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國風美少年」霍尊,曾嫌棄京劇吱吱呀呀好難聽

三聯生活周刊 發佈 2020-01-02T17:49:32+00:00

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周刊》2019年第52期,原文標題《霍尊:不需要去證明》,嚴禁私自轉載,侵權必究「我很討厭說越是面對質疑,越是要證明給你看,我的自尊心不允許我這樣做。

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周刊》2019年第52期,原文標題《霍尊:不需要去證明》,嚴禁私自轉載,侵權必究

「我很討厭說越是面對質疑,越是要證明給你看,我的自尊心不允許我這樣做。」

記者/楊聃


對標籤「不感冒」

2014年,在第一季《中國好歌曲》的舞台上,鼓聲進入,鍵盤緩緩將音樂拉開,霍尊閉著眼睛像哼唱一般帶出了「鐫刻好,每道眉間心上,畫間透過思量」,他的假聲高低錯落、婉轉悠揚,頓時驚訝到了評委。劉歡直接俯身向前試圖聽得更清楚一些,聽著聽著,潸然淚下。在點評環節,劉歡更是不吝讚美之詞,「我想把我們中國古風的東西和西洋音樂有一個結合點,你就是我想要」。就這樣,霍尊被貼上了「中國風」的標籤。

「90後」原創歌手霍尊算是「星二代」,父親是憑藉《大花轎》紅遍大江南北的火風,母親是80年代小有名氣的歌手仲小萍。父母離異之後霍尊跟著母親在上海生活。我試探性地問他,覺得自己是「典型的上海男人」嗎?他直接顯露出對「標籤化」的「不感冒」。他覺得,所謂「上海男人」或是「北方女人」這種從地域角度的劃分未免有失偏頗,除了口音和方言沒什麼不一樣。

和大多數「90後」一樣,霍尊是追動漫、玩手游、聽流行樂和歐美金曲長大的。在別的小孩在唱兒歌的時候,他在母親的自行車後車座上哼著席琳·迪翁、西城男孩或者麥可·傑克遜。「從小我媽就說我的聲線像麥可。」霍尊和母親的關係非常親密。石庫門那種老房子的空間侷促、隔音也差,反而增進了鄰里關係,彼此間有個照應。小時候霍尊每天等待下夜班的母親歸來。如果害怕睡不著就用竹竿敲敲隔壁的窗戶,一邊趴在窗戶上跟鄰居葉阿姨聊天,一邊往窗下的天井觀望,「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感覺我媽回來了,就心安了」。

雖然父母都是音樂圈內人,在霍尊報考大學的時候,他們還是建議他學了一門跟音樂毫無關係的工商管理專業。「我是想考音樂學院,他們就覺得男孩子還是現實一點,這都沒保障」。大學期間,霍尊從不在音樂相關的活動上冒頭。即便鋼琴達到了演奏級,也頂多在迎新晚會上登台,社團、校園選拔賽一概敬而遠之。我弱弱地問了一句:「是覺得他們級別太低嗎?」,他居然毫不避諱地說:「對,是有這麼一部分原因。」他又想了想,補充道:「更多的是我覺得大家抱團在一塊有點傻。」出道之前,他得過的最高獎項是「長江杯」一等獎,因為院長要求他參加,推不掉。

霍尊的性格很羞澀,在大庭廣眾之下彈琴都是勉強更別提開口唱歌了。2011年,母子倆逛街的時候偶遇音樂之聲在上海811廣場海選,霍尊預感苗頭不對就想拉著母親繞道走,結果事與願違,母親立刻在現場給他報了名,一腳把霍尊踢了上台。那是霍尊第一次參加唱歌比賽。母親對霍尊的天分一直很有信心,把他推給了現在的老闆馮海寧。這才有了之後的電視選秀之路。

比《卷珠簾》早兩年,霍尊已在東方衛視的選秀節目《聲動亞洲》中初露頭角,並以「島式唱腔」殺入亞洲區總決賽的前三名。霍尊自己也很意外,本是抱著走一輪是一輪的心態,沒想到僅憑一招「六脈神劍」走了那麼遠。很久之前,霍尊就接觸過這類日本民間唱法,直到電影《海角七號》才讓他下決心開始認真嘗試。電影中,島式唱腔的代表性歌手中孝介在夕陽西下的海灘上自彈自唱,那首《各自遠揚》溫情、清新又空靈,當時就把霍尊給拿住了。「一個音樂人在形成自己風格的初期,離不開借鑑和模仿。肯定會有一大批人能影響你,但真正對你風格形成有幫助的,就那麼幾個。」對霍尊來說,從早期的鄧麗君、麥可·傑克遜、山口百惠,到中期的下川里美和中孝介都是對他音樂風格和審美產生產生變化的人。

節目後期,一些不好的評論來了。霍尊獨特的風格一開始讓人覺得很新奇,慢慢就讓人審美疲勞了。「我知道自己那時候不是很專業,包括氣息很多東西,現在都不忍聽。」評論也說到他心裡去了,「但是也沒捷徑可走」。不過參加《聲動亞洲》圓了霍尊和偶像同框的夢想。節目評委之一小野麗莎非常欣賞霍尊,她也算是中孝介的同門師姐,應該向中孝介提到過這件事。一次,霍尊參加「簡單生活音樂節」時意外發現,中孝介在場下聽他的演唱。表演結束後,中孝介特意到後台跟霍尊見面,兩個人都非常激動。霍尊說:「他說很感激我能喜歡他的歌,唱他的歌。他一想到自己的音樂能影響到大洋彼岸的另一位歌手,也很感動。」


