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娃狂魔」魯迅先生:憐子如何不丈夫,俯首甘為孺子牛

曉曉vicky 發佈 2020-01-15T07:10:35+00:00

在生活的一面,他也和我們大多數普通人一樣,是個孝子,也是個溫和體貼的丈夫,更是一個寵娃寵上天的父親。

在中國100年的現代文學史上,要論誰的名氣最大,骨頭最硬,筆鋒最銳利,毫無疑問就是魯迅先生了。我們從小就讀他的作品,對他也是耳熟能詳了。

但現實中的魯迅先生,和文學作品中的他,或者說是「神壇」上的他,卻有很大不同。在生活的一面,他也和我們大多數普通人一樣,是個孝子,也是個溫和體貼的丈夫,更是一個寵娃寵上天的父親。

周海嬰在《我與魯迅七十年》中回憶:「父親遠遠不是歷史資料中那種古板嚴苛、不苟言笑的模樣,而是會親昵地叫著自己的乳名,非常耐心好脾氣地聽自己說話的玩伴。」

魯迅先生中年得子,欣喜之情不加掩飾


1929年9月27日,在魯迅剛過完48歲生日的時候,他擁有了一個新的身份——父親。這對中年得子的魯迅來說,是欣喜也是擔憂,喜是不言而喻的,擔憂呢,則是因為時局動盪,而他和許廣平本來是不想要孩子的。

在生孩子時,許廣平因為難產,折騰了兩天,差點丟了性命。當醫生詢問魯迅保大人還是保孩子時,他絲毫沒有遲疑地告訴醫生,要保大人。

幸好大人孩子都保住了。

這個註定會和魯迅結下一段塵世父子緣的孩子就是周海嬰。他在回憶錄中也說,自己是因為父母避孕失敗,意外來到這個世界的。

中年得子,魯迅舐犢之情溢於言表,他對孩子的寵愛也絲毫不加掩飾。

當還在醫院時,他總盯著孩子看不夠,覺得孩子長得很像自己,並欣慰地說孩子比自己長得好看。一向以嚴肅面孔示人的魯迅先生,對於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他心裏面其實已經樂開了花。

作為一個新手父親,魯迅任何的嚴肅、苛刻,在孩子這裡都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卻是他的調皮和幽默。他給兒子取了許多乳名,什麼「小紅象」、「小紅紅」、「弟弟」、「小乖姑」的,聽起來都好可愛。

林語堂以前曾調侃魯迅是珍貴的「白象」,在和許廣平熱戀時,她稱魯迅為「小白象」,他則稱許廣平為「小乖姑」,現在他把這些稱呼又都送給兒子,實在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為了哄兒子睡覺,魯迅編了許多兒歌,其中有一首叫《小紅象》,是這樣唱的:

小紅,小象,小紅象。小象,小紅,小象紅。小象,小紅,小紅象。小紅,小象,小紅紅。

抱著兒子,一遍一遍唱著「小紅,小象……小紅紅。」真的很難讓人想像這是「怒髮衝冠」的大文豪魯迅先生。
據許廣平回憶,因為海嬰年幼時體弱多病,半夜每每咳嗽啼哭,不管隔了幾間房間、幾幢樓,只要兒子咳嗽一聲,魯迅總會敏捷地起身,前去查看。

許廣平說:「而且,如果不是咳得過分厲害,他總是不叫醒我,自己去留心照料。」

在愛護孩子、陪伴孩子的成長上,魯迅的溫柔與耐心真是沒得說的。

孩子稍大一些。他會耐心陪孩子講睡前故事。許廣平回憶:

海嬰因年齡漸大之故,唯每晚必須聽故事,講狗熊如何生活,蘿蔔如何長大,等等。頗為廢去不少功夫耳……

孩子童言無忌,魯迅給蕭紅蕭軍的信中寫道:「海嬰去年還問:『爸爸可以吃麼?』我的答覆是:『吃也可以吃,不過還是不吃罷。』今年就不再問,大約決定不吃了。」

有孩子的人都知道,孩子有時鬧起脾氣來真是讓大人難以應付,但魯迅卻一點不惱,而是一遍遍耐心地哄著,說著好話:

我對別人就從來沒有這樣屈服過。如果我對父母能夠這樣,可上『二十五孝』的了。

在寫作時,兒子有時會跑過來玩耍,或是弄亂弄髒了文稿,紙張散落得到處都是,這時魯迅也不生氣,只是無奈地笑笑,或是停下來陪孩子玩耍。

周海嬰幼時喜歡拆卸組裝玩具,他總是不厭其煩地拆了裝,裝了又拆,樂此不疲。

魯迅對孩子的這些「破壞性」的愛好絲毫不覺得不好,反而認為應該由著孩子的天性去發展,並時不時還在一旁鼓勵。

等到再大一些有興趣讀書了,海嬰要看商務印書館的《少年文庫》,許廣平以為太深奧,孩子難以理解,魯迅卻站在孩子一邊,「任憑選閱」。

許廣平在《欣慰的紀念》一書中,說到魯迅先生對兒子海嬰的教育:

極力不多給他打擊,甚或不願多拂逆他的喜愛,除非在極不能容忍、極不合理的某一程度之內……一切『順其自然』……

其實早在周海嬰出生的十年前,魯迅就寫了一篇文章《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其中他總結道,自古以來我國的父親都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這也直接導致了親子間的隔閡。

