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六千諮詢費後,我來告訴你,心理諮詢到底有什麼用

有意心理 發佈 2020-01-11T12:19:24+00:00

兩年前,我陷入低谷,雖然正在學著心理諮詢,但我無法幫助自己了。難搞的原生家庭,工作陷入混亂,不清楚未來,懷疑自己,身體狀況不好,統統交織在一起。

有意心理,一個致力於傳播生活化心理諮詢知識和感受的號。

兩年前,我陷入低谷,雖然正在學著心理諮詢,但我無法幫助自己了。

一是現實狀況比較糟糕。難搞的原生家庭,工作陷入混亂,不清楚未來,懷疑自己,身體狀況不好,統統交織在一起。一些際遇讓我開始厭噁心理諮詢行業,也懷疑自己是否能做心理諮詢師。

二是到了需要整合自我的時候了。過去不同階段的記憶,由於生活環境懸殊,相互隔離,在這種記憶中時,就感受不到另一種記憶的感受。一個情境中的我,對另一個情境的我感到陌生。有一些久遠的記憶片段,突然鮮活地蹦出來時,會讓我一愣,它跟我現在的生活相去甚遠。我很疑惑:我竟然那樣生活過?我時常恍惚,不確定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

然而,沒有人發現我身心狀況很差。我依然能在工作中鬥智鬥勇,依然談吐自如,依然是孩子最親愛的媽媽,但經常走神,一個人的時候常常哭。

下班回家之前,我會在車裡哭一陣子再回。有幾次壓抑地邊哭邊叫「媽媽、媽媽」。但回到家,看著眼前的媽媽,我一個字都說不出,只覺滿心荒涼。

終於,我覺得實在繃不下去了,我應該找心理諮詢師。

於是,我想起那個在微信里存在了一年但從未聯繫過的諮詢師。我問她,可以找她諮詢嗎,她說我們不存在雙重關係,可以的。她推薦給我助理的名片。我跟助理預約了時間,交了押金和第一次諮詢的費用,共計1000元。

諮詢時間在10天之後。實際上,我恨不得第二天就諮詢,心中痛苦的感覺不斷蔓延,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

10天後,我赴約了。

那是在一個普通的寫字樓里,樓層較高,一個有書香氣息的房間,座椅面對著落地窗,透過半掩的紗簾,能看到都市的車水馬龍。後來,我就常常看著外面說話,我將目光投向很遠,那樣的距離,與我看向自己內心的距離,同樣遙遠。我努力去看,去找尋,想去串起記憶,形成一個完整的我。

諮詢師拿出一個協議,簡單向我介紹了條款,尤其強調了保密性,說完讓我簽了字。一式兩份,我帶走一份。諮詢就開始了。

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我要對著一個近似陌生的人,去說一些我自己都不很清楚的感受。這樣一種形式,對我而言,也是生疏的。

長久以來,我都是那個聰明機智、聽人訴說、替人解憂的人。不管是書面表達,還是口語表達,我都可以或邏輯分明、言辭犀利,或風趣幽默、細膩深刻,流暢而生動,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我內心深處的感覺,從沒對人說起過,甚至連自己也沒有認真地去看過。我體會過憤怒、心酸、自憐、自卑、抑鬱、焦慮,卻沒有真正去看看痛苦本身。現在,痛苦的感受如此真切,它潛伏於我,但我不知道它真實的樣子,它的面貌是如此陌生。我想找到它,看見它。

諮詢開始,我不知道從何說起,吞吞吐吐,斷斷續續,說起這個,又想起那個,說了現在,又想起過去。有時說著說著自己也感到納悶兒:事實看起來都沒有多麼嚴重,但為什麼我就那麼難受呢?

