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人:堅決抵制網上超市

新周刊 發佈 2020-01-17T20:43:00+00:00

2016年9月,MathallenFood Hall是奧斯陸最著名的室內集市之一,有超過30家專業食材店、咖啡館以及餐館。

2016年9月,Mathallen Food Hall是奧斯陸最著名的室內集市之一,有超過30家專業食材店、咖啡館以及餐館。/禤燦雄


在挪威,最接近菜市的,恐怕是亞洲超市了。奧村亞超種類豐富,讓其他村的華人口水長流。

文/李樹波

挪威沒有真正意義的菜市場,或者說,挪威沒有菜市場攤主這個階層。


挪威勞動力的成本,這麼說吧,讓一個勞動力守著一堆菜,這堆土豆、捲心菜、胡蘿蔔、洋蔥必須每小時產生300克朗(摺合人民幣250元)利潤,才將將夠付給攤主的最低工資和給政府的僱主稅。


這麼大壓力,捲心菜們也不想啊,所以一般農戶都組織起來,以合作社的方式面對市場。


合作社是集體所有制,每個成員都有股份。一般農場負責生產,加工、分銷由合作社專業部門搞掂,產品直供各大公司和連鎖超市,全價值鏈環節利潤共享。高端有機農戶則直供那種盤子上冒冷煙的米其林餐廳,生存得小而美。


難道挪威農民完全脫離了終端顧客?


也不是,在一年一度的夏天美食節農民集市和冬天聖誕集市上能看見他們矜持的身影,他們賣馴鹿腸、火腿、各色奶酪、蜂蠟制的藥膏以及各種有機製品,都是讓逛集市的人在「來都來了」的心理推動下才會慷慨解囊的俏貨。


味道確實和商店大路貨不同,但也不會讓人一直惦記到明年。


2016年9月,Mathallen Food Hall 里售賣的各色香腸。/禤燦雄


最接近菜市的,恐怕是亞洲超市了。奧村亞超種類豐富,讓其他村的華人口水長流。


北方小巴黎特羅姆瑟只有土耳其超市,而奧村在土超之外還有越南超市,還曾有香港超市——儘管那只是一個東莞老太太開的,但是確實有從恰恰瓜子到油麵筋、百葉結、蝦子面等各種地道國貨。


老太太年事漸高,女兒女婿不願意看店,這家店也就消失了。


那麼就委曲求全去越南超市。貨架頂天立地,之間的通道距離精心計算過,僅夠拖購物籃的一人和不拖購物籃所以只算半人的一人擦肩而過。貨物的密度堪比菜市場。


顧客里挪威人屬少數派,他們多半嬉皮打扮,注意力高度集中,叢林探險家般目光遊走在各種醬料瓶說明文字上。


我經過他們的時候會凝神側耳,預著被提問,比如這個干蘑菇怎麼吃之類。但是並沒有,他們都很獨立。反而常常碰到說中文的叔叔阿姨們問哪裡有醬油,我就帶他們去,說這是日本萬字醬油,只有這一種,大瓶其實也很合算。


他們想必已經問過了店員,發現店員不懂普通話——他們講的是越南語。


挪威這地方,好像美到不該有煙火氣。/wiki


越南超市的顧客主體是我這樣的移民或者「外國人」。在挪威的越南人口比中國人口多一些,76.5萬移民里有1.4萬越南人,父母都是第一代越南移民的孩子有9213人——可見越南人不太和挪威人通婚。


泰國人和菲律賓人比越南人還多,2萬多泰國人大部分是嫁來挪威的,2萬多菲律賓人一部分和挪威人結婚,一部分做護理類工作。中國在挪威的第一代移民有9090人,大部分做餐館,其餘做經濟和IT。這些民族的共同點是都在越南超市買菜。


