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盲目迷信北美教育!——來自加拿大留學生的忠告

味論天竺 發佈 2020-01-02T02:13:57+00:00

「2019年是我完全奉獻給學術的一年,待在加拿大,跑了印度和德國,卻唯獨沒能回家。但是,走得更遠是為了能看清回家的方向呀。」

「2019年是我完全(被迫)奉獻給學術的一年,待在加拿大,跑了印度和德國,卻唯獨沒能回家。

但是,走得更遠是為了能看清回家的方向呀。」


今年多倫多的冬天居然格外地暖,居然連雪都少了。歲末卡線交了期末作業,才發現博士生活又從指尖滑走了一年。這一年上了六七門課,參加了十幾個讀書班,寫了四篇大論文以及N篇讀書筆記,翻譯了幾篇巴利語的佛經注釋,做了一個助教。經歷了無數個崩潰失眠的夜晚,也擁有著無數個柳暗花明,快然自足的瞬間。雖然生活緊張而平淡,卻充滿著收穫與成就感。


學術:

提到宗教系,大概大部分人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是寺廟裡的高僧,或者教堂里的神父。但其實恰恰相反——宗教系既不談念經拜懺,也不教講經說法,更不是培養僧侶或者神職人員的地方。敝系最核心的目標就是從世俗的角度來認知宗教,從社會、歷史、哲學、心理學等角度來分析它的作用以及演變,提供一個和神學院相區別的研究立場。所以做宗教學,和做社會學等其他人文學科也差不多。

其實走進這個系也是陰差陽錯,作為一個研究印度宗教的學生,本來走的是區域研究的路線,結果一時腦袋想不開決定來宗教學拓寬視野。這一來就傻了眼——完全不同於中國以文本的中心的學術路線,西方的宗教學以各種理論為核心,別管研究什麼教,上來先讀上幾本康德、福柯、朱迪斯·巴特勒。這種高度理論化的學法一度讓我這個語言訓練出身的人無比崩潰——就是你打怪時,發現你以前的武器失效了,但是新的武器還沒學會怎麼用。


其實自卑是中國留學生常見的通病,尤其是文科生,因為文科非常受制於自己的母語思維,導致一個中國學者很難在西方的話語體系占到上風。在間歇式地崩潰了一年之後,我慢慢感受到我在國內的學術訓練還是有其他優勢的——處理對象國語言的文本會更加嫻熟,更能勝任細讀的工作。只有基於這樣堅實的文本學,理論的應用才能夠有所依託。在宗教系的學習經歷讓我學會了接納自己的不足,並且儘可能地彌補;同時看到自己的長處,儘可能地發揮,從而不慣性地跌入自我否定。

更何況出國留學,不就是要學習自己本來沒有的東西,然後把它帶回祖國嗎?

以及,批判性思維教會我們,不會盲目地迷信國外的教育。客觀地說,北美教育勝在對思維的培養,它在本科階段就會教學生在拿到一個材料之後如何思考,如何從不同的角度切入,如何對各家的觀點進行批判。因此學生的思路會比較開闊,更容易對一個材料進行單線條遞進的深度分析。但相對來講,這種教育模式在學科的基礎知識上不夠客觀也不夠紮實,以至於有很多老博士會在一些簡單的史實問題上陰溝翻船。比如曾經有個佛教方向博士即將畢業的師兄,竟不知部派佛教和瑜伽派為何物。而在國內,這可能是一個本科生都不會犯的錯誤。此外,過於重視理論的學術方針容易使研究流於邏輯論證而忽略實際的材料證據,從而導致研究過於主觀。

生活:

相比於亞洲面孔頗多的金融系和東亞系,不接地氣的宗教系絕對是中國學生眼裡的冷門——系裡只有包括我在內的三個中國人,另兩個還在致力於早日畢業跑路。但好處就是,這種環境可以促使我去融入,去和舒適圈以外的人建立聯繫。由於加拿大是個移民國家,系裡的同學來自於各個國家、種族,甚至是各個年齡段。這種的多樣性,往往能讓人看到生活的更多層面。

