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士音樂:身處亂世中,魏晉隱士們不變的初心

桃煙讀史 發佈 2020-01-21T16:45:15+00:00

史冊上還記載他與孫登有過「飆高音」,所謂「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這裡的「嘯」就是指魏晉時期的吹口哨。孫登作為隱士也喜歡彈琴,而且他特立獨行,就彈一根弦的古琴,這是訴說一種哲理還是希求名聲,真是讓人丈二和尚。音樂在魏晉隱士看來就是一種生活的內容和態度,也許只有琴和音樂最懂魏晉隱

「夷齊互崇讓,棄國從所欽。」這是唐朝吳筠對商末隱士伯夷和叔齊的概述,可見我國早在商朝時期就存在。但這並非是隱士最早的記錄,正如美國作家比爾.波特所說:「從有文字記載起,中國就有了隱士。」這說得毫不誇張,據史書記載,在堯舜時代,道家最原始的代表人許由和巢父就是隱士。此後隱士逐漸增多,幾乎每朝每代多少都存之一二,如春秋范蠡、戰國列子、西漢張良、南朝陶弘景,在魏晉時期,隱士更是出現前所未有的興盛。


但是隨著時代的變遷,到了明朝,真正的隱士開始縮水,至今也少有聽聞,這與「小隱於野、大隱於市」的道家思想有一定關係,受此思想影響,隱士開始不再盲目追求形式上的隱逸,而開始追求心靈的凈土。隱士為了追求自然與心靈的融合與升華,開始與詩書琴畫棋酒花結下不解之緣。


輕歌曼舞雖說向來是皇宮貴族、達官貴人的消遣方式,文人雅士作詩詞歌賦,自我娛樂的也不在少數。魏晉時期的隱士與音樂相伴,彈奏一曲心靈自由的千古絕唱。


一、魏晉隱士的不同歸隱方式


1.隱士的內涵



所謂隱士,簡而言之是歸隱的士人,具體解釋就是隱逸世俗之外的知識分子。士人歷來就受到音樂的影響,春秋時期的孔子提出「禮、樂、射、御、書、數」,音樂在這裡排在禮之後,後世時常把禮樂合併而用,國家對這方面所制定的律典稱為「禮樂制度」。


對於一個國家而言,禮樂制度的推行關乎國家秩序和安定。因此在魏晉之前,國家把音樂與政治緊密結合,並且從音樂能一窺古之階級,直到魏晉時期,隨著隱士的繁盛,詩詞歌賦的創作,音樂才發展成為具有個人特徵的,抒發內心情懷的娛樂方式。


2.魏晉隱士的種類


魏晉時期隱士大略可分為以下幾種,一是歸隱山林的隱士,一是身在朝堂,心在山林的隱士,還有就是歸隱田園的隱士。山林之隱士像伯夷、叔齊之類,在魏晉則有結廬山野的焦先、隱居陸渾山的胡昭,在山林歸隱的隱士經濟條件極其艱苦,據《晉書》記載,隱士孫登在山洞居住,夏季編織雜草當作衣服穿身上,冬天披散頭髮覆蓋身體。可想而知在這種環境之下能夠堅忍隱逸實在是極其難能可貴,精神可嘉。

身在朝堂,心在世外的隱士如東漢的東方朔所言:陸沈於俗,宮殿中亦能避世,何必深山,蒿廬之中。向秀、郭象、謝安、鄧粲等等就是這種隱士代表,《晉書》記載,鄧粲以為人高潔著稱,與南郡劉尚公和南陽劉鱗之交好,荊州刺史以厚禮請鄧粲別駕,鄧粲覺得他敬惜賢德之人,就應允了。劉尚公和劉鱗之就說他:您道廣學深,怎麼現在失節了,真是太令我們失望了。



鄧粲粲然一笑說:您們有心歸隱卻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隱,在朝廷也是一種隱的方式,在鬧市也可以隱,隱在於我的心,而不在於外界的環境。劉尚公兩人一聽,竟無言以對。由此可見,對於隱,每個人的觀點和採取的方式雖然不同,但是只要能於世獨立,鶴立雞群也是一種超然的選擇。


對於田園之隱而言,相對於山林之隱,在經濟生活上能寬裕許多,而且也不會摻和進朝堂之中的朋黨之爭,其代表人物如魏晉時期的石崇、謝靈運、孫綽和王羲之。但現在我們最了解的應該非陶淵明莫屬,他不為五斗米折腰,他「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他「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他的《桃花源記》、《歸園田居》和《歸去來兮辭》已經是我們幾乎耳熟能詳、膾炙人口的經典作品。

二、魏晉多隱士的原因窺探


1.魏晉時期的社會背景



魏晉時期為何多習文弄筆彈作曲的隱士呢?從史書記載看與當時混亂的社會背景有一定關係。漢末時期,黃巾起義,董卓亂政,之後地方割據,人們背井離鄉、亡命天涯。據《晉書》記載: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當時曹氏和司馬氏黨爭異常殘酷激烈,在這種時局動盪之中,就算入仕為官,也不能確保萬無一失,所以很難在政治鬥爭中保全自己的性命。《晉書》中就時勢論言,士人只能歸隱,保持緘默不語。


