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情人,他隨手寫了一首詩,卻堪稱妙語天成之作

金峰之約品讀欣賞 發佈 2020-01-15T03:28:49+00:00

一千年前的唐代,一個男子在七夕之夜看著月光,寫了一首五言律詩《七夕》,這首詩堪稱妙語天成之作。據說李賀將死之時曾見一緋衣人,駕赤虬,持一板書如太古篆文者,這人對他說:「當召長吉。」

一千年前的唐代,一個男子在七夕之夜看著月光,寫了一首五言律詩《七夕》,這首詩堪稱妙語天成之作。

七夕

別浦今朝暗,羅帷午夜愁。

鵲辭穿線月,螢入曝衣樓。

天上分金鏡,人間望玉鉤。

錢塘蘇小小,又值一年秋。

天上的七夕,牛郎織女鵲橋相會,銀河渺茫,星漢閃爍。雖然原本明鏡似的圓月只有一半,但是牛郎織女還能鵲橋相會,緊緊相擁。

在地下七夕這一夜,男子只能孤身一人靜臥在羅帷內,眼見螢火蟲依稀照亮了當年定情時的舊衣上,他苦苦思念昔日的戀人,但也只能對著彎彎的月亮發獃。

這個男子就是有著波濤詭譎詩風的「詩鬼」李賀。

全詩以構思的新奇、抒情的深細以及語言的工整穩貼見勝,與李賀歌詩常見的驚才絕艷、穠麗詭奇多少有些不同。

他遣詞造句均是生活中的常語,抒情含而不露,味而愈出。特別是章法構思之妙實足令人折服,全詩從夜半寫到天明,又以牛女的相會映襯自身的孤處,天上人間,融處生哀,充分顯示出作者過人的功力。

黎簡《李長吉集評》說:"昌谷於章法每不大理會,然亦有井然者,須細心尋繹始見。"此詩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在唐代燦爛的詩歌長河裡,閃耀著的不僅有詩仙、詩聖,而詩鬼李賀,縱沒有「李杜文章在,光芒萬丈長」的巨大影響力,但也被南宋詩論家嚴羽看做可與李白相媲美的「太白仙才,長吉鬼才」。

李賀生於唐貞元六年(790年),他出身於李唐宗室,其先祖為唐高祖李淵的叔父鄭王李亮。可惜時光荏苒,到李賀這一代時早已沒落。李賀的父親李晉肅為其起字「長吉」,大概也蘊含了美好的祝願。

李賀七歲能辭章,已然略有詩名。當時大文豪韓愈、皇甫緹等聽聞其名俱是懷疑,特意到他家中去令他當面賦詩。李賀欣然執筆,洋洋洒洒寫了一篇《高軒過》,韓愈、皇甫緹二人大驚,自此,李賀名動京師。


高軒過

韓員外愈皇甫侍御湜見過因而命作

華裾織翠青如蔥,金環壓轡搖玲瓏。

馬蹄隱耳聲隆隆,入門下馬氣如虹。

雲是東京才子,文章巨公。

二十八宿羅心胸,九精耿耿貫當中。

殿前作賦聲摩空,筆補造化天無功。

龐眉書客感秋蓬,誰知死草生華風。

我今垂翅附冥鴻,他日不羞蛇作龍。


少年成名,給李賀帶來的並非是仕途的一帆風順,更多的卻是嫉妒與曲折。

十八歲時,李賀的父親去世,這對本不富裕的家庭來說更是雪上加霜。李賀在這一年決定赴試,他參加了河南府試,並取得了鄉貢進士的資格。可是與其爭名者卻以其父李晉肅名與「進士」音近為由,阻止他參加科舉。