教我巴利語的師兄是一個80歲的猶太老爺子,名叫布蘭(Bryan)。每天早上打坐2小時,下午研讀佛典,晚上寫論文,以每年一篇的速度在世界各大核心期刊上發表研究成果。更神奇的是,他年輕時其實是一個很成功的生意人,到了六七十歲時突然發心學習佛陀的語言,結果五年就讀完了博士,把巴利語讀得幾乎像母語一樣流利。不由得人感慨,大概成功的人不管做什麼都很成功。


不過也有很多人沒有那麼幸運,系裡讀了六七八九年都畢不了業的老博士也有的是;也有讀了十四年最終決定肄業的人。其實出來之後最大的感受,就是更加強烈地體驗到了世界的多樣性:這個城市那麼大,成功的人和失敗的人那麼多。有人住在宮殿一般的別墅里,也有人在街上倒臥;有人在國際上指點江山,也有的人精神失常,成了中國城裡抽著大麻的街頭演講家。調整好心態,穩定前行才是最重要的。

世界上有的是大神,我嘛,當個小神就好了。


我對鄙校宗教系有著一種複雜的感受。一方面,我並不完全認同北美宗教系的總方針——裡面有太多西方主義和政治正確。更何況,就我個人感受而言,國外大學的校園氣氛較國內高校稀薄:學校沒有圍牆,沒有統一的學生宿舍,沒有食堂(只有餐廳,和國內的學生食堂還是有區別的),沒有班級的概念。這讓我時常懷念從前和同學在未名湖畔夜談,去大講堂約演出,在燕南食堂站著邊吃邊激昂文字的時候。

但是另一方面,西方的大學也沒有國內的大學那麼嚴肅,教授和學生之間等級沒有那麼森嚴。系裡不只是辦公場所,也很有生活的感覺。我很喜歡系裡每周的水果和茶,喜歡在茶會快結束時去吃點心,喜歡系裡讓人感到無比放鬆的環境。我從一個整天泡在圖書館裡的人,變成了一個整天待在系裡的人。哪怕一起自習的人依然很少說話,但是好像彼此的存在已經可以讓對方感到安心。我有時甚至想,乾脆睡在系裡算了,反正有沙發,地毯和空調——事實上,拿著睡袋睡在佛教研究室的Tony師兄已經提前實現了我的理想。


平安夜,整座樓空無一人,卻有個教授不知道在何時在休息室里準備了燜飯、南瓜派,以及聖誕節的紅酒和麵包,貼心地留下了字條。在強調個人界線的西方,同學之間的關係並不會像國內那樣親密無間,每天一起吃飯一起約自習,但是我們偶爾也會在周末一起去中國城吃早茶,去參加社團活動。慢慢地我也在系裡也有了能一起說說話的人,可以在晚飯時間在休息室里拿著飯盒邊吃邊談。會有師兄貼心地囑咐我:「壓力太大的時候就停下來,健康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會有朋友鼓勵我:「你知道嗎,你在課上反駁XX教授時,簡直在發光!」


結語:

12月30號交完論文的時候,我突然有點恍惚——曾經我對人生有很多恐懼,我害怕到25歲之後就真的學不會外語了,害怕站在全是外國面孔的講台前,害怕溫水煮青蛙的生活會使我喪失勇氣和鬥志。但其實並不會的,只要盡人事無愧於心,則可以不憂不懼。

2019年是我完全(被迫)奉獻給學術的一年,待在加拿大,跑了印度和德國,卻唯獨沒能回家。但是比出國之前,我對自己和世界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能夠更全面地評估主觀和客觀的人與事物。希望2020年能夠順利通過中期考核,在系裡好好努力,不給祖國丟臉。努力走出去,讓世界聽到中國學者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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