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鵬‖一株撿來的萬年青(散文)

全國黨媒信息公共平台 發佈 2020-01-17T14:12:37+00:00

因為自幼腿部便有殘疾,而高血壓和心臟病更是糾纏了她一生,所以母親的身子骨一直很虛弱。「街上賣的花多貴啊,而且買了也沒什麼用,不要買,」母親連連搖頭,「家裡不正好有盆萬年青嘛,你帶過去就行了。」

來源:中山日報

欄目:文棚

小時候,家裡有一盆萬年青,它是母親從垃圾箱裡撿回來的。一片片長葉泛著油亮的深綠色,緊緊地簇擁在一起。它沒有其他盆栽青翠秀美的樣子,卻獨具著一種沉穩的堅韌。

母親那時雖然才四十多歲,但已經滿頭白髮了。因為自幼腿部便有殘疾,而高血壓和心臟病更是糾纏了她一生,所以母親的身子骨一直很虛弱。但她仍像個陀螺一樣,兜兜轉轉一刻都沒有停下。淘米、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大大小小的雜事在她的手上留下密密麻麻的掌紋,一年,又一年。

兒時的我並不懂事。因為家裡比較清貧,所以父母一直身體力行著省吃儉用。但有時和同學之間的對比,卻往往會把我一直逃避的自卑拎出來,用赤裸裸的獰笑划下深深的一刀。記得有一年中秋,學校要求我們從家裡帶一盆花。同學們都是在學校門口的小販那兒買菊花,我沒有零花錢,便回去問母親要。「街上賣的花多貴啊,而且買了也沒什麼用,不要買,」母親連連搖頭,「家裡不正好有盆萬年青嘛,你帶過去就行了。」「老師讓帶的是花,那不是個草嗎?」「那個怎不是花啊,就帶這個,不要上街去買,你爸爸苦錢也不容易啊。」我還是不放心,特地翻了翻詞典,看到上面提到了花為淺黃色才放心——能開花那肯定就是花了。

下午,我小心翼翼捧著萬年青來到學校。同學們已經把菊花排成了三排。整個教室都明艷艷的,分不清是陽光的燦金還是菊花的明黃。我剛把萬年青貼著門放下,班長就皺著眉頭問道,「你就帶了一盆草啊?」「那就是花,我查過字典了,它會開花的。」「那你等它開花了再帶過來。」全班哄然大笑。我突然覺得菊花黃得分外刺眼,低下頭,卻發現萬年青好像也在看著我,相顧無言。

回家的路,每走一步,便有一滴淚水落在萬年青的心底,它耷拉著葉子,躲在我的懷裡。到了家,我已經完全忍不住了,邊哭邊咳嗽,大聲地質問母親的吝嗇。母親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小聲地安慰著我。

等吃完飯,我不經意向廚房一瞥,母親正雙手按著洗碗池,身子輕輕地顫抖,啜泣著。那是我第一次見母親哭,也是唯一一次見母親哭。

我一時間不知所措。我是能夠理解母親的辛酸的,也正是能夠理解,所以那一刻的自責與痛苦才更加深入骨髓——母親被我質問的時候肯定是痛苦的,但當時她心裡唯一的想法只是去安慰我,撫平我的傷痛,為此,她寧願把這份痛苦轉嫁到她身上,哪怕這樣會讓痛苦加倍。只有當我平靜後,才會一個人默默消化所有的傷痛,而為了她的兒子,她還要躲到沒有人注意的角落,才能放心地讓眼淚流下。可是我呢,卻只為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原應該不久後就會被我遺忘的小事,而在母親傷痕累累的心裡又撕開淋漓的傷口,即便這樣,她還是緊緊握住我,握住她最怕冷的孩子。

我悄悄走回了臥室。殘存的叛逆與可笑的自尊讓我始終沒有說出一聲對不起。當時本想用未來的孝順去彌補這份傷害,可沒想到,這份遺憾卻被永遠釘在了十字架上,無數次地灼痛我懺悔的祈禱。

如今,母親離開我已經六年了。家裡的萬年青沒有母親的打理,也早已經枯萎。或許,它比我更有孝心,把一片片長葉都當做了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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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徐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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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審:魏禮軍

◆素材來源:中山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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