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論||老舍的「譯」與「被譯」

翻譯教學與研究 發佈 2020-01-20T15:55:32+00:00

確實,老舍的作品中以小說《駱駝祥子》《四世同堂》和話劇《龍鬚溝》《茶館》等最為有名。《正紅旗下》有伯爾格出版社於1998年出版的英譯本Beneaththe Red Banner與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年推出的中日文對照注釋本等。

本文轉自:老舍學苑

老舍的「譯」

提起老舍,我們首先就會想到他的「小說家」與「戲劇家」這兩個頭銜。確實,老舍的作品中以小說《駱駝祥子》《四世同堂》和話劇《龍鬚溝》《茶館》等最為有名。但事實上,老舍不僅會寫小說、寫劇本,也能進行口筆譯(英譯中),還做得很不錯,不過這就較少為人所知了。

說起老舍譯事之始,我們不得不提及寶廣林。寶廣林是滿族人,字樂山,畢業於英國倫敦大學神學院,歸國後擔任教職,並於1919-1928年間主持北京缸瓦寺倫敦會基督教福音堂,曾任北京基督教聯合會會長等職。寶廣林本身學識淵博,譯著有《治教留言》(上海廣學會1928年出版)、編著有《幾個時代的問題》(上海廣學會1929年出版)等。1921年,老舍在缸瓦寺倫敦會基督教福音堂夜校學習英文,結識了寶廣林。在他的影響下,老舍於1922年接受洗禮,從此成為一名虔誠的基督教徒,積極參與教會活動。可能正因為這樣,他翻譯了寶廣林用英文所寫的《基督教的大同主義》一文,刊載在1922年12月出版的《生命》第3卷第4期上,署名「舒舍予譯」。《生命》是北京基督教學校事業聯合會編輯出版的一份月刊,從第1卷第4期起改由生命社編輯出版,到1926年4月起改名為《真理與生命》。作為一名基督教信徒,老舍翻譯《基督教的大同主義》這種文章、又在《生命》這種刊物上發表,可謂自然而然。

1923年,老舍經寶廣林推薦,結識了在燕京大學執教的艾溫士教授(Robert Kenneth Evans),並由此到燕京大學旁聽,繼續學習英語。1924年夏,老舍在艾溫士、寶廣林等人的推薦下,到倫敦大學東方學院任中文教員,講授中國語言、文學等,直到1929年6月。

老舍離開東方學院後,曾在新加坡逗留並執教過,1930年夏才到山東濟南的私立齊魯大學文學院任教,並編輯文學院、理學院、醫學院合辦的《齊大月刊》(後改為《齊大季刊》)。《齊大月刊》這份刊物在老舍的翻譯活動中占據著最為重要的位置,他翻譯的多數譯文都是發表於其上。刊登在《齊大月刊》的老舍譯文,既有小說,也有詩歌,更有文學批評教材。而老舍在各篇譯文中一般署「舍予譯」,偶爾也署「絜青譯」。「絜青」者,老舍夫人胡絜青也。以夫人之名為自己的筆名,可見老舍對妻子之情深意切。

齊大季刊

從目前掌握的材料來看,老舍一生僅翻譯過四種外國短篇小說,其中就有兩篇刊載在《齊大月刊》上。一種即為赫德利·巴克爾(C. Hedley Barker,1894-?)的《出毛病的大么》(The Ace of Trouble),載1930年11月10日出版的《齊大月刊》第1卷第2期;另一種為白瑞福德(Frederick Donald Beresford,1926-2004)的《隱者》,刊登在1931年2月10日出版的《齊大月刊》第1卷第4期上。而他翻譯的第三種短篇小說則英國小說家是布萊克伍德(Algernon Blackwood,1969-1951)的《客》,載於1931年5月出版的《魯鐸》第3卷第2期。《魯鐸》也是私立齊魯大學印行的一種學術刊物,不過是由神學院主辦的,但也倒與老舍的基督徒身份相宜。至於他翻譯的第四種短篇小說,下面再談。

