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脫口秀兩棲戰

鋅財經 發佈 2020-01-02T20:25:39+00:00

文/劉璐明編輯/馬程「誰能演我,只有李現能演我。」台下一片大笑,PDD站在《吐槽大會》的舞台上,有節奏地拋出一個個梗,作為知名電競人、前《英雄聯盟》IG戰隊上單選手兼隊長,當他出現在《吐槽大會》的時候,很多觀眾表示詫異又驚喜。

文/劉璐明

編輯/馬程

「誰能演我,只有李現能演我。」

台下一片大笑,PDD站在《吐槽大會》的舞台上,有節奏地拋出一個個梗,作為知名電競人、前《英雄聯盟》IG戰隊上單選手兼隊長,當他出現在《吐槽大會》的時候,很多觀眾表示詫異又驚喜。

而這正是近期播出的《吐槽大會》第四季當中的一期「電競專場」,PDD和自己曾經的小徒弟Ning出在《吐槽大會》的舞台上開啟「吐槽模式」。

這樣的「大跨界」在之前幾季的《吐槽大會》並非沒有出現過,但今年尤其令人驚喜,嘉賓範圍不再局限於娛樂明星或者體育明星,於是,我們看到李佳琦、《野狼disco》的創作者寶石老舅站在了《吐槽大會》的舞台上。

幾乎每一季的《吐槽大會》憑藉邀來的都是當下最具話題性的嘉賓,一經播出便頻頻登上各大熱搜榜。

但今年不同的是,脫口秀市場正在悄悄發生變化。

《吐槽大會》上的李佳琦 圖片來源於網絡

從今年開始,脫口秀開始真正走向大眾視野。觀眾們對脫口秀的認知已經不再局限於《吐槽大會》,越來越多的人走向線下,為不知名的脫口秀演員們買單,如同曾經看一場話劇表演一樣,脫口秀也正在成為日常的娛樂可選項之一。

從《今晚80後脫口秀》的萌芽,到《吐槽大會》的爆發,再到《脫口秀大會》的持續產出,脫口秀逐漸進入主流視野,並開始擁有中國式特色。

《脫口秀大會》第二季收官後的線下演出。一票難求,演員王勉和演員們更近距離感受到用笑料引爆全場到的成就感。「很多人從外地趕來,黃牛票被炒到800塊」,他笑著調侃道。「有一種這個行業好像要做起來的『錯覺』」。

在這場新的變化當中,脫口秀的生意,才剛剛開始。

一個變化的開端

凌晨兩三點鐘,笑果文化簽約演員王勉撥通了另一名演員Rock的電話,就在電話撥出前,他為已經修改得密密麻麻的文本敲下了一個新梗,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好段子,但他隨即又陷入懷疑,因為大多數時候,寫出來與演出來完全是兩碼事。

值得一提的是,笑果文化也是《吐槽大會》的幕後製作公司。《吐槽大會》的爆紅,一定程度上,也給了《脫口秀大會》參與者們很大的壓力。

此時距離演出只剩下不到12個小時。此前,他經歷了選題會和10多場開放麥(現場試講),才獲得最後錄製的機會,即使這樣,演出的腳本又多次推倒重來。

在電話里,他問Rock「你能確定嗎?」,這位曾經的搭檔告訴他「不能。」

讓觀眾笑,遠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如同一場實驗,原料摻和在一起——一個人、一個麥克風、一撥觀眾,如何產生化學反應,如何爆出火花和笑料,沒有人可以確定。脫口秀演出猶如一場冒險。

《脫口秀大會》第二季舞台上的王勉和CY 圖片來源於網絡

這個段子最終出現在了《脫口秀大會》第二季的舞台上,王勉和新搭檔CY所做的音樂脫口秀《你看不到我》,成為了單期「爆梗王」,音樂和脫口秀結合的嘗試提供了一種可能。

改變在於,沒有大咖站台,靠新人撐起台面,節目卻獲得了一定的關注度,頻頻上熱搜榜,賀曉曦所說的「不能只有《吐槽大會》「在成為可能。

《吐槽大會》第一季的爆火,曾讓笑果文化CEO賀曉曦和團隊陷入了另一種擔憂,「害怕大家傾向於吐槽就是脫口秀,實際上吐槽只是脫口秀的其中一種表現形式,就像大家會誤以為扣籃就是籃球,這是一個巨大的偏差。

