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  小  年(散文)

李朝俊535 發佈 2020-01-14T09:00:37+00:00

過小 年  作者:李朝俊過了冬月交臘月,喝過臘八粥,年味越來越濃,轉眼到了小年。臘月二十三過小年,最忙的是母親。

 

過 小 年(散文)

  作者:李朝俊

過了冬月交臘月,喝過臘八粥,年味越來越濃,轉眼到了小年。

臘月二十三過小年,最忙的是母親。

一大早起來做飯,香噴噴的大米乾飯,滿瓦盆的蘿蔔、豆腐、粉條,太陽將將露出紅臉,母親一邊叫我們吃飯,一邊派活兒分工。大哥二姐小妹和母親,飯後清掃廚房;我和父親上街趕集,回來將廚房掃下灰土挑進菜園裡;大姐已出閣(嫁),二哥在五十里外的礦山上班,年年除夕上午才可趕回來。

掃廚房前,有個神秘的儀式。將供在鍋台牆角里的灶王爺,請到當院八仙桌上,點上蠟燭供上仙果,給灶王嘴唇抹上蜂蜜,好到天宮言人間美事,保一年燈燭煙火平安。儀式後用紅布將灶王爺泥像蓋好,小心翼翼地放到穩妥的角落裡。大人們說,過了新年正月十六,灶王爺才從天上下凡歸位履職。

母親指揮大哥二姐和小妹,將廚房的鍋碗瓢盆,還有岸板桌、水缸和筷籠子,都搬到當院空地上。把一切能搬動的都挪到屋外後,再將搬不動的米、麵缸蓋嚴封好,最後鋪上篾席當保護層。

一切準備妥當了,大哥披上黑床單,也可能是包棉花的大包單,頭戴一頂破草帽,還有哥寶貝一樣的白口罩,兩眼戴了副黑眼鏡,雙腳打上綁腿,一幅今日影視劇武俠打扮。我心裡感覺大哥的樣子,就像村裡唱戲中的座山雕,不覺暗想出神:土匪們深山老林威虎山上過小年,和我們常人一樣也掃廚房嗎?

大哥舉起竹子扎的大掃把,一會兒站在鍋台上,一會兒站在大板凳上,大將軍般揮動手中「兵器」,橫掃茅草高粱秸木桿混合的房頂,攪動得塵土飛揚,厚灰墜絮紛紛落下。蜘蛛的陣地、茅草的黑臉、倒掛的煙塵、牆壁的黑灰……掙脫打擊,逃也似地捲起黑團,神話故事裡的怪物一般,現了原形伏臥一地。

大哥居功不傲,乘勢清掃「戰場」,將火燎煙燻黑塵枯草,挑到菜園地里作肥料。這肥不厚不薄施上一層,很對菜們生長的胃口,霜雪飄飄,陽光照耀,肥水滋潤,十天半月,蒜苗、芫荽、菠菜,黑堆堆的挺胸抬頭向上長。

我和父親趕集歸來,放下年貨,滿院笑聲,滿屋飄香。清清爽爽的廚房,熱熱鬧鬧的話題,香香甜甜的食物,從鍋里冒出熱氣,盛入碗中端上堂屋八仙桌上,小年飯在父母慈祥鍾愛的里開吃了。

吃過小年飯,廚房是最熱鬧的地方,也是母親和二姐小妹的「主戰場」。人們常說,「勤快人臘月累幾天,一個正月得清閒。」這話的意思是,年前將過節的吃、穿、用準備得充足,在辭舊迎新熱鬧的正月里,雖然客多人雜,主人心中有數,應對是得心應手、遊刃有餘的。

臘月的廚房,灶門烈柴彤紅火光里,明亮電燈光輝中,母親和二姐小妹圍上圍裙,裹緊頭巾,有條不紊地忙活兒起來。刀岸共振,鏟勺齊鳴,灶開鍋熱,火旺油滾,麵糊勻稱。沾了麵糊的各種丸子,在筷子鐵笊籬運作中,在油鍋滾動,在高溫中焦黃,一塊塊陸續出鍋,一會兒堆滿了竹饃筐。母親炸的丸子,又脆又香,花樣很多。有炸豆腐丸子,炸蓮耦丸子,炸紅薯丸子,炸魚丸子。

