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頭條/杭州

沒有不被水流過的土地

沒有不被商業塑造的城

在王國平之後，杭州當地的一把手迎來送往，大多都沒有在自己的位置待得太長久。尤其是2013年以來，更是連換3人。而市長一職也同樣如此。2010年之後，杭州相繼經歷了蔡奇、邵占維、張鴻銘、徐立毅等四位市長。但隨著徐立毅在2019年下半年調任鄭州市委書記，杭州註定又要迎來新市長。

他們在杭州歷練一段時間之後，大多外調高升。這樣的情形，在上世紀末本世紀初的深圳和蘇州，也同樣出現過。蘇州因在「蘇南模式」上演進出的外向型的「蘇州模式」，而火熱一時。從這樣的人事調整背後，可以看出城市發展模式的比拼。某種意義上，這也反映出了杭州近些年來的受寵程度。

只是，不管這個城市的領導者如何變動，杭州就像一匹收不住腳的駿馬，向前狂沖。與之對應的是，房價的一飛沖天。

【圖說：2017年各城區住宅成交均價】

迷惘

吾球君曾在2006年離開杭州北上上海，進而進京待了四年，等到2012年再重返杭州時，發現星星還是那顆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就是杭州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杭州了。

最直觀的感受，就是以前不屑一顧的天都城，二手房都賣到兩萬多了。這意味著當時如果買個幾百平，十年不用幹活，單靠房子升值，就能活得很好。

與此同時，當年有不少蕭山女想要從新杭州人當中找倒插門女婿，聽起來像是個笑話，現在隨著蕭山併入杭州城區，你就是主動送上門，人家也不一定樂意了。

今天的杭州，那些土著，撤市設區的居民，以及很早就在杭州買房的人，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此時的吳曉波，雖然還沒有等到自媒體的盛宴開啟，但他和愛人憑藉著自己對中國大勢以及房地產的理解，從來不買股票，但每年在杭州買一套房，成了這個城市裡隱形的富豪。

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他們住著豪宅，享受著杭州便利的交通，和打理得越發動人的美景，相反，後來者，以及像吾球君這樣窮折騰的，最終成為高房價的買單人，或者說，接盤俠。

這個城市陌生的面孔也越來越多，俊男靚女也不少。他們湧進杭州，就像當年湧進深圳的華強北，北京的中關村，為這個城市的常住人口破千萬貢獻著力量。他們中間，有懷著理想而來的，也有很多渾水摸魚、玩套路的。這個流淌著美景和數據的地方，就像遍地黃金。

電商20餘年，讓中國人的生活、消費場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電商平台到平台上的無數賣家，從支付、金融等工具再到平台服務商、基礎設施供應商，裡面有無數企業與創業者的開拓與創新。」一篇題為《杭州電商往事：一座城，一個行業，一群人》的文章寫到，「從電商行業整體而言，就像是一棵樹長成熱帶雨林，早已形成一套生態系統。」

【圖說：有很多人都像朝聖一樣，湧入阿里巴巴西溪園區】

在這個大破大立的時代，每個人都想加入這個生態系統。一方面，前有BAT，後有滴滴和摩拜，雖然有成功有失敗，但它們的造富功能，讓人看到了可能，也深受誘惑。

另一方面，就像張愛玲的成名論，出名要趁早，來的太晚，快樂也不那麼痛快，個人即使等得及，時代是倉促的，已經在破壞中，還有更大的破壞要來。

對杭州來說，各種創業場景都被人相繼填坑，晚一步，就錯過了風口。於是，有錢塘江和西湖的杭州，在阿里和滴滴們的加持下，終於像是一個「江湖」了。

杭州也在不停地添柴加火。萬物生長大會。獨角獸的評選。80後億萬富翁。加上各種投資人云集杭州。連吳曉波也開始做投資，創辦頭頭是道。這讓本應該淑嫻和安適的杭州，變得更加急吼吼。2010年之後的杭州，是別人的杭州。那些投身杭州的新杭州人，正吃著泡麵，睡著行軍床，一刻不停地，埋頭奮進在成為獨角獸的道路上。

就連喝酒，和咖啡，都偏離了人生的享受，談論的話題，都離不開融資、IPO，報出的數字動不動就是八位數、九位數，讓你恍惚，以為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個無局不歡的北京，在那裡，連一位計程車司機都知道海里的情況，動不動就有人主動跟你談開火箭、買飛機。

可惜的是，杭州在往數字經濟中心狂奔的同時，也避免不了馬太效應的出現。這讓很多後期的網際網路創業者，花著巨大的成本，卻畫著吃不上的餅。就連巨頭如阿里，也盤算著「未來每年將會向社會輸出1000名在阿里工作10年以上的人才」。