因此團隊在《吐槽大會》之後就緊接著策劃了《脫口秀大會》,希望讓更多人看到除了吐槽之外的脫口秀表演。但由於籌備時間短,節目模式探索不夠。第一季的《脫口秀大會》反響平平,被觀眾批評,「與《吐槽大會》相比完全不在一個量級」。

第一季《脫口秀大會》現場,主持人張紹剛 圖片來源於網絡

賀曉曦對第一季《脫口秀大會》也並不滿意,「一季下來,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有什麼樣的三觀,人物形象是模糊的。

相比第一季,《脫口秀大會》第二季在賽制、模式上做了很多改革。不再是分隊PK模式,而是增加了脫口秀排行榜、單期爆梗王的設置,賽制變得更簡單,也更加嚴苛。

新一季籌備期間,導演組的工作是每天在線下觀看演出,從笑果文化的100多位演員當中海選。進入第一階段的80多人需要依照每期主題進行文本創作。「評定以稿件質量為準,每個人的機會均等,不管新人還是老演員。」王勉告訴鋅財經。

此後,導演組會篩選出25人左右,進入到開放麥,然後是第二輪、第三輪讀稿會,最終只有7個人可以參與當期節目錄製。

上一季,新人王勉幾乎全程在舞台上,但這次他卻在第六期才得以上台。「真是比賽的感覺,競爭激烈,內容質量提高了。」王勉提到。他說自己不在乎結果,「但是坐在台上,看著公布入選名單的時候,還是想贏的。」

殘酷開放麥環節 圖片來源於網絡

嚴格的選拔標準是內容質量的一種保證,在這一季的《脫口秀大會》當中,討論的話題其實也是重要的引爆點,父母、戀愛、存在感......當每一期的主題引髮網友們新一輪討論時候,觀眾開始發現,原來脫口秀和生活的關係如此密切。

任何藝術形態其實都是找共鳴,對於語言類節目有兩個要素,一個是話題,另一個是持續地產出」,賀曉曦提到。

對《脫口秀大會》第二季的回溯,可以讓我們看到一場變化的開端,脫口秀不再只是明星們之間的吐槽,人們的刻板印象正在發生變化,它是一種表達方式,可以和每一位觀眾的生活產生連結。

在這樣的變化之下,脫口秀人口開始逐漸擴大,從線下延伸到了下線。

演出一秒售罄

「是不是出bug了?」

這是笑果文化演藝拓展中心負責人Juan,看到3000張門票一秒鐘售罄時的第一反應。7點59分,她還看到售票頁面顯示無商品信息,8點鐘開票時間一到,便已經刷不出來了。

「領導,錢進來了。」團隊里有人截了一張後台票務進帳圖發來,她才相信這場脫口秀演出的門票,一秒鐘被賣光。

這是《脫口秀大會》第二季播出後,笑果文化脫口秀巡演的第一站,在上海舉辦的「喜劇周末」。售罄速度,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喜劇周末現場 圖片來源於網絡

在幾年前,這根本不敢想像。

七年前,Juan第一次接觸脫口秀,是在業餘時間和一幫熱愛脫口秀的朋友到寫字樓里租場地,朋友圈子裡售票,一張20塊。一兩個星期辦一場演出,一場規模三十多人。

那時,國內的脫口秀不是一種「正經」職業,大部分人都是兼職。全國零零星星分散著很多小團體,但很難成規模;同時,觀眾數量也極為缺乏,了解脫口秀文化的人很少,大多數人對脫口秀的本土落地保持懷疑。

據Juan介紹,2017年,《吐槽大會》播出之後,上海的觀眾有一波增長,但是演出的次數並不多,一個月做一兩次或者兩三個禮拜做一次。

真正的增長正是發生在《脫口秀大會》第二季播出之後,除了笑果文化之外,其他廠牌的演出也開始多了起來,「市場開始起來了。

如今,笑果文化每星期在兩個場地加起來總共有十幾場演出。全國各地俱樂部演出也開始紅火起來,整個市場的量開始變得不一樣,演出供應小於需求,據Juan介紹,笑果文化的線下演出觀眾已經度過了最初緩慢增長的階段,正在迅速,甚至翻倍增長。