老舍一生也只翻譯過兩首外國詩歌,均為義大利裔英國詩人亨伯特·沃爾夫(Humbert Wolfe,1885-1940)所作,分別是《我發明的死》與《愛》,均載於1932年1月10日出版的《齊大月刊》第2卷第4期。

可能是因為教授文學課的緣故,老舍特別注重翻譯外國文學論文。他先後翻譯了叔本華(Schopenhauer)的《學者》(載1931年10月10日出版的《齊大月刊》第2卷第1期),英國教士兼作家理察·威廉·切奇(Richard William Church,1815-1890)的《但丁》(連載於1931年12月10日至1932年3月10日出版的《齊大月刊》第2卷第3到第6期)與《維廉·韋子唯慈》(載分別於1932年4月10日、6月出版的《齊大月刊》第2卷第7、8期)。這裡的「維廉·韋子唯慈」即英國浪漫派大詩人威廉·華茲華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1850)。老舍的譯名與當時常用譯名截然不同,「韋子唯慈」這四個字似乎也別有韻味。老舍可是想起了「惟子惟慈」的老母親?

由單篇論文入手,老舍又開始著手翻譯整書。這便是伊莉莎白·尼奇(Elizabeth Nitchie,1889-?)的《文學批評》(The Criticism of Literature)。此人手握哲學博士學位(Ph. D.),但學術成就似乎不大,沒闖出什麼大名堂來。除了這本《文學批評》,他還著有《瑪麗·雪萊,<弗蘭肯斯坦>的作者》(Mary Shelly, Author of Frankenstein)一書。至於《文學批評》一書,只是一本很尋常的文學批評教程,由美國出版業巨頭麥克米蘭出版公司(The Macmillan Company)於1928年初版。老舍對它有如下評論:「此書沒有別的好處,只是清楚淺近,適用作教本。」該書正文共十二章,附錄還有針對各章所出的習題,方便學生自我檢測與複習。雖然老舍一度稱「希望將全書繼續譯出」,但他終生僅譯完了前四章,即第一章《批評與批評者》(Criticism and The Critic,載1932年4月10日出版的《齊大月刊第2卷第7期與1932年6月出版的《齊大月刊》2卷第第8期),第二章《文學與作家》(Literature and the Author,載1932年12月出版的《齊大季刊》第1期),第三章《文藝中理智的價值》(Intellectual Value,載1933年6月出版的《齊大季刊》第2期),第四章《文學中道德的價值》(Ethical Value,載1934年6月出版的《齊大季刊》第4期)。

隨著「九·一八」事變的爆發,日本帝國主義步步緊逼,加緊了侵華行動。身處象牙塔內的老舍也感受到了時局之緊張,國家與民族危在旦夕,不由得關注起戰爭來。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英國有八百多萬人喪生。為了讓生者牢記死去的同胞,現代英國著名詩人阿爾弗雷德·愛德華·豪斯曼(Alfred Edward Housman)之弟、作家兼音樂家勞倫斯·豪斯曼(Laurence Housman,1865-1959)編輯了《陣亡英人的戰函》(War Letters of Fallen Englishman)一書,由英國格蘭茨出版公司(Gollancz)於1930年初版。1932年,老舍從侯寶璋大夫處借到了這本書,便選譯其中的幾封信,取題名為《幾封信》,發表在分別於1932年4月10日、6月出版的《齊大月刊》第2卷第7、8期上。此後,老舍又翻譯了法國現代文豪安德烈?莫洛亞(André Maurois,1885-1967)寫的戰爭題材短篇小說《戰壕腳》,發表在1935年1月1日出版的《論語》第56期上;這也是老舍一生中翻譯的第四種也是最後一種短篇小說。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裡,老舍再沒有譯文問世。直到大約二十年後的1955年,老舍才又翻譯了英國著名劇作家蕭伯納(George Bernard Shaw,1956-1950) 的劇本《蘋果車》(The Apple Cart),收於人民文學出版社於1956年7月初版的《蕭伯納戲劇選》一書。《蘋果車》是蕭伯納惟一一部政治諷刺劇,寫得頗為耐人尋味。而老舍的譯文也相當到味,頗受好評。