韓愈聽聞此事,大抱不平,作《諱辯》,稱:「父名『晉肅』,子不得舉進士,若父名『仁』,子不得為人乎?」可惜他的呼聲並未改變李賀的命運,李賀終究還是被禮部除名。

幾經周折,李賀最終以恩蔭得官,任奉禮郎,自此居長安。在為官的三年時光里,李賀親身經歷以及目睹了大唐帝國由盛轉衰的一幕幕悲喜劇。

此時的大唐已不在是李白筆下那個雄渾開闊、萬國來賀的時代,他似一位老者,淒風冷雨中步履蹣跚。李賀用詩鞭笞黑暗,用詩表達著內心的苦悶。

開愁歌

秋風吹地百草干,華容碧影生晚寒。

我當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謝如枯蘭。

衣如飛鶉馬如狗,臨歧擊劍生銅吼。

旗亭下馬解秋衣,請貰宜陽一壺酒。

壺中喚天雲不開,白晝萬里閒淒迷。

主人勸我養心骨,莫受俗物相填豗。


蕭瑟的秋意中,他獨自乘馬遊蕩。不過二十年紀,卻已如蘭花枯萎,枯萎的並非其身,實是那顆被現實揉碎了的心啊。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卻不知該如何選擇,因為無論哪一條都不可能帶他去那理想的世界。也只能擊劍怒吼,當衣換酒,酒醒後依舊是這倉皇人生。

終究舍不下理想,終究在內心有著火熱的夢。即使他的進身之路被「避父諱」這一封建禮教無情地堵死了。即使他自小身體瘦弱,卻堅持筆耕不輟,直到嘔心瀝血的地步。

南園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

何當金絡腦,快走踏清秋。

報國之心,幻想著有朝一日行將此身付與國家,建功立業成就輝煌。

李賀擅長寫神仙鬼魅,曾有人統計,李賀留詩二百三十首,其中涉及神仙鬼魅的共四十篇,而以鬼為主的就有二十七篇。李賀被稱為「詩鬼」,大概也與他神奇瑰麗的幻想以及他所創作的這個光怪陸離的詩意世界有關。

他的詩中,充斥著大量關於人間與鬼蜮的結構,他不斷的否則仙界,不斷的探索鬼蜮,或許正是他對生命的終極思考。

與盛唐詩仙不同,李白是自由浪漫的,他代表了那個強盛的大唐。而李賀,在身體與心靈的雙重枷鎖下,在中唐走向晚唐的夕光中,他更加的接近死亡,更加的感受到人生的無奈與無力。

神弦

女巫澆酒雲滿空,玉爐炭火香冬冬。

海神山鬼來座中,紙錢窸窣鳴旋風。

相思木帖金舞鸞,攢蛾一啑重一彈。

呼星召鬼歆杯盤,山魅食時人森寒。

終南日色低平灣,神兮長在有無間。

神嗔神喜師更顏,送神萬騎還青山。


苦晝短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

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食熊則肥,食蛙則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龍。

吾將斬龍足,嚼龍肉,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何為服黃金、吞白玉?

誰似任公子,雲中騎碧驢?

劉徹茂陵多滯骨,嬴政梓棺費鮑魚。


錢鍾書評論李賀說:「其於光陰之速,年命之短,世變無涯,人生有盡,每感愴低徊,長言永嘆。」盛時凋零的李賀比大多數人更加明了光陰的易逝,而接二連三的親人離世,又讓他對這無常的人生充滿感懷。

元和十年(815),李賀遊歷江浙,次年北還,不久病逝,享年二十七歲。據說李賀將死之時曾見一緋衣人,駕赤虬,持一板書如太古篆文者,這人對他說:「當召長吉。」李賀看板書所文並不識得,於是下榻叩頭,言說家中老人年邁,不願前往。緋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樓,立召君為記。天上差樂,不苦也!」李賀哭泣,少傾,氣絕。

或許上天果真有仙境,有天帝,他需要有人為他寫詩,於是帶走了李賀。

如今我們談起他,會感嘆他的命運多舛,會驚訝他的思如泉湧,會沉溺於他的奇魅鬼蜮,也會吟詠他的千年佳句:「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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