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宴》(攝影作品)如是觀

jiang妙花 發佈 2020-01-01T00:26:57+00:00

付正元先生於2017年完成的的藝術攝影組圖《剩宴》,從題材上講,是一次創新與突破,在他之前,環保與低碳的題材一直都有,關於食品方面鋪張浪費的攝影作品一直存在。



我觀剩宴 還有多少被浪費的資源 ?

剩宴觀我 還有多個被浪費的人生?

付正元先生於2017年完成的的藝術攝影組圖《剩宴》,從題材上講,是一次創新與突破,在他之前,環保與低碳的題材一直都有,關於食品方面鋪張浪費的攝影作品一直存在。但縱觀世界攝影史,殘羹剩宴卻從來沒有被以如此莊重的方式呈現出來,認真到極致地去拍攝一桌桌剩宴,一桌桌被拋棄的剩宴被當作至高無上的寶貝加以對待,不由得令我聯想到改革開放初期羅中立的油畫《父親》。

20世紀70-80年代,社會處於變革時代,人們的價值觀念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主體意識開始覺醒,藝術的表現意識深化,反映在藝術創作上,藝術家開始對周圍身邊的瑣事及普通人民產生濃厚的興趣,羅立中以表現革命領袖為主要描繪對象的創作方法去表現一位農民,從創作思想上標誌著一個新時期的開始,一個舊時期的終結。自此後,大批新起的青年畫家完全以新的眼光觀察生活和藝術。他們廣泛吸收西方現代繪畫的形式和觀念,進行大膽的藝術試驗。

而付正元先生正是在吸收中國當代藝術理念的基礎上,從當代攝影領域著手進行題材上的突破,新穎的題材已令作品成功了一半。這種源自生活就地取材,以小見大的選題方法,值得業餘從事攝影創作的人士借鑑。

有了好的題材,剩下的,就是呈現方式了。如何將殘羹、棄局以藝術的方式再現並引發觀者的思考呢?作者釆取平行於被拍攝對象的俯拍手法,鳥瞰視角下的杯盤餐桌,椅子板凳,被抽象成豐富多彩的幾何圖案;生活中的立體餐桌被變形為平面圖形;殘剩的食品,被幻化成繽紛的顏色。作者將零亂的場景抽絲撥繭,不停地做著減法,僅抽取殘宴中的幾何平面因素以突出其所需的元素,再借用整齊放置的椅子、凳子對桌上對被抽象之後的圖形進行圍觀,仿佛正在召開一個嚴肅的會議,整個畫面非常安靜凝重。能把不漂亮的實物拍得具有形式上的美,這是攝影功力。

此外,作者還借用俯拍手法表達對剩宴的痛惜之情。常人的視角是看不到畫面中呈現的剩宴場景的,能從這個角度上看到剩宴的,唯有蒼天或者是上帝。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向這個世界攫取得太多,因為我們站在食物鏈的上端,可以說想吃什麼都能吃到什麼,但是真正有多少是我們需要的,又有多少是被浪費的?小到食品,大到人生,如果人類缺乏自律,為所欲為,世界將會變得可怕。《剩宴》是以上帝的眼神拍出上帝的思考、上帝的擔憂,拍出了悲天憫人的情懷,也能令觀者產生共鳴。整齊碼放的椅子板凳與拍攝視角,是《剩宴》組照的亮點。

作者以組照的方式,以同等的焦距拍攝的這一桌桌殘宴,應當是借鑑了德國的伯恩特·貝歇爾(Bernd Becher,1931-2007)和希拉·貝歇爾(Hilla Becher,1934-2015)夫婦拍攝的各種資本主義文明世界進程中遭到遺棄的功能性工業建築這種類型學的方式。貝歇爾夫通過統一的視角,反差小的漫射光,用大畫幅相機分門別類地拍攝煉鐵高爐、通風塔、提升井架,創作出了一系列黑白如資料照片般的照片,每張細節都清晰無比,精密地呈現那些慢慢消失功能性建築的最後肖像。