我在越南超市的動線是這樣的:先看冷凍櫃,裡面大部分是硬邦邦的淡水魚類。越南店魚類都有種泥腥味,聞之毛骨悚然。我要看的是有沒有豬蹄、雞腳,這些是隔段時間進一點的貨,能碰到是運氣。


然後去冰鮮櫃里看速凍點心,既有中國的鮮肉燒麥、小饅頭、生肉包、香芋包、油條,也有印度的油餅以及越南的香葉涼糕、肉粽。就連鹹水鮮花生也有,一包里總有幾個霉爛。


中國水芹、韭菜、香茅都脫離了普通蔬菜隊伍,被提拔到冰鮮櫃里升了位分,細細三五根一包,摺合人民幣15元。


醬料架高且長,除了老乾媽,泰國綠咖喱、羅望子醬、是拉差香甜辣椒醬、韓國辣醬要定時補貨。在這裡的意外之喜是冠珍園的醇厚出品:原豉醬比黃醬好使而鮮,辣椒豆瓣醬可以替代郫縣豆瓣醬,小魚豆豉醬和紅油筍絲都是過粥佳品。


買蔬菜和水果則要去土耳其超市,多是庫德人開的。水果和蔬菜都在室外的貨架上排開,乍看奼紫嫣紅,細看蔬菜就是不同種類的葉子菜、瓜類、根莖類、豆類和茄類。


極粗長的山藥和木薯都封了蠟,木薯味如甘栗,用來煲湯燉菜都極佳。非洲人和南美人的主食大蕉也有,中東人煮茶的薄荷也有。水果多是波蘭、荷蘭、西班牙、義大利運來,外表依然鮮艷,味道損失則已過半。


2019年,在奧斯陸, 買蔬菜和水果要去土耳其超市。/李樹波


土耳其店精彩的是各色罐頭:玻璃瓶里泡著的橄欖、大蒜、青紅辣椒、酸菜、葡萄葉包米飯,鐵皮罐頭裡封著的章魚和沙丁魚,馬口鐵罐頭裡的鮮羊乳酪。


櫃檯里還有新鮮醃的橄欖、大蒜、青紅辣椒、鷹嘴豆泥和奶酪。地中海食物這裡盡有。


土耳其人愛甜口。用酥皮、果仁和蜜糖疊起來烤成金黃的果仁蜜餅(Baklava)一盒盒摞著,整盒連枝條曬乾的蜜棗,插著黃冰糖的小木棍是用來「過」紅茶的。我買新鮮酥皮(Filo)卻不是用來做Baklava,而是烤希臘菠菜奶酪卷。


最近土耳其店明顯東歐化了,貨架上酸黃瓜和葵花籽的種類明顯增多,冰櫃里出現了波蘭餃子和酸菜。


高高壯壯穿著連體黃色工服的波蘭建築工人在收銀台前排隊,畢竟波蘭人已成為移民第一方陣,有近10萬人;其次是3萬多立陶宛人,前南斯拉夫各國能再湊個3萬人。


奧斯陸的天際線。/wiki


我每天都要去的還是挪威超市:合作社出品的牛奶、雞蛋、蔬菜和新鮮麵包,肝醬、火腿、薩拉米腸之類麵包配菜,都要定期補貨——小孩子帶午餐三明治的剛需。


遊走在菜市,腦袋裡會左右逢源、不加思索地滾滾打出菜單:西芹炒百合,豆腐煎紅衫魚,豉汁蒸排骨,蒜蓉菜心,剛想省事點滾個枸杞鹹蛋湯,又看見有粉藕,可以煲個蓮藕章魚豬骨花生湯,怎會料到竟是這麼奢侈的體驗呢?


現在要準備一桌像樣的飯菜,就要「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一番統籌、奔走、替代、權宜後,結果也不過換得朋友圈那一邊的驚呼:你們那竟然這都有!


身邊朋友用網上超市配送服務的越來越多了,對此,我堅決抵制。沒有菜市場已經很慘了,失去超市的日子我不敢想像。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