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最初收養的雪白 和它的崽子
飛向2020
故宮貓嘚嘚
吳宏力和流浪貓
南京明城牆的貓
青島海邊的貓
南京靈谷寺的大橘戲雪
文/武冰聰
上海老弄堂的巷子裡，「喵嗚」一聲，毛茸茸的小貓縱身一跳，飛躍房頂。一瞬之間，下方等候多時的吳宏力咔咔幾張連拍，把小貓靈活矯健的身姿收進鏡頭裡。他時而抬頭張望，查看房頂與樹枝，時而彎腰蹲下，不放過每一個可能有貓咪經過的角落。六年多來，數不清是第幾次穿梭在古蹟里與弄堂間，吳宏力沿著自己的尋貓線路，進行著給流浪貓拍美照的工作。作為從南到北在中國拍攝街貓的第一人，吳宏力鏡頭裡的治癒系萌貓圖，已經在「喵嗚不停」微博號上收穫了326萬粉絲。這個被網友稱為「行走的貓薄荷」的年輕攝影師，在捕捉溫馨貓貓故事的同時，也推動著自己的公益理念。
第一次收養流浪貓，啟發拍貓的靈感
現在的養寵物一族，流行把自己進行「貓派」和「狗派」的劃分，表達自己愛哪種動物更多一點。吳宏力說，其實最初自己是喜歡狗的，因為小時候家裡養狗，自然就和狗親近一些。開始接觸貓、了解貓，再到喜歡貓，就是工作以後的事情了。
在單位上班時，一次無意中與小白貓的互動，開啟了拍貓的緣分，是許多關注吳宏力的粉絲都津津樂道的故事。2012年中秋節剛過，當時還是視覺設計師的吳宏力像往常一樣去上班，在公司門前卻遇到一隻白色流浪貓，喵喵叫著向他走過去。吳宏力覺得小貓應該是餓了，就從公司找了月餅，掰碎了餵給小貓吃。原以為是一次偶然的善心之舉，沒想到兩天後，小貓又來到了公司門前求投餵。吳宏力和好心的同事乾脆找來廢紙箱，給小貓搭上窩，讓它從此在公司里安頓下來。
「我當時的公司在別墅區里，環境比較好，還有幾位有愛心的同事在一起眾籌買了貓糧，喜歡貓的老闆也贊成，大家就讓它留了下來。但比較神奇的事情是七八天之後，適應了新環境的白貓竟然帶了兩隻幼崽過來，應該是它在其他地方生的小貓咪，看個頭應該只有兩個月大。」這可把吳宏力和同事們開心壞了，小貓萌態十足，又十分適應公司里安逸的環境，一家子貓就在那裡住了下來。
隨著大家和小貓越來越熟悉，更加被小貓可愛的動作和清澈的眼睛打動，吳宏力就忍不住拿出相機來，記錄它們生活的瞬間和成長的點滴。吳宏力自己形容，自此以後特別喜歡貓，拍貓的行動也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從2012年開始，六年多的時間裡，吳宏力已經累計拍了4萬多張貓片。鏡頭裡的小貓從公司里收養的貓，再到古蹟、公園、弄堂里的流浪貓，而他拍貓的足跡也遍布了國內幾十個城市。甚至在2017年10月，他放棄了高薪的設計師工作，做起專職拍街貓的攝影師，並從事與貓貓相關的文創工作，但這就是後面的故事了。
與貓結緣之後，吳宏力發現園區里其實有不少流浪貓無家可歸、疏於照顧，他和同事們一拍即合，開闢出公司陽台專門收容流浪貓。不少貓呼朋引伴、聞風而至，吳宏力也會主動尋找附近的流浪貓並將它們帶回來。在一個下雨天，吳宏力從家走著去公司，路過一片草坪時聽到窸窣的響動。他頓時心念一動，覺得應該是一隻小貓，在下雨天著涼生病就不好了，應該趕緊把它帶回去。他悄聲上前，撥開草叢才發現，竟然是一隻往籬笆牆邊移動的大刺蝟。吳宏力啞然失笑，但這個初次找貓的小故事，卻讓他記憶猶新。
兒時趣事，呼應一次並不意外的轉行
