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移植大叔七年來風雨兼程 騎行五萬公里宣傳器官捐獻

南寧晚報 發佈 2020-01-14T20:11:12+00:00

■訪談時間 2019年9月8日20:50至22:00 ■訪談地點 陝西省西安市一家小酒店 ■訪談內容   一個人,一桿旗,一輛自行車,一路跋山涉水,一心宣傳人體器官捐獻。

■訪談對象
王偉,男,1972年生,48歲,1993年畢業後在甘肅甘谷縣鄉村中學任教師,2008年因肝硬化晚期做了肝移植手術,重獲新生後,現致力於騎行宣傳人體器官捐獻。

■訪談時間 2019年9月8日20:50至22:00


■訪談地點 陝西省西安市一家小酒店


■訪談內容


  一個人,一桿旗,一輛自行車,一路跋山涉水,一心宣傳人體器官捐獻。這裡面有著怎樣的故事?記者對此充滿好奇。
  初遇王偉,是在2019年9月8日第七屆中國移植運動會的頒獎現場——西安交大的一個會場。人群中,只有他一人穿一身藍白色騎行服、頭戴騎行帽,自行車上插著一面「器官捐獻,大愛無疆」的彩旗,與眾不同,格外醒目。
  深入訪談,則是約在晚上,在他入住的一家小酒店裡。小酒店房間略顯狹小,記者坐著唯一的一張椅子,王偉則坐在床沿上,那輛隨他走南闖北的自行車,連著高高豎起的旗杆和旗幟,斜靠在牆壁緊挨著他身旁,如同一匹戰馬。
  大病之前,王偉從學校畢業分配到一所鄉村中學教書,每天正常上班、下班。他當時一門心思就想著努力工作干出點成績,評高職稱晉升職級。此外,心裡也有著小期待,尋思著在業餘時間能再干點別的活,賺點錢改善生活。
  一場大病,改變了他按部就班的生活。2008年,王偉被診斷為肝硬化晚期,為了治病,拖著嚴重肝腹水的身體,他四處求醫問藥,最後從甘肅輾轉到天津治療。那是一段煎熬的日子。慶幸的是,他在天津等待3個月後,等到肝源,並成功做了肝移植手術。

  王偉給自己微信取名「天堂鳥」,寓意「重生」。騎行,宣傳器官捐獻,於他而言也是一種重生。一開始,只是為了鍛鍊身體,王偉只是在家鄉的一些景區、鄉鎮騎行。隨著騎行區域的逐漸擴大和騎行時間的逐漸增多,王偉逐漸萌生出利用騎行宣傳人體器官捐獻的念頭。
  一旦決定,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他開啟了一段新的旅程。這些年,王偉漸騎漸遠。2015年,他組織了一個騎行宣傳隊赴青海湖宣傳人體器官捐獻,隊伍浩浩蕩蕩從甘肅甘谷縣出發,經過了兩個縣後,騎行宣傳隊剩下5人,到蘭州市時剩下3人,待到鹽湖時,就只剩下他一個領隊和另外一名隊員了。2017年5月,他組織騎行宣傳隊到北京參加全國器官移植運動會,一開始同樣浩浩蕩蕩10餘人,到了西安只剩4個人,過了黃河只剩2個人,最後只剩他自己一個人到達北京。這樣的旅途,是孤單的。
  王偉最長的一次騎行,歷時36天。自2013年至今,7年時間,王偉騎行了50000多公里。
  7年時間,春去秋來,寒暑交替。50000多公里,山重水複,風雨兼程。我想一定有一種力量,支撐著他穿越漫漫風沙,穿越萬千溝壑一路前行。


■訪談面對面


  問:身患疾病後,生活有什麼變化?現在比較在乎的是什麼?
  答:大病之後回到工作崗位,心態和以前大不一樣。此時,不太計較那些晉升、提拔;此時,更容易細微地感受身邊的一切美好。感受山谷微風拂過,感受野花的芬芳,感受原野露珠自草尖滴落,感受樹林蟲鳴一聲聲此起彼伏。這時候,總禁不住想,我還擁有這個世界,多麼美好。這些,都是以前匆匆忙忙向前奔跑完全感受不到的,或者說忽略了的。

問:你認為此次患病跟以前的生活有關係嗎?
  答:小時候生活在農村,條件不是很好,沒有養成良好的衛生習慣,容易病從口入。


  問:當你躺在病床上,面臨死亡的危險時,想得最多的是什麼?是怎樣度過那段艱難的時光?
  答:對生命的渴望戰勝了一切。我想,再困難再痛苦也要努力活下來。活下來,才有其他一切可能。


