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惠英紅:不要再記住我會打

界面新聞 發佈 2020-01-15T08:14:53+00:00

「其實我一點也不強悍,我懂任何女人會做的事情。我會煮飯,我愛整理,然後我會打毛衣、繡花,我會畫畫,我都懂。」

「我是我的花朵的果實,我是我的春夏後的霜雪。」

在央視新聞推出的系列節目《散步集》里,惠英紅和大家談起自己身上的「標籤」。憑藉「打女」形象一路走紅的她,不喜歡別人叫她「男仔紅」,也不甘心只做全香港最賣座的動作女演員。「其實我一點也不強悍,我懂任何女人會做的事情。我會煮飯,我愛整理,然後我會打毛衣、繡花,我會畫畫,我都懂。」

如果有機會見到惠英紅本人,你會發現人身上似乎的確有一種磁場和力量。在惠英紅的身上,她給人的感受是既穠艷又凌厲。她經歷過常人難以想像的苦難,吃過別人沒有吃過的苦,才有了今天的惠英紅。她不服輸,她也不會被淘汰。

演員惠英紅的人生本身就好像一部電影,或者一場接力賽。她的起步不占優勢,懂事時便在灣仔沿街叫賣口香糖。吃乞討來的食物,住在樓梯底下逼仄的小空間裡。12歲那年,她看到電影院門口《紅樓夢》的明星海報,就下定決心要做同樣的「人上人」。於是她考到美麗華夜總會做中國舞藝員,才有了後來被張徹導演發掘,出演《射鵰英雄傳》中穆念慈一角的機會。

可能正是因為童年這段不平凡的經歷,惠英紅有著超人的堅韌性格。她從小就懂得不拼就會被淘汰的道理,因此在她的賽道上,每一段路程都是一次百米衝刺。在當時的香港影視圈,雖然惠英紅受到張徹的偏愛,但在張徹的作品裡,男人才是鏡頭前的主角。不願拍「枕頭」的惠英紅,必須舉起「拳頭」,一打就是10年。

回憶起這段打女經歷,惠英紅還是很後怕:「10年裡面,滿身都是傷,所以對動作片很畏懼,真的很害怕。真的,不要再記住我會打。」

能衝出原始階層的人極少,女子尤甚。靠拚命,惠英紅突破了人生的第一個極限。因為電影《長輩》,她拿到了第1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當時她還不明白這個獎項對她的意義,回家後就把獎盃藏到床腳。但之後她的收入開始變高,她的一系列動作片大賣。惠英紅一躍成為香港最賣座的武打女星。

但等待她的永遠還有下一個彎道。當狂飆般的歷史進程到來時,惠英紅同樣被裹挾在時代的洪流里。80年代至90年代,海外歸來的年輕導演逐漸掌握電影圈的話語權。他們鄙棄「四頭」(噱頭、拳頭、枕頭、鬼頭),也不認同惠英紅有演技,能演新潮電影。此時的惠英紅事業及個人生活均陷入低潮,她從一線打星跌落至無戲可拍。過去生活貧困時,她還能努力脫貧。但當精神貧困時,流淌在骨子裡的敏感和脆弱會擊倒她。就像她在2010年第二次拿下金像獎時所說:「我風光過十幾年,不知道為什麼會跌落谷底,為什麼會把自己逼進死胡同。」

好在帶著這些經歷的惠英紅重新歸來,從低頭開始,從婆婆媽媽的角色演起。這或許是大多數中生代女演員的宿命,但當幸運降臨時,或許只有惠英紅這樣不認命的少數人能抓住它。2010年,第29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惠英紅憑藉《心魔》拿下人生的第二個金像獎影后。之後,她又接下《幸運是我》《血觀音》這樣的片子。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我演可能比我打還好。可是以前是找我去打,沒機會去演,那現在有機會給我轉型。再出來的時候,能甩掉俠女這個形象是覺得超大的高興,真的。」

從藏污納垢的現實中來的惠英紅,恰恰從中汲取到表演的養分。如今的惠英紅,更多以朋友、老師的身份出現在演技類綜藝節目裡,一邊傳授自己理解劇本、人物的經驗,一邊在表演里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在近日的《我是演員之巔峰對決》中,惠英紅挑中了《萬箭穿心》這個劇本。她告訴介面文娛記者,看到劇本里的家庭問題時,她仿佛就看到年輕時的她。她會回憶起家人因為貧窮的分離,以及情感的寡淡,也會想到自己與哥哥惠天賜的衝突,以及哥哥離世的遺憾。

「現場看《萬箭穿心》跟你們在電視看是兩個版本,現場的比較好一點,很多感情的戲份播出時被剪掉了。所以你們看的時候,如果你們覺得好,那我可以告訴你,你在現場的話會更好。因為這個我自己演出來非常滿意。」

1月8日晚,在頭條盛典的榮譽授予典禮上,惠英紅和王勁松一同獲獎上台。兩人動作輕巧,眼神堅定,舉手投足都是時間沉澱的魅力。畢竟真正的實力派,看起來總是很溫柔。當天,惠英紅也與我們簡單地談了談最近的工作以及「過彎」的智慧。

介面文娛對話惠英紅:

介面文娛:您最近在綜藝《我是演員之巔峰對決》里,對《萬箭穿心》的詮釋感染了很多觀眾,最初您參加這檔節目的契機是什麼?

