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父子的爭論:一生最大最重要的事業是什麼?

國家人文歷史 發佈 2020-01-19T22:04:47+00:00

文|劉勃封禪是和上天交流,封禪典禮該如何舉行,老太史公作為「天官」,是重要策劃人之一。從這一刻起,他一生最大最重要的事業是什麼,已經註定了。

文|劉勃

封禪是和上天交流,封禪典禮該如何舉行,老太史公作為「天官」,是重要策劃人之一。至於籌備典禮的過程中,各級官員既上下其手地撈好處,又爭先恐後地表忠心,這種作秀,老於世故的司馬談當然很清楚,但談不上太大反感,官員也是演員,一輩子就是爭一個演員表上的位子,這樣的表現不足為奇。

司馬談無比期待參加這個盛大的典禮。

年輕的司馬遷卻跟著皇帝走遍了天下郡縣,他看見的是民間的另一番景象:殘酷的官場傾軋,很多能幹又正直的官員死了,很多同樣能幹但貪酷的官員也死了;為了各項國策能夠推行下去,國家財政極其緊張,各種幾乎瘋狂的經濟政策不斷推出,如要向國家申報財產,然後繳納財產稅,如果有人檢舉你申報不實,那就財產全部沒收,朝廷拿一半檢舉人拿一半;然後是關東地區的大洪水,緊接是大饑荒,已經悲慘到人相食的地步⋯⋯這如果是盛世的話,那盛世對天下民眾有什麼意義?

而看到了與封禪有關的各種荒謬表演,作為一個聰明、熱情、愛議論的年輕人,司馬遷當然很難克制住鄙薄的情緒。雖然他還沒有情商低到直接和皇帝說這些,但私下場合的譏諷,總是難免的。

這段日子裡,父子之間也難免會有些爭論吧?

元鼎六年(前111),漢武帝終於派給了司馬遷一個比較具體的工作,「奉使西征巴、蜀以南」,一直到今天的昆明。但司馬遷大約只是巡視組的成員,而不是組長,所以後來他可以提前脫團回來。

而下一年,封禪泰山的正日子終於到了,司馬談當然跟隨前往,但是他卻得了病。勉強支撐到嵩山腳下,老太史公終於支持不住了,皇帝也不會容忍這樣盛大典禮里有病人隨行,所以他只能滯留在洛陽,巨大的失落感又加重了他的病情。唯一能給他一點安慰的,是兒子司馬遷提前回來了,也趕到了這裡。

「今天子接續千年的正統,封泰山,而我不得從行,」老太史公拉著司馬遷的手,連說了兩遍「是命也夫」,然後說,「我死之後,皇帝一定會任命你做太史令,你一定不要忘掉我想要寫成的書。」

在這個地方,老太史公插入了一段關於孝道的議論:

且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此孝之大者。

看來,這裡省略掉了一些對話。司馬遷表示不想參加那個勞什子封禪,要陪伴在父親身邊。而司馬談讓他趕緊離開,他更希望兒子去參加那個曠世大典,所以說「中於事君」,他讓兒子不用擔心這是不孝,你只要把這部史書寫成,讓後世的人都知道是誰生了這樣一個偉大的兒子,那就是「孝之大者」。

司馬遷低頭流淚從父親身邊離開,去追趕奔赴泰山的浩蕩人馬。從這一刻起,他一生最大最重要的事業是什麼,已經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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