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文丨子盞

她躺在沙發上輾轉難眠，開始回想這些年來，生活賜予她的除了苦難和錯誤外，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東西。那個男人已經好幾天沒有消息了，她開始厭惡起這段關係，這段她自己沒做任何決策，只是順水推舟的關係。

這是第一次，她邀請我到她家來。

屋子不大，拾掇得還算乾淨，談不上精緻，置物架上分門別類地放著日常用物，茶几上遙控器和抽紙盒散亂地擺著，還擱了兩本書在上面，夾著半張名片的那本是《慶祝無意義》，該是做書籤用的。

我也常這樣，把名片收集起來，當作書籤。

「喝茶嗎」

我點點頭，她走進廚房，不一會兒端出杯茶來給我。自己端著杯喝了一半的酒，棕黃色，加了冰，不是啤酒，散發的味道分辨不出是白蘭地還是朗姆酒。

喝酒的女人是性感的，抽菸的女人也是性感的，她們沉醉又疏離的模樣總讓我著迷，但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大部分喜歡故作姿態，讓人生厭。

我點了根煙，她沒有反對，兀自地喝著酒，也不看我，盯著外面的窗戶出神。

她為什麼要邀請我來？一個陌生人，一個對她企圖已久的陌生人。

陌生總是具有誘惑力的，讓人好奇，讓人滋生探索的慾望，我渴求了解她，但又不希望了解她，我渴求靠近她，又不想靠她太近。我怕一旦這種由陌生衍生的致命吸引力被破壞，那些累積的興致便蕩然無存，可當她發出邀請的時候，我卻不知如何拒絕。

拒絕，多麼讓人心向神往的一個詞，它包容著這世間一切合理不合理的絕對情慾。

也許這個女人應該拒絕那個男人，那個謊話連篇的邋遢男人。他是邋遢的，外表的光鮮亮麗掩蓋不了內心的骯髒不堪。

每一個謊話連篇的人都是骯髒而真實的，他們不被道德邊界束縛，隨心所欲地行使著生而為人的特權。

她沒有拒絕，就好像我沒有拒絕她一樣，不是不願意是沒有辦法拒絕。

沉溺在自我妄想的情慾中的人是無法拒絕對方無意識下給予的好意，並且這種好意會被無限放大成一種自以為的性吸引，讓人錯以為深陷愛情。

但我不愛她，正如她也不愛他一樣。她所有的沉淪卻都不是愛。

「我總是想他，這讓我有點難過」

她突然開口絮叨了起來。

「我不想愛上他，愛上就會想占有，就會害怕失去，會不斷的懷疑自己，會把自己變得索然無趣，然後真的就失去了，想得不得是痛苦的，得而復失也是痛苦的」。

我無法反駁她，倒是讓我想起阿蘭·德波頓的話：

「你越不喜歡一個人，你越能夠信心百倍，輕而易舉的吸引他。強烈的慾望使人喪失了愛情遊戲中必不可少的一種漫不經心，你如被人吸引，就會產生自卑情結，因為我們總是想把最完美的品質賦予我們深愛的人。」

她沒有錯，愛情才是短暫的，有期限的，會隕落的，所以我們總想把愛情通過一場聲勢浩大的儀式，葬進婚姻的墳墓，來證明我們也曾互相擁有，進而實現絕對占有。

婚姻，一定是婚姻嚇退了那個男人！

「他不願意和我結婚」，她說這話時悵然的表情讓我忍不住想要發笑。

果然！ 果然如此！我強忍著沒喊出來，顫著手又點了支煙，來掩蓋臉上自鳴得意的抽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