說到底，數字畢竟是工具，是渠道，它的背後還應該是實業。隨著網際網路經濟產業在存量領域裡刺刀見紅，很難再現以前的野蠻生長，而實業多年來也未曾有過出人頭地的表現，讓那些夢想著能在美麗的西湖，找到揚名立萬之所，甚至可以實現財務自由的新杭州人，卻發現自己從貌似中產到貧困，只隔了一場大病、一次P2P理財，或者一次創業。

這也是詹正凱在2019年不斷送別那些朋友的原因之所在，事實上，吾球君也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這位可敬的兄弟，從當年一個青春勃發的銳氣青年，變成了一位焦慮重重的中年人。

更要命的是，網際網路經濟產業的興起，消磨了真正的「創業」精神。杭州的一些老牌企業家，如宗慶後，不太相信網際網路，但是，他們生的創二代，從國外回來以後，又不太稀罕上輩子那種靠辛苦打拚才得到的天下。他們夢想著通過網際網路的撮合，和放大效應，讓手頭上的錢生錢，而且生大錢，最好的是一本萬利。

任正非應該說過這樣的語錄：不要再提網際網路精神，以免誤導青年員工。一定要相信汽車必須是汽車，金融必須是金融，豆腐必須是豆腐。

近日一篇熱文《最佳辯手——任正非》給出的解讀就是，做什麼事情得先把「本職」工作做好，不要走偏了。汽車首先必須是汽車，別的不能取代汽車，如果能取代，那是阿拉伯飛毯。

在大機會時代，千萬不要機會主義。

回歸

幸好的是，王國平當年同樣遭遇了非議的跨江發展戰略，給了正遭遇質疑的杭州，另一個立足之地。

今天，談論杭州的企業時，除了阿里、滴滴，我們也許不能不知道的，是萬向、娃哈哈，和吉利。事實上，在吉利「遷都」濱江之前，只有28名創業骨幹的海康威視已經創業，到今天，它已是位列中國安防第一位的大企業。此外，與它幾乎同時成立的大華股份，也和它一樣，成為市值500多億的全球安防巨頭之一。

在它的周邊，還有主要提供IT基礎架構產品及方案的研究、開發、生產、銷售及服務的華三通信，以及吉利汽車、聚光科技等多家上市公司。

它們的存在，讓杭州在網際網路產業經濟之外，真正地實現了「網際網路+」。這「+」的背後，是具有核心競爭力的實體。它們大多用了幾十年時間的苦心經營，才走到了今天。相對於那種一夜暴富的網際網路神話，這種具有科技含量的信息經濟產業，讓杭州來得更踏實。濱江也因此在中國信息經濟版圖中，舉足輕重。

只是濱江太小了，只有73平方公里的全區面積，很難讓杭州在東進之後站得更穩。2009年，杭州作出了加快大江東區域一體化發展的戰略部署，次年，隨著浙江省政府下發《關於印發浙江省產業 集聚區發展總體規劃（2011—2020年）的通知》，杭州大江東產業集聚區正式確立。

這個位於濱江東北，與下沙隔錢塘江相望的大江東，是當年蕭山人民通過肩挑手扛，在錢塘江邊圍堤而成。

【圖說：向潮水要土地】

【圖說：大江東位置圖】

這種人為造出來的地塊，在過去屬於農場的範疇，又因為距離蕭山主城區比較遠，所以很長時間內都不受重視。但在杭州急切外擴的當下，這種不被重視的地方，就猶如一張白紙，好作圖畫。它的重新被發現，讓以前只能退回旅遊城市定位，頂多只能搞搞數字產業的杭州，有了再次發展工業的衝動，和資格。

根據浙江省政府下發的通知，這個產業集聚區，除了給高端紡織化纖業、新型建材等產業留了足夠空間，還為汽車產業留了一席之地。

也許是吉利太有名，讓人很難想起杭州還有其它的汽車品牌。事實上，吾球君在創作《大國出行：汽車裡的城市戰爭》一書時，通過走訪就發現，除了吉利在這裡落地並建立了新研發中心，以及新能源整車項目，大江東還集聚了長安福特、廣汽傳祺、林肯汽車、東風裕隆4大整車項目和70餘家汽車零部件企業。

這裡尤以長安福特的出現最具有意義。它是福特在中國的第四家工廠，也是它當時在中國東部沿海地區唯一一家高端工廠。選擇杭州，一方面是衝著江浙地區那比較優越的營商環境，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作為沿海地區相對發達的區域，杭州在高端車消費方面很有力。這些讓福特相信，選擇杭州，將使企業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能欣欣向榮。