被「中國風」

2013年之後,一茬又一茬的音樂選秀節目層出不窮,霍尊在《聲動亞洲》積攢的名氣很快就消被磨掉了。他開始意識到光是唱腔有辨識度還不夠。「音樂創作也是藝術表達,是來源於自己內心的東西。很多時候,你唱的歌都是別人的自我表達,你自己的表達還是得創作。」霍尊開始重新審視自己,鋼琴的作用顯露了。經過了兩年的蟄伏期,他創作了一批小樣,其中一首就是後來廣為流傳的《卷珠簾》。

《卷珠簾》的創作靈感來自一部北歐情懷的動畫片,創作過程非常迅速,只用了3天,第一天作曲,第二天填詞,第三天整合修改。在霍尊看來,《卷珠簾》勉強可以被稱作中國風。事實上,它的曲風是典型的凱爾特「多利亞小調」(Dorian),編曲也全部用的西洋樂器。只不過凱爾特調式與中國古典音樂一樣也是五聲音階,聽起來有些類似。相較於編曲,它的詞幫了大忙。因為兩者結合的很順暢,霍尊就把這首歌錄成了小樣。就連「卷珠簾」的名字都是霍尊根據詞曲隨口定的。「當時劉歡老師說是不是因為聽滕王閣序,然後你才定這個名字的?其實我都不知道它是個曲牌名,不過還是連忙點頭。這感覺確實很傻。」

劉歡的點評之後,有關「中國風」的報導鋪天蓋地,一時間讓霍尊也有點懵。他坦言道:「這些都是市場造就的。如果沒有這個符號的話,我可能現在也就滄海一粟。」隨後找來的商業合作全都是中國風的方向。這讓霍尊由不得自己,必須得去多了解。

戲曲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最開始霍尊覺得京劇吱吱呀呀的,好難聽,那是爺爺輩聽的東西。但是在參加《國色天香》之後,他徹底改觀了,甚至變成了半個票友。改良版《我是霍尊》把綿長的假音和京劇的唱法相融合,贏得評委一片褒獎。「那種狀態跟平時在舞台上唱流行歌不太一樣,更有架空的狀態,更有情景,很沉浸式的感覺。」因為比賽,霍尊有過一次上全妝的經歷,從拍底色、塗腮紅、定妝、畫眼畫眉,到「貼片子」「梳頭」至少需要兩三個小時打底。他不禁感慨道:「你還得整個一個頭冠帶上,10斤左右重,我覺得頭都暈了,再加上花盆底的鞋,走路都不穩,唱歌的時候還要控制住,太難了。」正是這種從裝束到舞台的隔離感,讓霍尊感受到了京劇魅力。「那種哀婉的情節,是我們東方自己的那種克制的基調,孤芳自賞的狀態。我會被自我感動,這是很重要的讓我喜歡上戲曲的那一種狀態。」《國色天香》之後,霍尊把戲曲的元素融入到創作里。

因為京劇的緣故,霍尊又學了學崑曲。「感覺崑曲更抽象。崑曲的節奏是更自由,就是那種形散神不散的那種感覺,像散文,又像畫裡面的抽象畫。它的調、它的轉音,那些水磨腔都跟都跟京劇完全不一樣。」一談起來,霍尊講得頭頭是道,「京劇如果是大青衣,她是富麗堂皇的,就在這一板三眼當中,節奏也是固定的,調也是固定的。而崑曲是在這個框架當中」,他一邊比畫一邊說,「你就隨便轉,特別難拿捏度」。然後,我又聽到一句貌似剛剛才聽過的話,「我連唱都還保不全,再加上身段太難了」。

回想對「中國風」的接受度,霍尊覺得這種美感的形成,他在早期就已經有了。「我在上初中的時候就很喜歡看仙俠類的小說,也把這類IP遊戲都玩過了。」這讓人好奇他留長髮是不是也因為遊戲里的「仙風道骨」。事實上,他從大學開始蓄髮僅僅因為想改變一直以來的寸頭而已,不過作為全校唯一留長髮的男生,其他同學的目光他到現在還記得。

《卷珠簾》陰差陽錯地為霍尊從此烙印上中國風的標籤,一時風頭無兩。之後他主動接觸的戲曲、崑曲都是從不喜歡到喜歡。「很多時候機會來了,我就抱著學習的態度去嘗試一下。」如今,除了音樂創作,不管是商業合作還是舞台形象,霍尊的風格愈發突出。我問他:「你不怕這個風格太根深蒂固了,以後很難轉型?」他坦然地說:「比起我身邊的很多朋友,能有自己的符號你應該開心才對。我的性格就是我不需要去證明,我很討厭說越是面對質疑,越是要證明給你看,我的自尊心不允許我這樣做。更何況我知道自己的創作並不局限於中國風這一塊,那就按照我的審美去創作。我還有很多內心的表達沒來得及給大家展示,包括其他的風格,所以也一直在思考該怎麼樣把自己變得更統一點。」

事實上,中國風這個詞本身就很撲朔迷離,沒有人能具體說清楚,它怎麼就是了。它可能是一種表面形式,可能是一種摸不著的感覺,也可能雜糅了跟當下有關的一切,中國風只是其中最微妙的存在。從年初霍尊參與錄製的《國風美少年》就能看出來,年輕人喜歡自己定義。剝去標籤,霍尊就是一個典型的大男孩,很中二,平時喜歡看諸如《在下坂本,有何貴幹?》這類無聊又捧腹的漫畫,「它讓我一點壓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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