惠英紅:這個節目之前,我有去參演一些節目做助演,那很輕鬆。這次是參賽者,我以為也是像上次一樣很輕鬆。結果去到第一天第一集的時候,就有一點超級崩潰的感覺,原來跟上次完全是兩碼事。自己去主演,劇本是他們挑,時間也很緊張。拿劇本、背劇本、彩排,之後就要錄影了。我當時就說,怎麼會是變成這樣,我不想玩了。可是第一集一出來就贏了,那贏了沒辦法,就一定要下一集。可是去了下一集的時候,反而就開始慢慢變得輕鬆了。

因為只是在還沒有上台之前緊張,在舞台表演的時候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只全情在那個角色裡面,那個感覺很快樂。然後我又想說,如果第二次贏了,要不要演我最想演的東西?我就開始挑一些比較不一樣的。所以第二次挑《臥虎藏龍》。這個角色跟第一次完全不一樣,但因為是古裝,我還是比較拿手。

第三次的時候,我就想再用另外一個形象去演,所以我挑了《桃姐》。我希望讓觀眾看到不一樣的年齡層,不一樣的故事、不一樣的人物。我以為《桃姐》我應該是可以被淘汰的,因為《桃姐》給我的時間最少,連劇本和彩排就給了我大概一個多小時。所以我演完之後,有一點覺得應該會輸了,好了我可以回家了,結果我第三名,還是不能走。

那我又覺得不能再這樣子了,所以第四集挑了《萬箭穿心》。不是一定要挑自己喜歡的東西,有時候是應和觀眾喜歡的東西。我挑這個故事,主要是它有一些家庭的問題,挺像我以前年輕的時候家庭的問題。因為我以前年輕的時候家庭很窮,很多孩子都被送走了,並且兄弟姐妹的感情是比較差,有十幾年沒見面。關係就像一般的曾經見過的朋友,互相hello打個招呼的關係。突然間回來家裡一起住的時候,家人間很多摩擦,很多很多,一點事情都吵架、打架,離家出走的都有,因為總歸是十來年都沒合在一起。

所以我就挑這個故事,是因為裡面有很多情節和我的經歷很像。比方說中間我跟我哥是最不合,到後來攤開了說,我們剛開始有很好的關係,他就走了。所以我覺得如果在舞台發揮這個劇本,可能觀眾能更加感受得到我的情緒。

其實如果你在現場看《萬箭穿心》,它跟你們在電視看是兩個版本,現場的比較好一點,很多感情的戲份播出時被剪掉了。所以你們看的時候,如果你們覺得好,那我可以告訴你,你在現場的話會更好。因為這個我自己演出來非常滿意。我們現場雖然有保密,但我們都有看過,發揮得是最好。可是我在回看時發現很多部分被剪掉。

介面文娛:這次在舞台上是和費啟鳴一起表演,我們也有聽說您平時經常幫助年輕演員理解劇本和人物,那這種傳承的觀念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呢?

惠英紅:我也是從新人跑出來的,對嗎?我新人的時候,真的大家對我比較好,因為我碰到很多什麼都肯教我,肯把東西讓給我的前輩。當然有時候你也會碰到一個老前輩,他什麼都不給你,我都看過。我真看過一些老前輩對年輕人,明明兩個人是平均的戲,他就可以壓上去把整個戲吃掉,整個給挪到後面,我就覺得這種不好。

因為在整個製作流程裡面,戲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而是一個團隊的事情,缺一個都不好。如果對手差,你怎麼樣去演你都會差,這是我的經驗。他水準低,你演出自己的水準,就會變成你跳出來,好像是有點過了。但你壓低你的水準去接近他,整體就會很低。所以你必須要把對手演員用到最好,弄得最平衡。所以我也並不是說我心有多寬,怎麼樣去教人家,只是我明白表演是一個團體的工作。如果我沒有把一些經驗告訴年輕人,或者是讓對手演員配合好一起表演,那對我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

介面文娛:早年您拍了很多動作片,非常辛苦。那對於現在的您來說,演戲的意義有沒有發生改變?

惠英紅:其實我一出道就是拍動作片,拍了十年,整整十年。十年裡面滿身都是傷,所以對動作片,我會有很畏懼的那種感覺,真的很害怕。後來一段時間再出來的時候,我能甩掉俠女這個形象,是覺得超大的高興。真的,不要再記住我會打。現在也有動作片來找我,但第一年齡方面我打不動,我沒以前打得那麼好,所以倒不如不要再打。其實我一直都覺得,我自己演得可能比我打得還好,可是以前是找我去打,沒機會去演。那現在有機會給我轉型,我不會再出演動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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