相反，對杭州來說，這項總投資75億元、有著750多個機器人的福特工廠，是杭州改革開放以來引進的第一個世界級整車項目，也是杭州引進的最大單體工業項目，它的分量不言而喻。它帶來的不僅僅只是經濟指標的增長，對杭州的創新驅動、轉型升級都具有重大意義。

【圖說：這是一座用產業堆起來的新城】

【圖說：由汽車之家董事長陸敏主編、吳曉波創作顧問，並由吾球君參與創作的《大國出行》，已出版上市】

儘管在2019年，大江東的汽車產業，以及像海康威視、大華股份，或因為遇上汽車產業的寒冬，或遭遇美國的非難（與科大訊飛、曠視科技等一起被美國商務部列入實體清單，禁止與美國企業展開合作），但顯然，重拾起工業自信的杭州，才真正地有了「東方紐約」的氣質。

讓吾球君有些感動的是，雖然身處在這種到處都充斥著網際網路造富神話的喧囂之地，好多些朋友還在埋頭干實體。

傳統產業像天立標準件的林賽春，在傳統五金上贏得人生第二「春」；泛亞衛浴的葉如君，在優質衛浴上讓人「君」子好逑。

新能源產業有集世邁新能源的李莎萍，曾在北京、芝加哥、上海多地「萍」蹤俠影，最終在新能源產業上一見定終身，致力將公司打造為全球領先的新能源智能裝備及商用車造車平台運營商；富中聯電力科技的顏玲珠，多年來則與智能電網設備製造「珠」聯璧合；

還有，新興產業有瓿【bù】達的孫影，在智能化機器人的道路上如「影」隨形；服務產業有青泓科技的汪永明，用智能化工具讓這個世界的生活污水變得更清「明」；中為光電的張九六，在LED照明產業上正「666」，為杭州尋找工業4.0的新坐標；而在去年一年屢屢被媒體關注的王永，則將干環衛和垃圾分類這個活路的浙江聯運，做成了一家服務過G20峰會的上市公司，正可謂「永」攀高峰……

如今的杭州，面對著來自其它兄弟城市的競爭，正努力剝離它身上那些華而不實的內容，拔除那些亂七八糟的雜草，開始回歸寧靜，修煉內功。

九問

相對於「東方紐約」以及「東方杜拜」等期許，現在的杭州又有了新的目標——四個杭州，以及四個世界一流。

四個杭州是「杭州不應當僅僅是浙江的杭州、中國的杭州，也應當是亞洲的杭州、世界的杭州」，四個世界一流則是「世界一流的標準，世界一流的業績，世界一流的胸襟和氣魄，世界一流的現代化國際大都市」。

也正是出於這樣的目標，2016年，杭州成功地舉辦了史上最好的G20峰會；2018年12月，第14屆世界短池游泳錦標賽又在杭州舉行。接下來，2022年杭州亞運會，即第19屆亞洲運動會落戶杭州，不久前，杭州又提交了2023年亞洲杯的賽區申辦報告……這既體現了杭州的城市自信，也讓杭州頻繁地出現在世界的視野當中。

【圖說：G20盛會時的文藝演出《最憶是杭州》】

不過，所做的一切，還只是邁向勝利的第一步，要想真正地如人所願，杭州還需要完美回答吾球君以下幾個問題：

一、儘管在網際網路產業上半場表現突出，但隨著下半場的到來，從2 C到2 B，杭州又該如何應對。如何個性化解決企業需求？如何幫助產業在數據的採集、數據的傳輸、實時的決策、資源的調配和供需的匹配上，實現自身核心競爭力的建立和提升，這決定著杭州網際網路經濟產業是持續向上，還是由盛轉衰。

二、特斯拉進入中國，並落地上海，成為上海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外資製造業項目。馬斯克的超級工廠，猶如一條大鯰魚，對中國的汽車製造業產生巨大衝擊。咫尺之間的杭州，自然會首當其衝。

但這還是小事，更關鍵的是，特斯拉的落戶反映了此前因驕傲錯失馬雲的上海，對自身的創新能力、城市文化與性格有所真切的反思。此前很長時間被稱為是「網際網路沙漠」的上海，如今冒出了拼多多，還有小紅書、依圖科技、趣頭條等網際網路新秀。這樣的上海，無疑更可怕。面對巨無霸的覺醒，杭州怎麼辦？

三、隨著《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綱要》的頒發，長三角一體化的進程如今變得更加如火如荼。那麼，作為長三角的「地理中心」，滬杭寧、滬杭甬、杭寧合三大板塊的交集處，杭州又如何避免上海這樣超大城市的「虹吸效應」，又如何面對周邊城市的「窪地效應」，也就是說，既要防止「大樹底下不長草」，又要避免「山坡中段不存水」，杭州需要考量更多。