魯迅認為要改變這種舊觀念,「不強求孩子繼承自己的強項,卻鼓勵孩子充分發展自己的天賦」。


魯迅特別喜歡「曬娃」


有人笑稱,民國時如果有微信朋友圈的話,魯迅先生大概也是一個「曬娃狂魔」吧!無論書信,還是朋友來家裡,他總是樂此不疲地「曬娃」。

每逢朋友來家裡做客,他一定要把兒子抱出來「炫耀」一下。

就算海嬰睡著了,也照樣抱出來。海嬰被吵醒,哇哇大哭,他又得細聲慢語地耐心去哄。

給北京的母親寫信,他總是三句不離兒子:海嬰很好,臉已曬黑;海嬰也很好,比夏天胖了一些……

等海嬰長大了,他寫信給母親:海嬰仍不讀書,專在家裡搗亂,拆破玩具……海嬰這幾天不到外面去鬧事了,他又到公園和鄉下去。而且日見其長,但不胖,議論極多,在家時簡直說個不歇。

兒子會寫字了,魯迅也要四處炫耀他的墨寶。

郁達夫就笑他是個「兒子奴」,魯迅則特意寫了一首詩,送給郁達夫: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

在給家人或朋友的書信中,魯迅非常熱衷向他們報告兒子的動態。

海嬰剛出生一個月時,他寫信給章廷謙:「當出院回公寓時,已經增添了一人,所以勢力非常膨脹,使我感到非常受壓迫,現已逃在樓下看書了。」

在又一次回信中,他向章廷謙說:「海嬰,我毫不佩服其鼻樑之高,只希望他肯多睡一點,就好。」

魯迅寫給蕭紅蕭軍的信:「小夥計」比先前胖一點了,但也鬧得真可以。

「海嬰是好的,但搗亂得可以。」

「孩子很淘氣,昨天給他種了痘,是生後第二回。」

「現在孩子更搗亂了,本月內母親又要到上海,一個擔子,挑的是一老一小,怎麼辦呢、」

諸如此類甜蜜的抱怨在他的書信中比比皆是。

有時受不了兒子到處惹事弄亂子,他向二蕭訴苦,希望兒子快快長大:「快過二十歲,同愛人一起跑掉,那就好了。

哈哈,真是太可愛了。

在寫給茅盾的信中,魯迅說:「從下星期一起,敝少爺之幼稚園放假兩星期,全家已在發愁矣。」

魯迅在寫給臺靜農的信中說:孩子漸大,善於搗亂。看書工夫,多為所敗,從上月起,已明白宣言,以敵人視之矣。

從這些信中,雖然不少牢騷和煩惱,但依然掩飾不住的寵愛和炫耀。


魯迅與孩子平等相處


蕭紅在《回憶魯迅先生》中曾寫到海嬰小時候的一些事情。

有一次魯迅在家請客,其中從福建菜館叫了一碗魚丸。海嬰一吃就說不新鮮,但別的人吃起來並未覺得有問題。

許廣平給海嬰再夾一個,他還是嚷嚷不新鮮。別人不注意,可魯迅親自嘗了嘗孩子碗裡的魚丸,發現果然不新鮮。

魯迅先生說:「他說不新鮮,一定也有他的道理,不加以查看就抹殺是不對的。」

後來蕭紅在和許廣平聊天時說起,許廣平說魯迅這種對任何小事都很認真的態度真是別人學不了的。

在海嬰7歲時,魯迅的病情漸漸加重,海嬰每晚臨睡時,都要和爸爸媽媽道聲「明朝會」。

有一次,海嬰在樓梯口喊了好幾聲「明朝會,明朝會」。魯迅先生病重躺在床上,因為痰堵住了喉嚨,他半天喊不出話語來。聽到海嬰在不停喊,他掙扎著起身,朝海嬰大聲回應:「明朝會」,說完就不停咳嗽。

當兒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時尚和審美時,魯迅感慨:「海嬰大了,知道愛美了。他什麼事情都想模仿我,用我來做比,只有衣服不肯學我的隨便,愛漂亮,要穿洋服了。」

在海嬰出生後的許多重要時點,魯迅和許廣平都要帶他去拍照留念,並在照片上認真標註時間、地點等信息,或寫上一兩句話。

魯迅還寫過一篇文章《從孩子的照相說起》,講了孩子小時候照相的一些事情。或許是受了父親潛移默化的影響,周海嬰從小對攝影著迷,在70年的攝影生涯中,他總共拍了2萬多張照片,記錄了許多珍貴的時代影像。


在魯迅的遺囑中,其中有一條是留給兒子海嬰的:「孩子長大,倘無才能,可尋點小事情過活,萬不可去做空頭文學家或美術家。」

1952年,周海嬰考進北大物理系,他沒有走父親在文學上的道路,而成為一名出色的無線電專家。

可以說,作為魯迅的兒子,周海嬰是幸運的,他在童年時享有了父親無盡的寵愛與陪伴,擁有那個年代少有的平等的父子關係,父親的這種關愛,對他以後平淡卻幸福的生活影響至深。

周海嬰曾說:且不論賺多少錢,有多少聲名,一個人能過得「完整、圓滿」,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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