除了過油炸丸子,蒸各式各樣的饃,也是臘月年味的一景。在抱棉花柴、芝麻杆、花生秧,送到廚房燒鍋時,香氣撲鼻而來,我眼花繚亂地看到,蒸籠里一屜屜出鍋的有:圓圓白白蒸饃;小豆、綠豆、江豆餡包子;還有鐵鍋蒸出的底焦黃,皮脬活兒的刀把饃。這刀把饃,有一筷子來長,四指寬厚,焦香無窮,味美誘人,是我的最愛。

天生麵食製作高手的母親,用麩子皮做的「酵子」,也就是發麵用的一種民間酵母。白面揉入純天然的酵子,放在大小適中的瓦盆里,在溫溫的鍋台邊發上一晚。第二天,死面讓酵子喚餳成活面,發得麵糰眉開眼笑,鼓出盆邊緣,「噗噗」直往外冒泡。

母親加上些許白面,加上些許清水,就開始揉面做饃了。只見母親將麵糰發好餳好筋兒,雙手來回滾動捋直,一條大鲶魚摸樣彎臥在岸扳上,切刀「叭叭」一陣響動,前窄後寬的面塊個頂個現身,形同一把又一把「刀把」,錯落有致地橫亘在眼前。二姐或小妹,這時恰到好處地將鐵鍋水燒開,沸騰的小半鍋水如舞台施放的煙霧,母親雙手上下翻舞,一手穩托發麵饃塊,一手快速在饃塊底部沾些瓢中涼水,眼疾手快將其貼在熱水之上的鐵鍋里,面沾鍋,鍋熱面,蓋上鍋蓋,大火沸水蒸饃。大火過後饃開始上氣,面內部澎脹慢慢開花,白麵皮下花花相擠好似蜜蜂窩。隨之是文火慢燒,貼鍋的饃層底部,一點點加厚變焦,饃就徹底蒸好揭鍋了。

一進臘月,我還愛母親獨創味道的菜包子。麵皮里餡有豆腐、粉條、雞蛋、白蘿蔔、紅蘿蔔等,伴上我從菜園新挖出的青蒜苗,多餡多味混成說不來咋樣香的菜包,我一頓能吃上好幾個還不覺吃飽了。母親看到我貪吃模樣兒,年年都笑聲朗朗地說:「老三愛吃菜包,這叫吃飽了沒吃好呢!」說罷又遞一個新出鍋的熱菜包給我嘗。此刻我眼大肚子小,就用手絹包好放入懷中保溫,在外邊啥時餓了,啥時拿出應急充飢。

臘月里,饃缸、竹饃筐裝滿了各種新蒸的饃、過油炸好的丸子。屋頂橫樑鐵掛鈎、木掛鈎上,掛上一串串或生或熟的豬肉,有三、五斤的,有八斤、十斤的;還有宰殺擇洗乾淨的雞、鴨、兔……用琳琅滿目形容,我覺得是最形象最貼切不過了。

十八歲應徵入伍,遊子他鄉多年,再沒過過家鄉味的小年。年年臘月二十三,工作午餐端碗進食時,老家過小年掃廚房往事,有時會歷歷在目;有時事多活兒忙,早忘到九霄雲外;有時會在人靜夜深的夢中相見。只是往昔單純好奇的雙眼,今日戴上了老花鏡,過小年的美味趣事,成了鄉情的絲絲追憶。

在年輪的變幻中,在讀「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的妙句時,臘月二十三過小年掃廚房場景,父母慈祥鍾愛的眼神,兄弟姐妹捧菜端飯上桌,圍坐一圈過小年的記憶,常會清晰形象親切的閃現在腦海中……

過了臘月二十三,在人們忙著磨豆腐、殺年豬、悶瓜子、炒花生、剁肉餡、包餃子中,熱鬧的春節就到了眼前。

飛雪迎春,爆竹除歲,年到福到,萬家團圓。

(2020年1月1日於西城區棗林前街70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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