「可以說,大家逐漸把脫口秀納入到了娛樂生活的選擇方式,就像去看電影或者話劇一樣。」Juan告訴鋅財經。

但早在四年前,笑果就已經開始了線下的探索。

笑果文化的線下演出業務——笑果脫口秀(之前叫噗哧脫口秀),甚至比笑果文化成立的時間更早,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它的步伐近乎停滯。在去年以及之前的很多採訪當中,賀曉曦都曾提到笑果文化線上反哺線下的邏輯,靠綜藝的熱度來帶動線下發展。

先跑出更能夠讓公司快速成長的業務,讓公司從營收以及演員的打造上能夠快速成長。」在Juan看來,這與市場原因相關,發展線下業務,需要有知名度,也需要相當數量的演員作為支撐。

通過幾檔線上節目的曝光,更多的人開始表演脫口秀,更多觀眾願意付費走進小劇場,這個市場逐漸變得龐大起來。

噗哧脫口秀 圖片來源於網絡

2019年5月,笑果文化開始調整戰略,由之前的以線上為重心變為線上線下並駕齊驅;5月1號,笑果開放了自營場地山羊Goast;6月16日,另一個自營場地笑果工廠也相繼開放;同時笑果文化開放駐場業務——與咖啡館、書店或者酒吧合作,在全國各地進行脫口秀開放麥演出。

另一邊,公司內部對於演員體制的調撥也有所變化。據Juan介紹,在以節目為核心的時候,所有的演員只要進節目組,檔期就鎖死了,無法再參加線下演出。而現在演員則是線上線下共用,脫口秀演員的時間,有共享日曆等可溝通機制。

Juan告訴鋅財經:「線下業務一定是笑果2019年下半年到2020年最重要的一個戰略目標。而節目成型後,由戰略目標變成一個持續運營的目標。」

2019下半年開始,笑果的線下業務已經可以「自己養活自己」,通過線下尋找並培育新人,推到線上,再從線上回歸到線下獲得更大曝光,已經成為一個可持續的產業生態。

新人短缺

脫口秀從業者規模正在飛速成長,脫口秀也正在從小眾文化圈,逐漸走向主流視野。

在這個過程當中,新人成了行業里最緊缺的部分。

李誕 圖片來源於網絡

「幾年前並不是沒有做好一個脫口秀比賽的可能性,但在施行的難度很大。當時的演員少,能力也參差不齊,很難通過嚴格的篩選來保證表演質量。」賀曉曦提到。

目前,笑果文化的簽約演員有100多位,非全職有三四十人,這是選拔的基礎,但在多年前,並沒有這麼多的脫口秀演員從事這個行業。

挖掘脫口秀新人,是笑果的一個實驗。王勉最早通過《吐槽大會》了解到脫口秀,2017年,正逢《脫口秀大會》第一季在全國是多個城市設點海選,還在讀大三的王勉試著在瀋陽站報名,逐漸晉級,最後入選《脫口秀大會》第一季的選手名單,隨後參與了《吐槽大會》第二季、《冒犯家族》等多個節目創作。

新人進入,就需要給他們足夠的機會展現自己。第二季《脫口秀大會》中,首次登台的趙曉卉拿下了當期「爆梗王」,甚至有人質疑節目組刻意捧新人。

我們不是刻意地想捧誰,而是在這個行業里本身會比較鼓勵新人,但是實際的偏差是演員們互投的時候分數會很高,但在觀眾面前不一定認同。」賀曉曦告訴鋅財經。

這一季的冠軍卡姆,已經是脫口秀俱樂部的一位老面孔了,早在2015年的時候,卡姆就在線下擁有了一批忠實的粉絲。但當他在《脫口秀大會》中亮相時,對很多人來說,他仍然是一位新人。