吳宏力的貓片自成一派，畫面的色調和表現手法，都帶有清晰的個人風格。他說，照片在網上流傳，很多老粉一看就知道一定是他的作品。如何構圖、如何調色，再將自己喜歡的膠片風格融入到貓片里，吳宏力花的心思不少，但也與他早年間的學習和積澱關係匪淺。
大學時，吳宏力讀上海交大的環境工程系，是個標準的「學霸級理工男」，繁重的學習之餘，他卻早早就開始利用大學的平台發展自己的小愛好。除了自己了解攝影知識，他還選修了商業攝影課，學了基本的拍攝和修圖技術，後來又打工攢錢買了自己的第一台相機，周末和假期就忙裡偷閒，拍一拍校園風光和上海的城市街景。
三年下來，到畢業時，吳宏力沒想到自己也拍出了一點小名堂，算是留給大學生活的一段珍貴回憶。當時，吳宏力用鏡頭記錄校園裡的四季風景，選自己滿意的照片就定期傳到bbs上跟網友分享。沒想到竟然火了起來，臨近畢業，他的帖子還登上了熱門排行榜。同學們的口耳相傳，讓校宣傳委也關注到了這名男生，專門請他到辦公室里談談合作，想給學校出一本宣傳畫冊。當時，商業攝影的老師和校長都參與了討論，校長還專門和他握了手，肯定他學習之餘「跨界」的攝影成果。雖然後來的畢業季，大量時間都在外找工作，沒能進一步投入到交大宣傳冊的工作中，但這一次來自校長和專業老師的肯定，還是讓吳宏力特別興奮。攝影的技能初步具備，而從事攝影工作的萌芽也從那時候起，就悄悄埋藏在了他的心裡。
近幾年拍貓出名之後，吳宏力的曝光度高了起來，家人這才知道他徹底辭職並轉行的事。不過對於他的選擇，他們卻並不意外，還表示了理解和支持。吳宏力說起小時候的一則趣事，讓我們知道他在藝術創作方面的天賦與能力，在兒時就已經嶄露頭角。小學時候的美術課，吳宏力在家畫完作業教給老師，由於畫得特別好，甚至不像那個年齡段小朋友能完成的水平，老師就懷疑有人代筆，還專門向家長求證，才肯相信是由吳宏力本人獨立完成的。因為讀書時理科成績一直不錯，吳宏力說，不然真的可能去讀藝術院校，不過人有的時候就是轉過頭來才又做起自己喜歡的事。
談到從事設計師的工作十年，吳宏力說，當時自己挺宅的，加上公司離家很近，周末沒事做就回公司加班了。開始拍貓之後，生活就變得生動起來，不僅需要經常出門，足跡遍布數十個城市。更重要的是，和人打交道的機會多了起來。每到一個新地方，就找當地愛貓的老鐵求路線分享，平時和網友、粉絲互動，吳宏力覺得幾年下來的心態更加開朗、放鬆。
鏡頭裡萌貓們的奇妙世界
在吳宏力的作品裡，貓咪的姿勢千奇百怪，神態各有不同，它們時而與背景呼應，烘托一種文化氛圍，有時也是近距離的特寫，展現眼睛單瞳異色的美麗。吳宏力愛貓，也了解貓的生活習性，因此才能把貓咪的靈動在畫面里更充分地展現出來。
4萬多張貓片拍下來，吳宏力開始對它們進行分類和重組，試圖有系統、有內涵地展現給粉絲。吳宏力說，從貓咪的品種來看，可以用毛色和眼睛區分歸類，還有以姿勢不同的動態組，爬樹、倒立、飛躍，特別活潑有趣。另外，貓咪所處的位置也有講究，寺廟還是街頭，樹上還是車下，都可能創造出不同的故事。
現實中貓咪的生態圈也和人一樣，除了從日常的吃飯、睡覺，它們也會交朋友、談戀愛、照顧小貓咪。動態又生活化的貓總是讓人忍俊不禁，也成為吳宏力的拍攝重點。那除了等待，還能怎麼抓取有意思的鏡頭呢？吳宏力用自己的例子告訴我們，從小動物的生活習慣進行觀察十分重要。比如，看到一隻貓剛睡醒，那你就要警醒起來了，接下來它很可能會有伸懶腰、打哈欠等一系列動作，狂按快門就對了。匯總群貓睡醒的姿態，吳宏力就做出了貓咪瑜伽系列作品，將小貓靈活的腿腳和絕佳的柔韌性完美呈現。
