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在中外文明漫長的交往歷史中，除了鄭和下西洋、馬可·波羅遊歷中國這樣的壯舉，更有許許多多普通人的故事。他們對漢語和中國文化的熱愛如涓涓細流，跨越了數十年，用自己的行動詮釋著多彩文明的交流互鑒。今天，就讓我們跟隨英國赫爾大學孔子學院公派教師於泓珊的腳步，走近她的學生陳奕恩，聽一聽他的「中國故事」。
2018年12月，英國東約克郡貝弗利大教堂舉辦聖誕樹節。有一棵聖誕樹，上面的裝飾品十分奇特，它既不是聖誕老人，也不是雪花和馴鹿，而是中國書法和中國畫。
看到這樣一棵聖誕樹，你會想到什麼？對於陳奕恩先生——我的一位60歲的英國學生來說，這棵聖誕樹卻喚起了他藏在心底近40年的中國記憶。
2019年1月，陳奕恩來到赫爾大學孔子學院，他用流利的漢語和我說了他看到聖誕樹上美麗漢字時的激動與興奮。在和他一起重溫漢語的一年裡，他為我講述了自己和中國的不解之緣……
英倫學霸昔日遊學中華
「我叫Ian Champion，中文名字是陳奕恩——『神采奕奕』的『奕』，『周恩來』的『恩』。」初次見面時，陳奕恩這樣介紹自己。
37年前，年僅22歲的陳奕恩畢業於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中國歷史專業。他喜歡漢字，喜歡讀《論語》，對中國歷史十分著迷，他的夢想是成為英國最優秀的中國歷史學家。
1982年的秋天，他幸運地獲得了英國文化委員會的獎學金，來到中國南京大學學習漢語和中國歷史。
剛來中國時，他只會說「你好」「謝謝」和「再見」。在南京大學的學習，對於痴迷中國歷史的他來說簡直是如魚得水。他從最基本的漢語學起，「瘋狂」地上漢語課，跟同學們交流，學習研究各種中國歷史書籍，了解中國文化。
1983年秋天，他爭取到了在南京農業學院擔任外教的機會，為來自中國各地的20多名農業專家教授英語，可以和更多中國人交流。
那兩年中，他開啟學霸模式，從「你好」「謝謝」到聽說讀寫樣樣精通，這讓他非常有成就感。他無比自豪地說：「在南京大學學習時，我最驕傲的是我的漢語不僅越來越地道，甚至還可以將南京話翻譯成普通話給外地人聽，我覺得自己棒極了！」
在旅途中，他吃到了中國各地許多美味佳肴，每次說起宮保雞丁和蘭州拉麵他仿佛要流口水，直言「Delicious！太棒了！」
此外，他還非常熱愛音樂，在南京學習的周末常常跑到上海和平飯店去聽中國音樂家演奏爵士樂和上海音樂學院的年輕學生們演奏的貝多芬和巴赫，對他來說這是一種享受。
鴻雁傳書見證中英友誼
1983年上海的外灘，一個大鼻子的外國人總是能吸引很多注意力。陳奕恩說：「因為那個時候中國沒有那麼多外國人，中國人對外國人非常感興趣，很多人問我『你是從哪裡來的呀？英國啊？英國是很好的地方！因為馬克思在倫敦寫《資本論》啊，你長得好像馬克思！』」
別人跟他討論《資本論》，他就跟對方聊中國歷史。就這樣，愛聊天的陳奕恩結識了許多中國朋友。連續幾年春節，他都是跟著中國朋友回老家度過。中國改革開放的迅速發展和中國人民的熱情友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心裡埋下了友誼的種子。
陳奕恩在中國南京、台北和香港一共生活了六年，去了很多地方旅行，足跡遍布北京、南京、西安、重慶、昆明、青島、敦煌、廈門、上海、呼和浩特、蘭州等二十多個省市和自治區。在這個過程中，他所看到的中國各種自然和人文景觀也讓他感到震撼。
那幾年中，他拍了幾百張80年代初期中國各地的照片，足夠開一次攝影展，有1982年的南京大學和上海外灘、有在馬路邊小桌子上寫作業的孩子、也有幹完農活後露出笑臉的鄉間老人，在他看來都非常美，具有一種直擊人心的力量。
對他來說，中國的一切都充滿著吸引力。
他把這一切記錄在了寄給英國父親的150封家書和8本裝滿中國各地照片的相冊中。他向英國朋友們講述著中國歷史文化，介紹著真實的中國。同時也將英國的歷史和文化講給了他的中國朋友，默默做著中英文化的民間交流大使。
四十載不忘初心終圓夢
1988年，陳奕恩回到英國，他計劃取得英國教師資格證再回到中國繼續當老師。但是由於家庭和身體原因，他的心愿未能實現。漢語和中國似乎已經成為了遙不可及的夢，照著他放在閣樓里的塵封的十幾本相冊以及在南京大學用過的漢語字典和布滿灰塵的中國笛子。
時間一晃來到2018年的12月，黑夜中貝弗利教堂中70多棵裝飾精美的聖誕樹閃爍著燈光，每棵樹都是由東約克郡不同的學校和組織裝點的。灰白頭髮的陳奕恩是聖誕樹節的志願者，他一棵一棵地欣賞著，直到走到了第23號聖誕樹旁，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這棵樹裝飾著最精美的漢字，中國文字！在東約克郡怎麼可能有漢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聖誕樹上璀璨的燈光不僅點亮了東約克郡的夜空，也點亮了陳奕恩塵封四十年的中國記憶。
幾天後，他來到了孔院想要繼續學習漢語和中國文化。因為他的漢語水平並不低，只是由於身體和年齡的原因，很多東西不會表達了。因此，我鼓勵他加入高級漢語班，直接從HSK4級開始學起。
在赫爾大學孔子學院，有數千名東約克郡地區的大中小學學生、社會人士，以及退休的老人在學習漢語和中國文化，而他們也成為陳奕恩繼續學習漢語的動力。一天天過去，他發現自己的漢語水平不僅慢慢恢復了，腦海中關於中國的記憶也一點一滴地回來了。
在91歲父親的家裡，他找到了當年的150封家書，把閣樓中的十幾本相冊一一拿給我看，擦去古老漢語字典的灰塵並重新翻開，他眼眶瞬間便濕潤了。
陳奕恩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再次回到中國、回到南京，看看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天翻地覆的變化，實現自己的「中國行之夢」！
我也未曾想過，在我出生的1983年，有一位來自英國的年輕人正在中國四處遊歷、如饑似渴地學習漢語和體驗中國文化。
自2017年，我在赫爾大學孔子學院擔任公派教師到今天，我們因為孔子學院相遇在東約克郡的赫爾，繼續著這一份中英友好的緣分。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於泓珊，天津師範大學國際教育交流學院教師， 2017年至今在英國赫爾大學孔子學院任公派教師。
➤來源：英國赫爾大學孔子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