我太能說了,諮詢師說得很少。她有時候稍稍地想跟我確認一個事實時,我立刻補充更多的事實進行說明,來佐證我的觀點和感受。她都默默聽著。

現在回憶時,我都記不太清她都說過些什麼了,除了寒暄、關照的話,印象深刻的,只有少量的幾句。

她說:「你不願意被物化,是嗎?」「物化」對我來說是一個新詞,我想了想,應該是女性被當做物品使用、被工具化的意思,我回答說是的。

她偶爾問:「你現在在說這些的時候,真的感受不到痛苦嗎?」我搖頭,說體會不到。我最痛苦的時候,都是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些時候,在諮詢室時,已經不那麼痛苦了。我如實告知痛苦時的情景、感受、表現,但是在諮詢的當下,我體會不到那樣的感覺了。我害怕猝不及防的情緒低潮,所以在不那麼難受時,也堅持來諮詢。

她還說:「你真的很好了,真的很優秀了。」但我就是不信,或者只是將信將疑。

在諮詢過程中,我哭過幾次。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哭完很累,但並不難受。

有一次長達一周的出差途中,工作繁雜,身體很累。我很久沒離開過家了,在酒店裡,周圍空落落的,在家經常讀的睡前讀物沒帶,睡不著,跟家人打電話說起,家人說:「趕緊網上下單送到酒店。」其實我真正想聽的是:「你怎麼了?」

一種強烈的孤寂感受湧上心頭,想哭,但哭不出來,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哭,一片茫茫然。我感覺到害怕,要崩潰了。於是臨時跟諮詢師約了網上的語音諮詢,我說我現在狀態很糟糕,需要連線諮詢。

諮詢師很關照我,安排好手中的事情後,就把時間給了我。連線後,我說了當時的感受,又串起一些過去的感受,在幽暗的房間裡幾乎是一邊哭一邊說。後來諮詢師說,似乎我在語音諮詢時,感受才出得來,鼓勵我以後可以語音諮詢。但我沒有那麼做,覺得刻意去語音,感受也是出不來的。

從第一次諮詢起,在後來10個月的時間裡,陸陸續續總共諮詢了12次,花費了6000元,每次500。第12次後,助理退了我500的押金。

大概回顧一下諮詢的過程。每一次都是我說得多,諮詢師說得少。

在我的諮詢過程中,經常出現的模式是:我從諮詢師的反饋中,得知原來她是那麼理解的。從她跟我澄清事實、觀點或感受的提問中,我意識到:噢,原來我這樣的表述,會給人帶來這樣的感覺。

然後我就繼續去深思:我的表達跟諮詢師的理解之間,細微的差別在哪裡?她對我有困惑,刺激我產生強烈的動機,想要更精準地告訴她:我是這樣的,以及我為什麼是這樣的。

後來我意識到,造成我困擾的原因之一是:我的思考會很深入,但我沒去表達,我以為我知道的,別人自然而然也會知道。同時,我也很自律,自覺關照他人,我認為他人也應當是自律的,自覺關照到我。但實際溝通中,雙方的觀點和做法落差很大,就會衍生很多誤會、委屈、指責、怨氣。

在諮詢間隔期間,我不斷地去挖掘記憶,去組織語言,去完善邏輯,等到下次諮詢的時候,再一股腦兒地傾倒給諮詢師聽。如果我發現彼此之間在理解上又產生了落差,我會繼續這樣的功課,如此不斷循環。

嘿嘿,看到這裡,諮詢師朋友都想誇我了吧。沒錯,我就是那個完美的來訪者!

最後一次諮詢,是間隔了很久才去的。快年底了,很忙。我想要有始有終,有頭有尾,於是抽空又去了。基本上就是告訴說,我恢復差不多了,階段性地就結束了吧。諮詢師也很開心,我說氣色很好,助理跟她說我到了的時候,說的是「那個諮詢的姑娘來了」,她說,其實我看起來不滄桑——嘿嘿,此話怎講?是我之前的談論中流露出了很強的滄桑感嗎?我沒有追問。她說我其實看起來很有活力。

心理諮詢如何幫助到我?