縱觀吳宏力的攝影作品，有專程造訪的漫長等待，也有不期而遇的妙手偶得，他定期把它們重組編號，配合不同的節日、節氣或故事形成主題，推送給粉絲。新年伊始，吳宏力在微博上主推了九宮格系列的「跨越2019飛向2020」，每一張的場景與貓的品種各不相同，有冬日晴空，也有秋日黃葉，還有晚霞剪影。並巧妙地將「新一年快樂得飛起」的美好寓意蘊含其中。除此之外，中秋節的貓咪望月、驚蟄時的小貓捉蟲子，吳宏力將萌貓與文化做了和諧的串聯。
回憶起印象最深的一幅作品，吳宏力為它取名為《滋尿大橘》。他說，十隻橘貓九隻胖，還有一隻壓塌炕，照片中的橘貓就是屬於壓塌炕那個級別的，原本吳宏力是想拍下它圓潤的大臉，可是壯碩的大橘並不樂意，還把臉扭過去在圍牆上散起步來，隨後又跳到暖氣管上。吳宏力腳步輕快悄悄跟上，發現大橘先是在暖氣管的橡膠保護套上輕刨幾下，忽然就開始滋起尿來，吳宏力不假思索，趕忙按下快門，記錄下平時難得見到的生活場景，大橘的豪放不羈盡顯其中。
吳宏力說，貓的脾氣和人一樣，各不相同，和它們打交道有趣極了。他拍到的一對奶牛貓兄弟倆就性格差異特別大，哥哥溫順乖巧，不怕人，弟弟卻暴躁機警，想靠近它難極了。此外他還遇到過頗有慈善精神的愛心貓，兩隻大貓收養一隻毛色完全不同的小貓，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夏有蚊蟲冬有雪，拍貓沒那麼容易
說起拍貓，許多人的第一反應是家有萌寵，主人舉起手機加個濾鏡，一幅大作就算完成。但對於專門拍街貓的攝影師來說，過程就沒那麼容易了。首先，要在陌生的環境中找貓，再到觀察它們的習性，捕捉具有特色的鏡頭，每一步都是能否拍出好照片的關鍵。而對於吳宏力來說，他更注重貓與周邊人文環境的互動，在貓和環境中尋找一種和諧感，更增添了拍攝的難度。
為了拍出更加多樣的照片，吳宏力六年來吃了不少苦頭。想拍雪中貓的清新靈動，吳宏力就只身前往靈隱寺，希望將皚皚白雪、古樸的寺院和靈動的貓結合起來。然而，天寒下雪，貓咪也會減少戶外活動的時間，沒那麼容易出來。前後幾番尋找，到按下快門時，吳宏力的鞋子早已經濕透了。去北京拍胡同貓的時候，也趕上冬天，乾冷的風一刮，手伸出來一會兒就僵硬到不能按快門。在西安凈業寺拍攝，則是吳宏力記憶中最耗體力的行程。連續兩次上山等貓，僅爬上山就要20多分鐘。為了等一個好的鏡頭，到傍晚六點天色暗下來，僧人要出來關寺門時才乘著月色離開。天黑路難行，吳宏力快步下山的途中甚至還拉傷了大腿。最難受的一次，是去舟山白沙島拍攝的時候，由於長時間找貓、等鏡頭，吳宏力和愛人都被當地的蟲子叮了好幾個大包，三四天之後還長出紅斑，奇癢無比，塗了好久醫生開的藥膏才痊癒，甚至還留下了淡淡的疤痕。
聊起這些有些「慘痛」的經歷，吳宏力口吻淡淡的，仿佛在拍貓的有趣事業里，這些困難不過是小事一樁。他說，有了以前這些經驗，以後再出門拍貓就會更加注意。去雪地里可以提前準備防水鞋套，天冷就戴上手套、多喝熱水，去到新城市可以詢問當地老鐵，做好功課，避免受傷。