  問:如果以一個過來人身份來告誡世人(或者家人)一句話,你最想對他們說什麼?
  答:肯定活明白了。每天還能看到太陽冉冉升起,每天還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每天還能和親人在一起,多麼美好啊!
  我是一名器官捐獻受益者,感受社會的大愛,活下來了,就應該活得有所值,每一天都要活得有價值,不能虛度光陰。現在的周六、周日,我都儘量去做公益。

問:你害怕死亡嗎?以前,現在。
  答:害怕,大病之前沒什麼概念,覺得生老病死離自己還很遙遠,經歷過一場大病之後,就感覺死亡離自己很近了。

問:回憶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都有哪些?
  答:在學生時代,無憂無慮,和同學在一起;大病過後,手術成功之後,又活了過來,前途一片光明,從死神的陰影中走出來。


  問:到目前為止,你做過最值得驕傲、最引以為豪的事情是什麼?
  答:宣傳器官捐獻。作為一名器官捐獻的受益者,宣傳器官捐獻,責無旁貸。這些年,我利用節假日騎行宣傳器官捐獻,行程跨越10多個省區市,不管是遭遇冷眼還是被質疑動機,初衷不改。除了騎行,我還組織了一些演出活動、體育賽事宣傳器官捐獻,一心想把器官捐獻的觀念滲透到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問:有段時間,流行填寫一種生命檯曆,即按人均壽命計算,每一年就是一格,每個人都劃一下,看自己的人生還剩多少格,以此提醒大家珍惜生命,珍惜人生。如果你來劃,劃了之後,看著剩下的格子,即生命餘下的時光,你有什麼目標,有什麼願望要實現的?
  答:我在成立器官捐獻騎行宣傳隊時,有一個目標:旨在讓全社會認識、理解、接受器官捐獻。


  問:病前或者是病後,思考過怎樣度過這一生嗎?換句話說,就是你認為怎樣才算不枉此生?
  答:病前,我的想法大概和大多數普通人差不多。病後手術後,經常想,我接受了別人的器官捐獻,是一個愛的承載者,而很多人並沒有那麼幸運。我國每年有30萬人器官衰竭,需要以器官移植的方式治療,但是僅有1萬多人有機會得到器官移植的救治。

  我看過這樣一個故事:有那麼一群人,被困在一片冰天雪地里,饑寒交迫,只剩下一個饅頭,怎麼辦?這時大家決定把這唯一一個饅頭給其中的一個人吃,讓他出去報信,請求外面的救援。我總感覺,我就是吃了那個饅頭的人。雖然我脫離了險境,但是還有很多人身處險境,在等待救援。所以,宣傳器官捐獻,跋山涉水,千辛萬苦,我也願意去做。


  問:你這一輩子有哪些遺憾?往後的日子有什麼期盼?
  答:最大的遺憾,就是在治療的過程中,在等待肝源的時間裡,有好幾個熟悉的病友先後離去。我們曾經共患難,曾經在一起相互溫暖、相互鼓勵。眼見他們一個個離去,消失在我身邊,只剩下他們的親人獨自在那痛苦地哭泣。那些場景,一幕幕,至今還印在我腦海里。那時那刻,總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那些無力感,在往後的日子,總在不經意的時刻,時不時向我襲來。
  在一次騎行途中,發放資料宣傳器官捐獻,有一個路人說,這應該是政府有關部門做的,不應該是你個人做的,你這樣做,很容易讓我們產生聯想,你是不是有什麼其他方面的企圖。

  所有這些,讓我深感任重道遠。

■訪談手記


  「我就是吃了那個饅頭的人」。聽到這句話,我在一瞬間讀懂了王偉。
  讀懂了,這些年,在陌生的城市廣場,在人頭攢動的景區,在夕陽西下的途中,他一次次把書寫著器官捐獻的旗幟舉起,一次次把宣傳單遞給那些遇見的人。即便,有的人接過宣傳單轉過身就扔掉了;即便,有的人接過宣傳單時表情冷漠;即便,有的人看了宣傳單質疑不斷;或者更甚,有的人一看到人體器官捐獻幾個字就嚇得趕緊大步躲開。
  王偉組織了好幾次騎行宣傳,但是到達目的地時,往往最後只剩他一個人。這樣的旅途,是孤單的,王偉卻執意前行,一意孤行。他說,他是「吃了那個饅頭的人」!
  採訪這樣一個有著生死經歷的群體,其實,在我心底,總是希冀能體察到他們的些許頓悟與覺醒。
  只是,每個人稟性不一,學識不一,閱歷不一,涵養不一,才情不一,悟性不一……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頓悟與覺醒。有的人千金散盡,有的人只爭朝夕,有的人活在當下,有的人倍感珍惜。
  一個人,舉起旗,在路上,不畏風霜雪雨,不畏冷嘲熱諷,努力發出自己的聲音,這應該是王偉的覺醒,感恩的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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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南寧晚報·南寧寶 記者 何恆清

編輯 | 陳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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