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暗戀桃花源》/經久不衰,常演常新

中年發福韓女士 發佈 2020-01-13T08:52:22+00:00

明星陣容講老故事 賴聲川的《暗戀桃花源》1986年在台灣首演,92年被改成電影,30年來12個版本的舞台編排,至今仍在上演。

作者簡介

戲劇專業在讀,電影戲劇領域學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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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陣容講老故事

賴聲川的《暗戀桃花源》1986年在台灣首演,92年被改成電影,30年來12個版本的舞台編排,至今仍在上演。最廣為人知,抓大眾眼球的當屬有黃磊、孫莉何炅等人出演的「明星版本」。開演以來更是一票難求。

我一共在劇場看過五次,三個版本的《暗戀桃花源》。明星願意演,老演員願意琢磨,老百姓願意買帳。老故事在舞台上常演常新,每次都能開懷大笑,每次都能熱淚盈眶。在我看來這便是一個好故事自身不斷繁衍,在時代立足的本事。

《暗戀桃花源》講述了一個奇特的故事:「暗戀」與「桃花源」兩個毫不相干的劇組都預定了當天劇場彩排,雙方爭執不下,於是同時在劇場彩排,最終造成了一出悲喜交加,古今交錯的劇情。

「暗戀」講述了青年男女江濱柳與雲之凡因戰亂錯過彼此,四十年後江濱柳已經身患重疾,瀕死前通過登報尋找到了思念40年的雲之凡。兩人已經各自老去,各有家庭。而曾經思念一輩子卻等不到的兩人,住處相距不過幾條街。

「桃花源」則用喜劇的方式講述了捕魚人老陶被妻子春花帶了綠帽子,在春花與情夫袁老闆的指引下被引上湍急的上游捕魚,不料發現了桃花源。在桃花源快樂的日子也沒能讓老陶忘記家中的春花。而當老陶放棄桃花源的美好重回家中時,春花已與袁老闆過起了與自己從前相同的日子。

兩齣完全不同的戲劇在舞台上摩擦碰撞,最後竟然巧妙地融合了。這實在是很高明的。黃磊曾言:每次演出完《暗戀桃花源》他都會與妻子熱淚相擁。老故事裡的愛情在如今依然動人。

如今這個世界真正能打動我們心底的東西到底有多少呢?就算去了上游見了桃花源與奇境相逢;就算如江濱柳一般過上了不匱物質的生活,這種東西依舊很難找到。可能那是不可摹狀的白色山茶花,可能是糾纏一生勉強而過卻又不可缺少的枕邊人,或許是怡然自得的「桃花源」······你是否曾在看完某場演出,聽到某首歌,或者看到某張舊照時,突然感到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正在「滋滋」的融解,於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此生就是為了此刻的相遇,尋找錯過的情人,等一個永遠也等不到的吻。



「暗戀」是我一生的暗戀

一條圍巾,一夢上海,一個台北。兜住年少時光里沒能送出去的信,攏住老舊圍巾後所有荒唐走板的線頭。一條小船,一方仙境,一齣喜劇。划過難言深愛的河,網住上游的魚,捕了桃源的蝶,卻獨獨差了瓶塞下的那一口酒。

或許你是晴空的流雲,或許你是子夜的繁星,再或者你是我心上的硃砂痣,是我心頭的明月光。《暗戀》第一幕中,江濱柳和雲之凡交錯而坐,鞦韆悠蕩中只希望時間凝固相守彼此,「一切就像夢中的景象」,雲之凡答「一切都停止了」。而此刻並未停留,告別的前戲成了三十年的沉默無聲。江濱柳那句:「有些事不是你說忘就能忘的」一語成讖,戰爭也好,之凡也罷,都被真正記了一輩子。獨特的時代背景下,以小人物的命運來折射時代的大變化,巧妙地劃出一類如「江濱柳」如「雲之凡」的老一輩人。這種在命運推手和時代洪流背景下的愛情與命運對我而言是很陌生的。如同隔著一個小孔窺探般,時代中的台灣與中國,身不由己的憂傷就在眼前鋪陳開來。於是不同年齡的人群在其中讀出諸多不舍,或許這也是《暗戀桃花源》經久不衰的原因。