幾年的拍攝經驗，吳宏力也積攢了自己的拍攝心得，什麼季節拍什麼主題，再到與不同環境下的貓咪相處，都是學問。比如，春秋時節氣候溫和，貓的戶外活動比較頻繁，就能延長拍攝時間。冬夏兩季的拍攝則差別較大，夏天正午日當頭，貓喜歡找陰涼處躲太陽，早晚拍貓正合適。冬天就要反過來，專門挑下午最暖和的時候上街尋貓，大多都能碰到貓咪出來曬太陽。
吳宏力也慢慢摸索出如何與街貓相處。他說公園裡的貓，經常有好心人來喂，他們看到人一點都不害怕，特別熱情。也有一些流浪貓從小生活環境坎坷，特別膽小，見到人就躲起來。但在這二者之間的，想和它們互動就需要技巧了。比如，遇到街貓時腳步不能太快，興沖沖走過去，它們肯定要跑掉了，也不要盯著它們的眼睛看，許多貓都會通過眼神感覺到敵意。最好是腳步慢下來，讓它們以為我只是個過客，再找機會捕捉鏡頭。如果是人流密集區的貓就又不一樣了，帶著點美味的貓糧，更能獲得它們的青睞。
給流浪貓拍美照，他不只是治癒系攝影師
「萌態十足」「治癒系美貓」是網友對吳宏力作品的讚譽，定期在微博上傳圖片，讓一大票粉絲在「雲吸貓」中獲得溫馨與快樂，吳宏力也覺得幸福滿滿。最近的全國巡迴簽書會，吳宏力帶著新作《四季貓影》和全國各地的粉絲們相聚。粉絲們對於貓咪的喜愛和對他作品的支持，都讓吳宏力十分感動。
有的粉絲在他的微博上看到活動信息，專門坐近兩小時車從郊區趕來，就為了見一見這個情懷系攝影師。甚至還有粉絲，穿著住院服、戴著口罩，到會場找他簽售。吳宏力一問才知道，原來這名粉絲近期剛動了手術，還在醫院休養，是吳宏力的作品帶給她的正能量，讓她更有勇氣面對生活的艱難，這次專程從醫院出來，就是要見一見這位攝影師。「持久的耐心，細膩的感情」是大家對吳宏力的評價。
目前的吳宏力和合伙人一起，創辦了一家文化產業公司，在眾多貓片中精挑細選，出版《四季貓影》《皇城貓語》等萌貓主題手帳、《2020喵嗚不停》新年日曆，並定期舉辦線下攝影展。雖然擁有了大量粉絲和一定的知名度，但吳宏力的目標不僅限於此。作為愛貓人士，吳宏力特別關心與流浪貓有關的公益事業。「把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是吳宏力對待貓咪公益的態度。他說，自己更傾向通過公司的貓咪周邊商品營收，以資金資助的方式投入到愛貓計劃中。
他曾經一口氣義賣掉99張作品，將全部的2.8萬多元收入，都捐獻給北京的流浪貓救助機構。最近，吳宏力的團隊剛和3個貓咪救助站簽訂合作計劃，將無償提供給每個機構半噸貓糧，讓流浪貓吃飽飯。然而，吳宏力說，當下貓咪收容面臨的窘境不僅在資金和糧食，沒有空閒房間擴大收容數量才是最棘手的問題。還是要儘可能給貓咪找到領養主人，救助站才能持續不斷地接收新的流浪貓進來。
吳宏力說，現在有些愛貓人士在養寵物時會傾向從寵物店帶回一隻好看的名貓，卻對街貓有種偏見，認為它們長得丑、不乾淨，又並非名貴品種。面對這樣的現狀，他希望用鏡頭記錄下流浪貓可愛的一面，讓更多人有興趣領養它們。他也會和幾個城市的流浪貓收養機構合作，每次過去拍貓都專程留出一天時間，去收養所拍出「高顏值」萌貓，讓有興趣的人通過攝影作品產生收養的意願。
說起未來的計劃，吳宏力還想把自己畫畫的本事再重新撿起來。他說，小貓用畫來呈現也是很好的藝術表現方式，自己有些攝影作品，貓咪的姿態很好，但限於周邊環境，就不能成為好照片。繪畫的二度創作可以更好地利用手中的素材，呈現出更有趣和豐富的貓咪世界。供圖/吳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