如何挖掘出脫口秀演員,並讓這批演員保持創作力,讓他們被更多的觀眾看到是推出新人的關鍵。

笑果文化演藝拓展中心負責人Juan想儘量做到對演員的管理精細化,每個演員都擁有一張個人日曆表。她每個月要給演員打一次分,用基礎數據去捕捉演員在多個維度的表現,比如開放麥次數、觀眾投票進入前三次、稿件數量等10個維度。「不是評價標準,而是掌握每一位演員的特質。

《脫口秀大會》第二季冠軍卡姆 圖片來源於網絡

「最大的培養,就是讓我們進入一線戰鬥崗位,有不斷嘗試的機會。」王勉提到,他們一進來,就擔當編劇的工作,和程璐、思文一樣。在這樣的狀態下,很多新人在急劇成長。

但在這樣大規模的擴招下,新人仍然不夠。

「日本每年有1200個喜劇演員產生,像日本的喜劇公司吉本興業,差不多成立了一百年,按照這個速率來算,我們現在的喜劇演員人數可能只占他們的1%。」賀曉曦告訴鋅財經,新人是這個行業的源泉和基礎,是一個自然成長的底層邏輯。吉本興業成立於1912年,是日本喜劇界最大的藝人經紀公司、電視節目製作公司,如今的人才儲備總量在6000人以上。

賀曉曦並不想打造下一個李誕,因為每個人的風格都是獨特的,他想保證的是不斷地有新人出來,「至於誰會超越李誕我不知道,卡姆認真做五年之後會不會超越李誕?這不好講。

拓展喜劇邊界

多年前,中國脫口秀市場還是一片荒漠。

這片荒漠中的綠蔭,從2012年開始出現了萌芽。這一年,由葉烽擔任總導演打造的《今晚80後脫口秀》在東方衛視上線,這個全年製作成本只有兩三千萬元的節目,被稱作是第一次在電視螢屏上的脫口秀實驗。

2014年葉烽的婚禮上,他遇到了後來了合伙人賀曉曦,兩人曾在1999年在湖南文體頻道共事。15年後的重遇,成為笑果構建喜劇王國的開始。

《今晚80後脫口秀》 圖片來源於網絡

隨後,這座喜劇王國開始籌備地基,壘起一磚一瓦,直到2017年初《吐槽大會》正式開播,這家公司才開始真正進入快車道。起步階段里,他們明確了要做一個產業公司,而非一個製作公司的定義,這一大方向也奠定了笑果不斷拓展喜劇邊界的思路。

今年9月,一段「滴滴吐槽大會」的視頻在網上熱傳,在這場特別的吐槽大會上,滴滴總裁和滴滴員工一起坐在了嘉賓席位上,王建國、龐博、思文等脫口秀演員分別吐槽了在用滴滴打車時遇到的各類問題,滴滴員工也從員工角度參與吐槽滴滴的問題,雙方金句頻出。

不同於以往的植入廣告,卻獲得了很好的效果,甚至被稱作是一場品牌營銷的突破,教科書級的「自黑式」營銷。

在綜藝節目之外,脫口秀正在以更加生活化的方式呈現給大眾。

「類似於滴滴這樣的合作,我們沒有說一定要把它發展成為一種很大的商業模式,但是如果它能產生一定的連接,跟不同的人群產生新的交際,這種化學反應是我們喜歡看到的。」賀曉曦認為,喜劇不應該只有一種形態,它的價值在於提供了一種具有連接價值的場景。「喜劇可以連接一切」,這是賀曉曦常提到的一句話。

滴滴版「吐槽大會」 圖片來源於網絡

不是一家製作公司,而是一家年輕態喜劇產業公司,在脫口秀的市場上,笑果文化正在形成自己的一套打法和邏輯。

在這個過程中,賀曉曦看到的另一個改變在於,此前公眾對「中國沒法說脫口秀」的觀點,已經在逐步消解。他認為脫口秀本就不應該只有一個標準,中國的脫口秀,應該有屬於自己的面貌,是在東方審美語境下的獨特風格。

8月底,《脫口秀大會》第二季錄製結束的慶功宴上,有人流著眼淚,有人故意把自己灌醉,有人翻著手機里最後一次錄製現場落幕時候的照片,如同曾經每一檔節目結束後的慶功宴一樣,他們醉酒到深夜,眼睛裡閃著光。

但與以往的不同之處在於,他們知道一個新的脫口秀的時期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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