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時期,宋人對待李白「尊而不親」,有何深層原因?

執筆讀春秋 發佈 2020-01-19T20:04:37+00:00

一、宋人對李白的「尊」跟宋人的天性有關宋代士人普遍提倡一種有品節且又有涵養的精神,而李白的性格和詩風跟這樣的品格卻是不沾邊的。李白出生在唐朝最為強盛的時候,一則是受到社會風氣的影響,二則是李白骨子裡本來就自帶俠氣,所以李白把他對世俗的看法和他本人對建功立業的追求,都明明白白地刻寫

世人提起李白,無不感嘆一聲:真乃詩界仙人也!李白在文化界的身份和地位,實在是無人可及。就算是在現代,網上也都有著大量李白的粉絲,他們把李白當成自己的精神偶像。在唐代的時候,就更不用說了,生性豪邁、不拘小節的唐人對李白可謂是尊崇之極。李白那种放盪不羈的詩詞風格,真是對極了唐人的品味。

然而,到了宋代時候,李白在社會上的影響力卻大大下降了,用錢鍾書老先生的話來概括就是:尊而不親。何為尊而不親呢?《廣雅》中解釋:尊,敬也。《說文解字》中給親的解釋為:親,至也。也就是說,宋人對待李白,尊敬當然是有的,但是他們覺得李白無法接近,因此還無法達到對李白產生深厚感情的地步。宋人為何會對李白有這樣的感覺呢?其實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主要是因為以下這四點。

一、宋人對李白的「尊」跟宋人的天性有關

宋代士人普遍提倡一種有品節且又有涵養的精神,而李白的性格和詩風跟這樣的品格卻是不沾邊的。李白出生在唐朝最為強盛的時候,一則是受到社會風氣的影響,二則是李白骨子裡本來就自帶俠氣,所以李白把他對世俗的看法和他本人對建功立業的追求,都明明白白地刻寫在了他的詩詞里。

而李白被推崇為仙人,不僅僅是因為他那飄逸的詩詞風格,更是因為他狂傲不羈的性格使然。正如他在詩里寫的那般: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種大氣和恢弘,不是每個詩人都可以擁有的。所以,對於李白的才氣,宋人是認可的,也是極為尊敬的。如曾鞏在詩里寫的:信矣耀光爭日月,依然精爽動山川。

而且,李白令高力士脫靴、與郭子儀互救等傳奇故事,在宋代也得到了宣揚和加工。生性內斂的宋人一方面崇拜李白的這種洒脫,一方面又忍不住把李白放在了高高在上、只能膜拜的位置上。李白對於宋人來說,就是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

二、「不親」是因李白的行事風格和宋人的天性相背離

首先,宋人把李白的地位看得足夠高;其次,受到儒家傳統思想的影響,宋人並不能對李白產生深厚的感情。的確如此,在古代的封建社會時期,追求李白那種「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自由,是每個人都無比渴望的。然而,在宋代那種封建倫理空前強化的時代,這樣的追求對於人們來說卻是太難了。

因為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的上位途徑並不是那麼光彩,所以宋代統治階級在要求世人恪守宗法道德這方面就格外嚴格。而且受到儒家傳統思想的影響,嚴謹和服從已經深深地刻在了宋人的骨子裡。而像李白那樣能從布衣直接入仕、又受到皇權階級禮遇的情況,在宋人身上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對待這樣的李白,宋代文士在羨慕的同時,又會忍不住嫉妒、甚至是開始批判李白。他們認為,只有與不符合正統的李白劃清界限,才能表明論自己符合正統規範的態度和立場。所以說,宋代文人雅士的內心深處是矛盾的:一方面,他們克制不了自己追求自由的天性;另一方面卻又不認可或者說是不想接受已經達到這種境界的李白。

傲然如蘇東坡,他對待李白就是這種既想要學習、又忍不住批評的態度。蘇東坡在《李白謫仙詩》中寫道:我居青空里,君隱紅埃中。聲形不相吊,心事難形容。欲乘明月光,訪君開素懷。但是一扭頭,卻又批評李白:李太白,狂士也,又嘗失節於永王!此豈濟世之人哉。這樣矛盾的態度,在不少宋人的詩詞里都得到了體現,也正是因為很多宋代文人都有這樣的態度,所以就顯得整個時代對待李白都有些許疏離。

三、比起李白,宋人更加欣賞杜甫

俗話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在生性保守內斂的宋人眼裡,李白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也就是說李白的詩詞的確是可以在傷心落寞時用來激勵一下自己,也可以在失意之時用來振奮內心,而且更加仙化的李白還可以使人超脫痛苦。如徐積在《李太白雜言》中寫道:有如此之詩,屈生何悴!宋玉何悲!賈生何戚!相如何疲!人生何用自縲紲,當須葷葷不可羈。乃知公是真英物,萬疊秋山清聳骨。但是真正把詩詞寫到宋人心坎兒上的人卻並不是李白,而是杜甫。

