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個人走路多不自在

潮頭文學 發佈 2020-01-16T23:15:21+00:00

他們現在很可能就窩在那兒高談闊論;如果從那裡過去,他們發現自己是在一個人走路,是在疏離他們之後的一個人走路,不幸災樂禍死了才怪呢!


作者:(安徽)裴東升


中午和幾個朋友小酌,痛飲了幾杯,連日來壓在心頭的憤悶就被酒精稀釋了許多。現在回家,正可美美地睡上一覺。

他剛站起身,猛然跳出一個問題又使他踟躇不前了。

從這裡出去,不遠處的前面,有幾戶人家都是他和他們共同的好友。他們現在很可能就窩在那兒高談闊論;如果從那裡過去,他們發現自己是在一個人走路,是在疏離他們之後的一個人走路,不幸災樂禍死了才怪呢!

怎樣才能不讓他們看到自己,現在成了他最大的問題。

真正說起來,他和他們之間也沒什麼。

剛來主持工作那陣子,他只是覺得他們俗,而且還有點低能。不過,那會兒他們對他還是很恭敬的,每每惟命是從。後來,他們漸漸就不怎麼聽話了;而且,對一些具體事務的看法,他們表現出的不是任性和自私得不可理喻,就是婆婆媽媽的莫衷一是。

這幾個傢伙簡直就是撈不上筷子搭不上牆!他常常在心裡唾道。

更讓他大為不快的是,他們之間已日益黏糊起來。或許,對他,他們可能於隱隱的嫉妒中又深感一種望塵莫及的無奈,所以才人以群分吧?但無論如何,他們這種刻意的抱團也是不正常的。

為了工作,他就一直忍著;無關大局的情況下,他還儘可能地作一些妥協,有時還有意識地隨波逐流地與他們鬧在一起。

他與他們的關係一直就那樣勉勉強強地維持著,竟然連一次小小的齟齬也不曾發生。

而一個星期前,這種貌合神離的關係就豁然崩開了一道裂縫。

那天,他出差在外,因為一個不大不小的材料,他們未及通過他,就匆匆上報了。雖說是急事急辦,但他還是大為不悅,畢竟他是這個單位的一把手。

自此,他開始賭氣了,以至最後索性一切不管不問。你們不是想逞能嗎?那就隨你們搞去,看你們能搞出什麼名堂!



他並非真的想撂挑子。

他清楚,憑他們的能力,一旦接觸到實際,免不了處處碰壁;而且,要不了多長時間,他們之間也會分崩離析。等到他們完全陷入癱瘓的時候,他再回到原來的職責上。

現在,他的態度就是一味地迴避。

每天一早,他都要設法讓一位好友站出來做東,隨即又約出幾位朋友一起聚到那裡喝酒聊天打牌;有時他也將朋友們喊到自己家裡。他要讓他們知道,他有的是人緣,任何時候都能玩得風生水起。

前幾天,他們偶爾還打來手機,他總是說他在忙,隨即就把手機一摁。

可這兩天來,那些令人憤懣的假惺惺的匯報就從他耳邊隱退了。不知怎麼,他忽然就感到失落落地。

看來,他們已經走得很遠了,而且,工作中並沒有出現什麼麻煩!

他開始不安了。再這樣僵下去,何時是個頭呢?上面又會怎麼想?他心裡急得就像貓抓似的。

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向他們低頭!

他陷入進退維谷之中。

還是再等等吧,他想。他要等待他們回過頭來,重新站到自己的麾下,雖然這種可能很渺茫。

這時,他頭腦里忽然蹦出一個主意:打的回去!坐在車廂里,他們不容易看到自己;即使看到了,他們也不會覺到自己很狼狽。

正午的陽光火辣辣的,空氣嗞嗞地燃燒著,好長時間路上連一個車影兒也沒有。

看來,只有繞道而行了。他沮喪地想。

看到主人已在那張藤椅上呼呼大睡,他恍然覺得自己已有好久都沒有這麼酣沉的睡眠了。他嘆了口氣,心一橫,逕自從後門出去了。

打從記憶時至今,他還沒有一次單獨走過路。此刻,他踽踽疾步於正午的太陽底下,忽然就覺得心裡空蕩蕩地,身子也是輕飄飄地,像是浮在太空里一般。

走著走著,他猛地打了個冷噤。要是有人看到他一個人毫無理由地走在這條逼仄、陰濕的荒徑,各種猜疑和嘲笑豈不紛然而至?!想到這裡,他愈發加快了腳步,一彈一跳地,隨時就要栽倒的樣子。他顧不了這些,他得儘快走出這條歧途!

剛拐過一個彎,驀地,一道白光晃了過來,爍爍地,耀人眼目。他止住腳步,迎著那白光望去。不遠處的前面,恍惚有一輛小麵包車正橫在路口,白晃晃地,似真似幻。俄爾,那輛小麵包車裡忽然飄來一陣滔滔的笑聲,隱隱然,若有若無,那麼熟悉,那麼刺耳,卻又那麼親切……


作者簡介:裴東升,男,生於1969年8月,安徽省無為市人,漢語言專業。系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安徽省詩詞協會會員。曾在《人民日報-海外版》《光明日報》《揚子晚報》《新安晚報》《青春》《安徽文學》《中國散文家》《家庭》《作家周刊》《詩詞月刊》《江河文學》《詞作家》等報刊發表小說、散文、詩歌600餘篇(首)。其中,《裴東升小說三題〈考察〉〈水平〉〈臥底〉》在安徽省首屆小說南北對抗賽中榮獲「江淮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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