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國散文:回家過年

馬建國 發佈 2020-01-14T14:26:14+00:00

對於一個在異鄉謀生的遊子來說,回家過年是件大事。起先是一人在外,一到過年,說走就走。因有了讀研的打算,故而三年里有兩年都未回家過年,全力備考。

對於一個在異鄉謀生的遊子來說,回家過年是件大事。

起先是一人在外,一到過年,說走就走。十四歲那年,我便離開故鄉小城,去到洛陽讀師專。第一個寒假,學校早早地為回家過年的同學們提供車票,我很羨慕那些坐火車的,而我們離家近,只需坐票車。回家那天起了個大早,天很黑,天很冷,手腳冰涼。學校的車把我們送到洛陽長途汽車站,我們空著肚子就站在廣場上等車。我在想,家裡人在做啥?還在睡夢中吧?不知過了多久,車終於來了;車出了市區,越過流淌了千年的洛河,徑直往南開。那時並無高速高鐵,約摸兩個鐘頭回到了縣城。這是我平生頭回從外地回家過年,因剛離開半年不到,故而並無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感覺,但也覺出了家裡的些許變化,或陌生或新奇。

畢業後,沿洛河往西,我來到宜陽縣教書。因有了讀研的打算,故而三年里有兩年都未回家過年,全力備考。弟弟在長沙讀書,因參加社會實踐也未回。父親來信說:「你們都不回來過年,家裡很不熱鬧,你媽在家裡流眼淚。今後不管咋忙也得回來過年。」讀至此,我感到了驚訝,心想一定要考出好成績,把好消息帶回家,讓母親欣慰。

後來,苦讀終有了收穫,得以南下江城讀研;爾後畢業留在當地工作。與故鄉的路程越來越遠,回家過年所耗的時間越來越長。但過年回家是毋庸置疑的;父母在、兄弟姊妹在,焉有不回之理。那時凡過年必回家,開啟了武漢至洛陽的北上與南下往返路程。那是累並快樂著的記憶。累生於車票難買、人多車擠;但到底是回老家見親人見親戚見朋友了,歸途中心情總是激動的。

記得有一次過年,傍晚從武昌站上了綠皮車,車廂里擠滿了男女大學生,清一色青春的面龐;我攜帶了一隻小板凳,見縫插針似地尋個地方安放下來,總算有了一個並不寬鬆的可坐之處。我還帶了一副嶄新的撲克,邀請身邊的同學來耍,以消磨難熬的時光。一夜無眠,任由火車咣當。

回家過年,是要帶點東西回去的。母親總說:「大老遠的,你們回來就好。要是想買東西,不要買太貴 的,就買點兒便宜的咱這兒人沒吃過的。」的確,我們北方老家不如南方物產豐富,我在南方吃到從未吃過的食物,這些東西可能是我的親人包括父母爺爺伯伯等一輩子未見過未吃過的。我捎回去過武昌魚,那可是因毛澤東的偉大詩篇而聞名的東西;老家人不會烹飪,我卻用燙水去泡,便將那魚弄成一團糟。我還帶回過年糕,家裡人從未吃過;我二話不說,切片丟油鍋里炸,撈出裝盤,還未等入口,全變成硬邦邦的咬不動了,甚是奇怪,南方人做的年糕可是很好吃的。

春節期間的故鄉還是有蠻多好吃的在候著,以供遠方回來的親人享用,最多見的是大簸籮裝著的蒸饃、油饃跟疙瘩排上擺滿的餃子;而大街上到處都有羊肉湯、牛肉湯、胡辣湯、油條、水煎包與鍋盔饃等。這些都是我盼了一年要回老家放開肚皮嘗的。

後來,我戀愛結婚成家,回家過年就有變化了。總記得那年春節前,漢陽晴川解放一村的街坊婆婆和善地對我說:「回去過年吧。有錢沒錢,娶個媳婦回家過年。」於是,跟我一起回家的人就漸漸多起來,從一個變兩個,再變成三個。人多了,行李也多了,責任也大了。某次途中,兩歲的兒子要撒尿,在人山人海的車廂里,擠不進廁所,無奈尋了一隻瓶子解決了問題;還有一次坐車久了腰疼難忍,我便鑽到椅子底下躺著;更有一回過完年返程,人太多擠不到車門,只好從車窗翻下車......

漸漸地,交通便利多了,有了動車,有了高鐵,有了網上購票,回家過年不再辛苦麻煩了,我們享受到改革的紅利。

有了小轎車後,我們便輕鬆地開車踏上回鄉過年的高速公路。車上裝滿年貨禮物,不再使胳膊受累。跨越鄂豫兩省,翻過大別山進入伏牛山,一路飽覽沿途風景,心情愉悅無比。年邁的父親總是站在進入小店鎮政府那條路的路口接我們,至今歷歷在目。兄弟姊妹及其家人都回來了,平靜一冬的小院熱鬧起來,大紅的對子貼起來,鞭炮點起來,濃濃的年味升騰彌散開來。返程時又是一車土特產,如從縣城大張超市購的大饅頭,從古嚴莊購的鍋盔、麵條和大蔥,還有親戚送的紅薯花生等,以饗南方的親友。

然而,回家的次數卻少起來。光棍一人時,同學同事會問:「回家過年嗎?」那時確是回家過年,因自己在異鄉並未成家。成家立業後,同事會問:「今年去哪裡過年?回老家麼?」再後來,父母不在了,自己也年過半百,自已的孩子也長大了。不禁要問,家在哪裡?何處過年?

歲月如梭,我在汝河邊的故鄉小城生活過,在洛河邊生活過,在長江畔生活工作了三十幾年。因在異鄉,我過年回家返鄉的次數時間與距離難以勝數。

無論何處過年,我都會念著老家那些熟悉的親人親戚朋友師長同學,我會念著老家那個曾經親情無限的熱鬧宅院......

2020年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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