四、自詡為「第五城」，但杭州至今還不是國家級中心城市，也是沿海城市中唯一沒有國家級新區的省會。在幾輪競爭過後，傳說中國家中心城市名額僅剩3席，而且競爭日漸白熱，至少有廈門、長沙、南京、杭州、青島、瀋陽以及濟南，有強烈的意向向「第十個國家中心城市」發起衝刺，杭州是不是也應該努力一把？

說起來，前九席國家中心城市除了北上津廣，都集中在中西部（重慶、武漢、鄭州、成都和西安），東南沿海需要有一個國家級中心城市「壓陣」。相比擁有自貿區的南京，杭州更加需要這一名份。而且這也可以幫助長三角在一體化進程中，形成全球城市（上海）+國家中心城市（杭州）的世界級城市群格局。

五、想要打造四個杭州和四個世界一流，杭州就一定得以「世界」的這個槓桿來要求自己。這個成功的建立在外向型經濟基礎之上的城市，會不會開倒車？靠著民營經濟撐起自己一方天空的杭州，乃至整個浙江，會不會繼續自己對民營經濟的關愛和扶持？這個需要杭州，繼續給出讓人滿意的回答。

六、對杭州來說，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就是，人口現在有了，但高端人才能不能留得住？以前，杭州靠著賣地，讓自己舊貌換新顏，但今天進入城市建設2.0時代，再靠賣地，不僅沒地可賣，而且抬高了房價，將人才擠了出去。

每個人都希望杭州不僅可以開G20，多舉辦像游泳世錦賽、亞運會這樣的盛會，但是它會不會成為新一輪房價上漲的藉口？杭州在努力打造自己世界形象的同時，如何平衡城市建設與債務之間的問題，不要寅吃卯糧，最後還是由後來者買單？這樣，會嚇跑人的。

七、還有就是，在蕭山、餘杭併入城區多年之後，富陽和臨安又相繼拆市（縣級市）設區。杭州變得越來越大，調整後的杭州轄10區、2縣、1縣級市，市區面積一下子擴大64%，以8002.8平方公里超越南京（6622平方公里）、上海（6340平方公里）成為江浙滬範圍內市區陸域面積最大的城市。以前城區小讓人焦慮，現在大是大了，但會不會成為「空架子」？富陽和臨安如何和主城區對接和融合，消除杭州人對兩個地方的心理隔閡？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它們又該如何為杭州成為一線城市貢獻自己的力量？！

八、相比較富陽和臨安的撤市設區，東西狹長走向的，曾被人為地分為老餘杭和新餘杭（臨平）的餘杭，一直風傳有拆分的可能。畢竟，如今杭州現有行政區，大的大，小的小，而且嚴重滯後於今天的城市擴張，比如未來的亞運會主會場，跨了濱江、蕭山2區，而城西科創大走廊，更是連跨西湖、餘杭、臨安3區，所以，杭州的行政區劃調整正當其時。只不過，在調整的過程中，如何讓運河、良渚、西溪這些「城市名片」凸顯出來，但同時也要保證像餘杭這樣具有人文底蘊的名字不至於消失，是杭州需要認真對待的大問題。

九，還有一個重要問題，也是詹正凱的疑惑，那就是杭州的領導人老是變動，屁股沒坐熱就抽調支援中國其它城市發展了，雖然這看上去是對杭州的信任，但是這會不會造成杭州的政策沒有穩定性？對杭州產業的發展和城市的未來，是否有足夠的定性和思考？杭州的城市精神，又該如何塑造？

……

不得不說，杭州要成其為大，成其為世界級，還有很多的工作要做。但不管如何，以前的美夢盡皆遠去，但更大的夢想正在不停的孕育，生長，一如西湖邊，花開花落雲捲雲舒。

這是杭州之幸，但在這些宏大的城市敘事面前，只希望未來的杭州，還能給我等卑微的個體，留下些許生存空間，讓我們日後想起這個詞，能無愧於「最憶是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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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寫|王千馬（中國企業研究者，中國商業地理寫作第一人。出版有小說《媒體這個圈》、《無所適從的荷爾蒙》，主編有《無法獨活：致餵大的年輕人》、《不焦慮的青春》，近年來相繼推出《重新發現上海1843-1949》、《海派再起》、《寧波幫：天下第一商幫如何攪動近代中國》、《盤活：中國民間金融百年風雲》、《玩美：紅星美凱龍30年獨家商業智慧》、《紫菜爸爸》以及《新製造時代：李書福與吉利、沃爾沃的超級製造》、《大國出行：汽車裡的城市戰爭》等作品。）

圖片|除署名外，均來自網絡

編輯|大腰精

製作|粉紅女佩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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