其一,諮詢讓痛苦變得具體,易解釋,易消化。

如前所說,我自己思考很多,表達很多,隨著不斷深入的思考和表達,我串起了過去的很多感受和記憶,我明白了很多我的邏輯里的因和果。那些痛苦不再是孤鬼遊魂,隨著諮詢的推進,它們都一一浮現,都事出有因,都有具體的由來。

這樣的梳理過程,讓我的痛苦變得具體、實際,更容易解釋,也更容易消化。不再是以前的那種瀰漫性的、無邊無際的、莫可名狀的痛苦,那種痛苦很容易將人打敗。

其二,「我有一個諮詢師」,是痛苦時刻的精神支撐。

回到生活中,在疲勞了、壓力大時,我會不知不覺地又被痛苦和抑鬱籠罩,但這種時候,往往離諮詢還有一段時間。覺得扛不住時,心中有一個聲音響起:下次諮詢時,我要告訴諮詢師現在的情況。

「我有一個諮詢師」這個事實,在我最難過、力量最微弱的時候,強力地支撐著我,讓我覺得,即使不能立刻抓到救命稻草,但是有一種「我將會得到幫助」的信念在心中,就始終有一絲希望在,困境就熬得過去。

在經歷過內心的驚濤駭浪之後,深刻感受到,人擁有希望和信念,是非常重要的。

其三,諮詢提升了對痛苦的免疫力。

在跟諮詢師重新描述困境時,我又重新去體會,重新去鑑別,重新去判斷真的有必要那麼痛苦嗎,這樣一次次的重新審視痛苦,其實就產生了一種作用——提高了對痛苦的免疫能力。

這種免疫力的作用是:痛苦依然在,但痛苦只是痛苦,不會危害到我的人生信念,我只去體會痛苦就好了,但是不必要懷疑自己。一次次的諮詢,讓我在痛苦和自我懷疑之間,做了有效的隔離,這樣的作用,保護了我,同時這也變成我的一種能力。不泛化負面感受,即使有泛化的苗頭,也能很快拉回來。

其四,諮詢的時間和空間,給到了我一個固定的、獨立的機會,讓我去消化感受。

在繁忙的工作、生活和學習中,是沒有機會也沒有動力去長久而深刻地反思自己的。在正式諮詢之前,我在工作間隙會走神,會偷偷流淚,但一想到馬上要開會了,我又立刻振作起來努力投入工作。等到稍有空隙的時候,比如下班途中,聽到一句歌詞,想起某個片段,馬上會淚流滿面,但回家之前,又會收起心情,回到家庭生活中去。

諮詢的時候,則至少有一個小時可以去回想,去梳理,加上日常的思考,拉長了作用的時間。其實,諮詢開始產生作用的時間,是從計劃開始做諮詢時就產生了——終於要開始正視一些問題了,這時大腦已經啟動了程序。

做過諮詢之後,我們就習得了一種關照自己內心的方式,將諮詢期間的感悟和改變,遷移到生活中去,逐漸成為一種習慣,獲益終生。

我為什麼選擇了我的諮詢師?

選擇她,最重要的是,我信任她的保密性,信任她會嚴格遵守諮詢倫理,她不事張揚,這讓我有安全感。

我堅持了12次,雖然也算不上很多,但對我來說,也足夠了。我沒有中途脫落,因為我感覺她不討厭——標準很低吧?但這很重要。她說的話她的所作所為,也沒有激起過我的負面感受——這也很重要。總之,我信任她。

她說得不多並不要緊,我說得多就夠了,我從她的反應中,看到我跟人互動中激起來的對方的反應,這讓我更直觀地了解了自己。

哪怕路是我自己奮力趟出來的,要說功勞,我自己的功勞最大。但路很崎嶇,邊上有懸崖,諮詢師是懸崖旁邊的圍欄,即使我沒有真的掉進懸崖去過,但圍欄的存在,讓我更有膽量邁出每一個未知的步伐。有諮詢師的陪伴,內心會踏實很多。

諮詢中也留有一些遺憾,讓我感到不那麼滿足。

諮詢過程中,我的思緒像野馬一樣奔馳,我說了很多。到後面幾次的時候,我發現,我說過的信息中,有一些我覺得很重要的,但是諮詢師似乎沒有記住,或者忘了,讓我覺得有些失望。

