此有守者也。
確然有作,卓然有入,故由有而適於無,從相而至於寂矣。
五空八識,不辨乎始終,而入無為者,殆未知無為之為自有歟!
立我者,必自乎無我者也。
賽乎塵昧,疵乎物蔽,執乎我者,害道者也。
故物我俱忘而為一,一又滅之而入於無之域,豁而達,慧而通,身無相也,心無思也。
我性之率可以致道,執之而物不能奪,守之而外不能盜矣。
天與之形,物俱有形;
道與之性,物俱有性。
流形既遠出性之庭,孰不有守耶?
有守小而失大者,有守外而棄內者,有守彼而喪我者,有守偽而背真者。
守有道乎?
守其我以大者也,固其內以真者也。
若不知守焉,則干正素真者至,其誰能御之哉?
圓序子曰:白之守玄者歟!
太上謂范子曰:五蠹亡矣,七情滅矣,汝知之乎?
范子曰:非煉磨者乎?
曰:煉無以守,則其外移矣;磨無以守,則其有傾矣,其惟守己而已。
顓蒙之子非性有殊也,惟其昧而不自覺歟。,既其覺也,神安魄定,入幾微矣。
皇甫子曰:覺有五:或因其殃而覺歟,或因其疾而覺歟,或因其難而覺歟,或因其蒙而覺歟,或因其達而覺歟。
眾流既分,其源則散;眾情既出,其性則蔽。
是以其源不澄焉,六欲以滓之,三毒以盪之。
蔽源者,流也;亂性者,情也。
嗜欲者,風波也。
紛華逐欲而生,純實從物而死,性之質凋而不朴矣,性之靈漬而不明矣;
根不寧而蒂不固矣。
湛乎一景,獨守其源,眾流昭徹而澄矣。
我性之肇亦與人同焉,所受之純全而不劇,所葆之粹和而不較。
中有圓者,其性也歟。運而不窮,融而不凝。
窮則為蔽,凝則為止。
夫能明達洞徹者,粹美以挺內,和會以塞外,熙然如春無方,如神不散。
其陽不系於物,斯圓之效歟!
故得其性也,靜以止之而不知其運,虛以極之而不知其反,其猶獨陰之寂而不入其真耶!
玉惠子曰:六欲生而真靈缺,豈能圓乎?
三毒興而沖和喪,豈能融乎?
圓融隕而夭關至矣。
物之性未嘗殊也,小大所囿皆同焉,好惡所受皆均焉。
從其大小,由其好惡,則迷其本,遠其宗,棄其源,失其祖矣。
自執其性,驚於六塵,舍於三彭,惟抉其昧,剖其愚,以明為宗,以清為性,識陰陽之所囿而同乎沖虛天元之性,則廓然之所宗矣。
消穢子曰:得一而清,越乎群宰之上,與化同游,與性同契者,適乎至真之祖者也。
赤松子曰:三明宅於中,六鑿鐳其外,吾不登乎異歧矣。
巫峽之子以響為宗而獲鬼隨焉,西波之子以因求其祖而得巫報焉,所見不可不慎乎!
無法之中有范焉,有圍焉。
空以道範之,虛以化圍之。
空非彼所謂之空也,虛非彼所謂之虛也。
不空其思,不思其空,斯可謂達也已矣。
夫以莒挈水者,猶求諸空者歟!
吾知所以裨補之,斯復其真性矣。
誠以無為無,則何以語道之大乎?
真修者綠類而應也,無所入,無所舍,而靈心見於外,於是真沖挺秀,奧理特達,天純不駁,入於慧焉。
鍾離子曰:其識通明,其名日慧;其靈盈固,其名曰圓。
得寂者,亡乎寂者也。
其善忘也歟,至幽至虛,可登乎亡矣。
其心如滯礦焉,物不能招矣,則入冥不杳,入恍不惚。
寥寥乎有見,默默乎有聞。
不見為見,不聞為聞,然後有見聞之實。
不晦予蓋嘗入乎冥冥,守乎寥寥,入寂之中而得寂之應者也。
九變之上,不可名也;
四游之前,不可形也;
能復於斯,其惟無而已。
以有為有,其失也實;
以無為無,其失也虛。
無之有者,真有也;
無之無者,真無也。
淵靜之淵,淵而又淵;
洞玄之玄,玄而又玄。
茲猶其粗也。
夫見乎無無者,斯至乎道矣,其太素之始哉!
鍾離子曰:無中以求無,孰知之耶?
夭粹而雜者,有以駁之矣;靈源而濁者,有以撓之矣。
惟曠兮若谷,應受不留;
澹兮若海,源委不已。
無詭於道,無戕其性,浩乎守其真,寂乎襲其氣,精神會通,成於不化矣。
何以知其然也?
實者虛之應也,虛者實之乘也,相為之用,則各歸於初,莫測其變焉。
夫玄覽者可以滌吾之性,思而不空則殆殆於多知也,空而不思則罔罔乎無守也,其不亦達乎性命者歟!
是道也,道之全性之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