組照作品的意義的產生在於恢宏的排列所帶來的整體性與描述性,而非單幅的照片的感受與力量。貝歇爾認為「用大畫幅拍攝無法抓取,但可以用它來沉思」。《剩宴》組照留給我們的也不僅是一份歷史視覺檔案,更是對一個時代的獨特感受,引發觀者深思。

這裡,我還想談談《剩宴》中的細節美。藝術作品的思想,是通過細節去打動人心的,特別是宏揚正能量的作品,如果沒有好的細節,極有可能淪為標語式的宣傳海報。《紅樓夢》中有很多隱喻、暗示的情節,甚至連取的人名都是有講究的,這些細節令更許多紅樓夢愛好者愛不釋手,陶醉其中,細細把玩,認真研究,從而形成紅學,可見,細節的美與作品的魅力是成正比的。如果《剩宴》組照通篇只是不同階層一場又一場飯局的結果,這種單調的重複好比堆砌的駢體文,是極易產生視覺疲勞,也會阻礙作品的高度。所幸作者在創作中已注意到了這一點,並通過各種方式巧妙地破解。我們發現,盛宴之後的餐桌,除了杯盤狼藉外,還留有手機、菸斗之類的遺忘物,這些細節的安排,首先很自然,不造作,符合生活中的常態。更重要的是,它進一步拓展了作品的主題,生命中有太多的遺失的美好,走著走著便走散了,這些細節的安排會令你想起曾經的一件心愛之物,一個許久未曾謀面的友人,一段風花雪月的情感,同時也讓我們懂得,被拋棄、被浪費的並非都是無價值的。


最後一張,在剩宴之中,出現了一個趴在桌上睡覺的人。如果將《盛宴》比作一首富於節奏感的歌曲,人的出現,便似歌曲進入即將結束的高音部分,又如一幅畫的點睛之筆,明確告訴人們,被浪費的不僅僅是資源、光陰,甚至還有人生。天生我才真的必有用麼?在你爭我奪的小圈子裡,閒置一個有才華的人,往往被當作一種整人的手段被權貴使用著。然而,有趣的是,偉大的文學家、詩人往往是在被貶、被發配之後走上了文學創作之路,名垂千古的,從這一點來看,對於人才的浪費,也許僅僅是一個相對的概念。畫面中此時的他正在剩宴旁邊昏昏欲睡,也許一個電話,他就會精神抖擻進入下一個場景,只要不曾自我拋棄,不隨波逐流,就不會有剩宴的命運。

說到不足,個人認為,畫面的衝突感不夠強烈,作者在拍攝前請眾人吃飯,一般吃到什麼樣子,他就拍成什麼樣子,這是一種寫實的拍攝方式。但是,如果作者能在拍攝前精心導演每一桌菜吃到什麼程度,什麼菜不動筷子,哪兒再亂一點,甚至桌上的菜譜都精心策劃,也許畫面會更精彩,更加富於故事情節。麥可.柯勒在《被建構的現實:導演攝影的藝術》中談到,後現代攝影基本美學有六條原則,其中之一便是「他在照相機之前既努力安排、建構與導演他的主題,也利用由其他人製作的照片作為自己的出發點」,可見,將生活錘鍊成藝術,需要作者主動干預,而不必像在拍攝之前充當一個冷靜的旁觀者。

另外,畫面中出現的人物形象過於具體,還可以大膽地運用減法,讓他僅作為人的符號出現在畫面即可,每個觀者,都可以將自已放置於這一符號的位置,身臨其境地去感受被曾經被浪費、被辜負的時光。

總之,正如付正元先生自已所言,希望作品有嚼頭。我想,他的目的是達到了。作者以工匠精神,精益求精,精雕細刻地錘鍊出一組高水平的組照,並成功入選第二十六屆國展,這是宜昌攝影人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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