我的思緒跑得很快,她則很慢,我感覺經常要等一等她,或者再次澄清,更加細緻、精確地描繪我的感受是這樣的,而不是那樣的。雖然我會覺得這樣的諮詢也有些奇怪,但我竟然堅持到了最後,跑完了我覺得應該跑完的路程。而且我也覺得是有效的。

在大多數諮詢中,我的理性依然強大,無法在諮詢當下去體會到痛苦——大概也跟心理動力流派的諮詢師不營造情境去催化、聚焦情緒有關。

在有一次我說了很多矛盾的事實後,諮詢師問我的感受,我說很複雜,什麼都有。諮詢師沒有進一步問我那些複雜的感受是什麼。我前面已經說得很累了,就沒再往下主動說,也想不到要去說。後來覺得那是一次很好的契機,如果她再多問一句,我會又繼續去細細體會,那將是一個很好的小結,也會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我多次說到存在主義對我影響很大時,其實我盼望諮詢師問我具體的感受和影響,她的詢問很重要,她問了,我才會確認她是有興趣去了解的,她也是做好了準備去跟我探討的,我也想聽一聽比我年長的人,對這樣的議題的理解和感受,她有機會去自我暴露她的人生際遇,給到我一些實際的參考和啟發。但是,這樣的機會錯失了。

諮詢所產生的效果可以持續多久?

可以說,諮詢的效果,是可以持續一生的。諮詢過去了兩年,我依然在對其進行思考,包括收穫,包括錯失的契機。

通過諮詢,我更多地了解了自己,了解自己的需求和溝通方式,在那之後,我會更加具體、直接、主動地表明自己的需求、意願和感受,如果我需要對方做什麼,我就直接說,而不再指望對方自覺地按照我的心愿去做。

雖然有一些遺憾存在,但我依然覺得它是有效的,在那個困難的階段,心理諮詢支撐了我。在我繼續求學的過程中,我不斷地回憶起點點滴滴的感受,我的作為來訪者的寶貴經歷,輔佐我去體會理論,體會案例。

在反覆梳理和消化的過程中,我重新撿拾起對心理諮詢的信心和熱愛,我通過自己的經歷相信,心理諮詢有意義,有價值,是值得投入去做的事業。我重新調整了自己的重心,做了一些選擇,同時捨棄了一些東西。

有幾次,話題沒聊完,諮詢師也沒嚴格按設置的時間結束,我感受到一份善心,對此心存感激。雖然有時候我會陷入一種「我為什麼要拿錢才買得到這樣的心疼」的自憐心態中,但當我內心重新強大時,我就變得很坦然了。

我毫不懷疑我的諮詢師是真誠的。有時候我覺得她有些溫吞,但最終我是感謝她的。我已經逼自己很緊了,我想她是心疼像我這樣努力成長的女性的。這樣的體悟和情感,是超越職業身份的。雖然從來沒說,但我相信這是存在的。

這樣的感受,擴大了我對人性的理解。通過諮詢,我從感受「我很苦」,擴展到感受「人很苦」,對人乃至萬物,生出一種天然的悲憫和愛惜之心,這對我重新理解生命、生死,調整生活態度,重新界定人跟人的關係,都產生了潛移默化的作用,這種作用還在持續。

最後這一點,其實更重要。

兩年後的今天,我又重新思考了心理諮詢為什麼對我有效,我想前面的描述中,我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

心理諮詢之所以對我有效,是因為從一開始,我就相信心理諮詢,信任心理諮詢師,我自己也很努力,所以效果自然就產生了。


作者:塗逸樂,80後,孩兒媽,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雌雄同體的內在特質,溫和有力的諮詢風格,立志做諮詢屆最像禪師的諮詢師,思考得了形而上,也捋得了麻辣燙,在生活中修行,做一粒浩瀚宇宙中的溫暖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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