李白和杜甫被稱為唐代詩壇的「雙子星」,他們二人也代表了唐代詩詞的最高成就。然而,就如羅大經在《鶴林玉露》里記載的那般:唐人每以李杜並稱,至本朝諸公,始至推尊少陵。到了宋代時期,李杜二人的位置發生了顛倒:在唐代地位一直高於杜甫的李白,在宋代卻成了杜甫的陪襯。

同時,就詩詞風格以及為人情況來看,杜甫比李白更加貼近宋人的生活現狀。杜甫的生活經歷,比較符合一般人的境況:為了理想努力過,為了目標不停地奮鬥過,但是卻始終沒有一個自己想要的結果。因此,在這條奮鬥的路上,只有永不停歇的往前沖,才有望在最後得到自己想要的。

所以,對於杜甫這種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宋人不但讚揚,更是十分認可。對比李白那種什麼都容易得到,得到以後不想要就可以扔掉的瀟洒來說,杜甫更加符合宋人心中對於詩聖的定位。所以,很多宋代文人雅士都對杜甫有著很高的評價。比如王安石,他曾在《遁齋閒覽》裡面寫到:縝密而思深,觀者苟不能臻其閫奧,未易識其妙處,夫豈淺近者所能窺哉?同時,他還在《杜甫畫像》里也曾讚揚到:惟公之心古亦少,願起公死從之游。

而且從宋人本身的狀態來說,隨著宋代高層對於儒學思想的重用、以及理學派別的興起,宋人普遍尊奉有節制的人格和政治品節。所以,宋人總是用道德理性來規範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就連對待作詩這樣的隨性之事,宋人也會講究克制,常常是「發乎情止乎禮義」,並不能真正做到隨性而為。

四、受到當時江西詩派的影響

江西詩派是宋代最大的詩派,其人數之多、流行時間之長,是當時其他詩派無法與之比較的。而其中以蘇軾、黃庭堅為代表的詩人,在對待李白、杜甫的問題上,明顯更為親近杜甫。在這些主流詩人的影響下,詩派中不少成員都以杜甫的詩為範本,從而多加參考和模仿。

比如當時的張戒,雖也承認李杜「才氣不相上下」,但是他卻認為杜甫「獨得聖人刪詩之旨」。而黃庭堅在《次韻伯氏寄贈蓋郎中喜學老杜詩》中也寫到:老杜文章擅一家,國風純正不欹斜。帝閽悠邈開關鍵,虎穴深沈探爪牙。千古是非存史筆,百年忠義寄江花。潛知有意升堂室,獨抱遺編校舛差。由此,宋人發現比起李白的隨性而為,杜甫這種人格的偉大和敦厚更適合成為一種信仰。

於是,在這種種對比之下,宋人對待李白的態度就有了不同於唐人的變化:一方面承認李白的詩歌「豪俊動人」,讚揚李白的謫仙形象,並且熱情謳歌其「謫仙」的風采;另一方面又指責李白的詩詞「白識度甚淺」,且認為李白脫離了禮法的約束和管教,過於任性妄為。

只能說,在大時代的影響下,宋人對於李白的感情是複雜的,既有尊敬之情、又有不滿之意,並不像對於杜甫那樣,就是純碎的欣賞和追隨。不過,受到時代壓抑的宋人似乎淡忘了一件事,他們忽略了李白本人面臨困厄的悲憤苦悶和他對人生執著追求的不屈態度,就像李白在自己的詩里寫的那般: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李白的一生也不是像他詩里表現的那樣一直磅礴大氣、無所顧忌的,正是因為李白的很多理想並沒有在現實中得到實現,所以李白化悲憤為力量,把自己在生活中遇到的挫折和苦悶,在詩里用無所顧忌的語言表達出來罷了!

不得不說,只怪古代封建社會的社會結構過於穩定,這些無處釋放的宋代文人只能把自己的一腔熱血釋放在對待前人詩詞的評價上,對於這種無法衝破逆境束縛的文人來說,李白的遭遇是令人羨慕,且又嫉妒的。李白雖然有著一般文人無法比擬的人生經歷,但是他還能保持說放就放、說走就走的瀟洒態度確實難能可貴。不過宋人對於李白的這種態度是既佩服又忍不住批評:佩服的是他敢作敢為的豪爽,批判的是他不受世俗束縛的高傲姿態。

結語

總的來說,宋人對於李白的「尊」多來自於感性的激情,而對於李白的「不親」則是來源於理性的思考。宋代文人對待李白、杜甫的不同態度,也能從側面反映出宋人對待當時社會現狀的態度,這對研究宋代文人是有著極大參考價值的。同時,宋人對李白或是尊崇、或是仙化、或是批評的態度,也極大地推動了宋詞的發展,正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正是因為有了李白、杜甫這樣的詩詞大家,才使得後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夠更快地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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