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出版的《蘋果車》單行本

老舍的「被譯」

任何人,只要能在某個領域取得真正突出的成績,其影響就絕對不會一直局限於本國。而對於一位作家來說,其作品如果不能走出國門、進入外國讀者視野,那麼其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值得懷疑。老舍無疑是中國20世紀最為卓越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也很早就被翻譯成其他語言,走向世界。

在老舍的眾多文學作品中,外文譯本在國外產生最大影響的當屬他在1936年推出的代表作《駱駝祥子》。1943年3月20日,日本新潮社出版了竹中伸的《駱駝祥子》日譯本。1945年,美國譯者伊萬·金(Evan King)將這本長篇小說翻譯成英語,由美國紐約的雷納爾斯&希區柯克公司(Reynals & Hitchcock)出版。這個譯本相當成功,成為當時的暢銷書,在美國引起了巨大反響。但由於伊萬·金對原著情節的大肆改動,給故事添加了一個大團圓的結局,也由於他對老舍態度惡劣,引起了包括老舍在內的不少中國批評家的不滿。伊萬·金將原書名《駱駝祥子》譯做Rickshaw Boy,將原作者筆名「老舍」譯做 Lau Shaw。雷納爾斯&希區柯克公司出版的這一英文譯本為大32開黃漆布面軋花燙金字精裝本,正文共384頁;帶書衣,書衣下的硬皮封面印有「洋車夫」三個中文大字;正文內有若干精美插圖。1946年,英國倫敦的麥可·約瑟夫公司(Michael Joseph Ltd.)也出版了伊萬·金的這個譯本,也是硬皮布面精裝32開本。1947年, B. Arthaud的法譯本在法國巴黎出版;同年據伊萬·金英譯本轉譯的捷克文譯本也在捷克布拉格出版。

伊萬·金的《駱駝祥子》譯本

1979年,美國夏威夷大學出版社(University Press of Hawaii)推出了《駱駝祥子》的一個全新英文譯本,即讓·詹姆斯(Jean M. James)的Rickshaw: The Novel Lo-t'o Hsiang Tzu。該譯本為32開本,正文249頁,配有威廉·斯坦利(William C. Stanley)繪的插圖。

老舍的話劇代表作《茶館》也有不少外文譯本問世。1980年,外文出版社出版了霍華(John Howard-Gibbon)翻譯的《茶館》英譯本Teahouse。此後,多家外國出版社也翻印了霍華的這個英譯本,包括新加坡圖書中心(Singapore Book Emporium,1981年印行)、夏威夷太平洋大學出版社(University Press of the Pacific,2001年印行)、中國大學出版社(Chinese University Press,2004年印行)等。同在1980年,德國法蘭克福的蘇爾坎普出版社(Suhrkamp Verlag)出版了Bernd Eberstein翻譯的德文版《中國現代劇作選》(Moderne Stu?cke aus China),裡面就有老舍的《茶館》(Das Teehaus)。1999年12月,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出版了英若誠翻譯的《茶館》英譯本Teahouse。2002年1月,外文出版社又推出了《茶館》的法譯本La Maison de thé。

新版《茶館》英譯本封面

老舍的其他不少著作也有外文譯本問世。比如,長篇小說《離婚》有松井秀吉的日譯本(載1937年10月1日出版的日本《中國文學月報》)、伊萬·金的英譯本(1948年美國紐約出版)等。《正紅旗下》有伯爾格出版社(Borgo Press)於1998年出版的英譯本Beneath the Red Banner與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年推出的中日文對照注釋本等。《老張的哲學》、《貓城記》、《二馬》、《龍鬚溝》等等也各有英譯本問世,限於篇幅,實在是難以一一細數。

老舍的「譯」,說明其英文水平比較高,能夠將形式各不相同、難易程度各異的英文譯成中文。老舍的「被譯」則表明其文學創作水平之高,以至於外國譯者爭相翻譯他的作品。能創作,也能翻譯,這是近現代中國多數名家的共性之一。無論是「譯」還是「被譯」,盡顯老舍的文豪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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