青春,相逢,追尋,當時不知情的一往情深。偌大的上海你我相遇,而台北很小,隔幾條街卻就此錯開很多人的命運。一切情緒的悲喜,累積到最後,定格在江濱柳的病房裡。

劇中始終缺少一扇通往江濱柳病房的門,護士進進出出推拉無聲,卻因代際之差不再懂得江濱柳的執著。在小護士眼中「等候」這個詞可能過於沉重,「相愛」一詞又顯得過於輕薄

印象里最深刻的一幕便是雙景同台。雲之凡在鞦韆上,還是當年的模樣。舞台左側便是病房裡江媽媽的哭泣。江濱柳處於兩景之間,露出如孩子一般的茫然無措。他瞪大眼睛左右看看,轉而向之凡訴說真情。那些信件從指縫滑落,匯成一條追尋的線。

《發條鳥年代記》中曾寫道:「命運是在事後回顧的東西,不是事先知道的東西。」濱柳在回顧,他在生命的最後回頭看看,雲之凡是生命里的一個懸而未決。雲之凡順著那方登報尋人來了,是信件留下的痕跡嗎?是心上的劃痕嗎?雲之凡找不到出口,於是乾脆忘了。她將那句「這些年我想你了」藏在心底,最終也沒告訴江濱柳,她只是說「我不能等了,再等就老了」。一個人將一切心事藏在心裡緘口不言,一旦她說出分毫,那心事就如同潰破的膿腫向外傾瀉。可能是這樣,雲之凡,她不講······

「桃花源」是我求而不得的桃花源

或許你是桃源的仙女,或許你是我臆想的追隨。再或者瑣碎的生活,是我不能與人透露的難言之癮。

《桃花源》較《暗戀》來說採用截然不同的喜劇模式。用喜劇講一個悲情的故事,這其實是很高明的。在導演和劇組的風格設立上也與《暗戀》相異。桃花源導演說,我們好好的一個喜劇,就被你們劇組(指《暗戀》)搞黃了。但實則是相輔相成的。這一出悲喜劇講的實則是與《暗戀》相近的主題。兩者殊途同歸把「追尋」講到了極致。

老陶近乎瘋癲地碾壓地上的大餅,卻又無法撼動大餅的存在;用盡所有辦法也沒能打開的酒瓶,輕易地就被春花打開並分給了袁老闆。對於出軌一事,老陶知曉卻無可奈何,在內他無法與春花抗衡,在外也無法與袁老闆匹敵。他能做的只有將內心的憤怒發泄在一塊餅上,於是「大餅」成了三角戀中的遐想敵。「酒壺」的設計與《暗戀》中江濱柳病房裡的心門相呼應,表達的意思是一樣的。春花的心自願流露給袁老闆,酒壺蓋隨意地被打開了,相反地不論老陶如何努力也是一無所獲。於是就出現了三人對酒,一人空杯的局面。

追隨與相逢

看到最後我發現那些我捧腹而笑的。其實都含著對生活的無奈。

江濱柳尋找雲之凡三十多年,有情人卻沒能白頭到老;老陶溯流而上,兜兜轉轉心裡放不下的還是家裡對自己百般不屑的春花;導演尋的不是記憶中的女人,而是不可再來的炙熱青春;神秘的白衣女人在舞台上六上六下,尋一個只有名字「劉子驥」,卻未曾現身的男人;台上的翻來覆去卻沒有一個人找到自己所追尋的,誰也沒能如願,反而讓台下發了笑,流了淚。這兩個故事,或許講的就是:追尋,卻不得的遺憾。

說到底我們看江濱柳與雲之凡的求之不得,看老陶與春花的離散,看導演對年輕時戀人的彷徨與哀思,看神秘女人在台上最後的迷茫。折騰來折騰去,折騰出一幅浮世繪又化作虛無。我們一心想找的歸宿,是不是就是不甘茫然時尋找的出口。悲歡離合,晦明朝暝,我們似乎是在看別人在劇中翻滾,其實是在看翻不出紅塵的自己。而這終究不過是一場「南柯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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