魏晉著名隱士嵇康作《幽憤詩》:「性不傷物,頻致怨憎。昔慚柳惠,今愧孫登。」從詩中可見詩人對霍亂朝廷之士的義憤填膺之情,也對他的歸隱之心略見一二。還有另一位著名隱士阮籍也作有相似文章《詠懷詩·其三》,他在詩中提到「繁華有憔悴,堂上生荊杞。一身不自保,何況戀妻子。凝霜被野草,歲暮亦云已。」



詩中表達了作者對時局的無奈和恐懼,以及恬淡自然、靜觀時變的心態。從這裡我們可以發覺隱士是被迫歸隱,遠離朝堂之上,可以說是一種消極的避世行為。朝堂政治鬥爭勝似戰場,山野琴瑟和諧無比淒涼,可以說隱士之所以以音樂消遣,以詩詞歌賦為樂,實乃無奈之舉,音樂能凈化心靈,讓人忘卻世俗紛爭,創造一方音樂樂土。所謂歌舞昇平,也許只有真正自得其樂,才能實現內心的寧靜與和平。


2.魏晉社會文化思想的影響
自古以來都以光宗耀祖,步入仕途,治理國家為儒士的生活目標,儒家思想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一貫是儒士的行為規範,但是在魏晉時期的亂世,儒家思想已經不可能付諸於實際的情況下,儒士只能退而求其次,極力地關注修身和齊家,所以雖然歸隱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也一樣不落,音樂此時在其他各項中尤為突出。在禮樂制度傳統觀念下,比起其他娛樂方式要更具有政治和文藝意義。


許多學者認為,除了儒家思想,道佛思想也對士人的歸隱起著至關重要作用。道家清凈無為的思想結合時局,使隱士更加體會到人生苦短,所以隱士多以養生、清談、作詩和音樂為生活樂趣。另外魏晉玄學代表人物郭象,推崇的是日常生活事務與淡然心境相契合的一種歸隱方式,這對魏晉士人的歸隱有一定指導作用。


在魏晉時期還有個特點是我國本土文化與印度佛教的融合,這對魏晉的士人產生影響,由於僧侶皆多在山野僻靜處,與隱士相仿,因此當時士人又多與僧侶有往來,據《世說新語》就有關於士人與僧侶來往的記載,由此可見魏晉隱士的隱逸生活與僧道也存在一定影響。



三、魏晉隱士與音樂美學


據有學者認為,魏晉多好音樂之士,而且主要是對純音樂的理論研究,和對琴的演奏。在魏晉隱士中著名的主要有「竹林七賢」和「潯陽三隱」,其中以音樂著稱的主要有嵇康和阮籍,據《晉書》記載,嵇康常修養性服食之事,彈琴詠詩,自足於懷。嵇康自己也說,平生濁酒一杯,彈琴一曲。《晉書》還說到阮籍,說他愛好《老子》、《莊子》,喜好喝酒,擅長彈琴。還有阮咸他解音律,擅長彈琵琶。由此可見魏晉隱士對音樂的擅長和喜愛之情。


嵇康之善琴,音樂著作以「嵇氏四弄」著稱的有《長側》、《短清》、《長清》和《短側》。另外還有《琴賦》和《聲無哀樂論》等音樂論著。在書中他提到「眾器之中,琴德最優。」在他被害之前,他還「顧視日影,索琴而彈」,在生命最後時刻,他面不改色,悠然彈奏了《廣陵散》,實在令人悲憤交加,感嘆世態炎涼。


阮籍之父是「建安七子」中最負盛名的彈琴大家,阮籍之侄阮咸及其子也善彈琴,而阮籍也是彈琴大家,著作有《樂論》。另外在阮籍的詩作中時常能看見古琴的影子,如《詠懷詩》其二十七「青雲蔽前庭,素琴淒我情」,還有《詠懷詩》其一「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可見琴已經是他形影不離的慰藉工具


另外流傳至今的《酒狂》,其中表達的心酸無奈的愛國情懷一覽無餘,也能看出作者一種遺世獨立的避世情懷。史冊上還記載他與孫登有過「飆高音」,所謂「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這裡的「嘯」就是指魏晉時期的吹口哨。孫登作為隱士也喜歡彈琴,而且他特立獨行,就彈一根弦的古琴,這是訴說一種哲理還是希求名聲,真是讓人丈二和尚。



音樂在魏晉隱士看來就是一種生活的內容和態度,也許只有琴和音樂最懂魏晉隱士的深邃的內心和悲哀的遭遇。每每遇事一曲琴聲能撫慰傷感,悠揚悅耳的聲音,亦如烈酒能暫時緩解憂愁,何以解憂兮,唯有彈琴,知己何在兮,悠悠竹林。這就是魏晉隱士與音樂的清談,讓我們深切體會亂世給時人造成的創傷,使我們更加明白並珍惜現在來之不易的幸福。


參考文獻:
王小燕《魏晉隱士美學研究》南開大學2010年
劉明輝《魏晉士人政治心態類型研究》南開大學2010年
溫馨《魏晉時期的隱士研究》華中科技大學2007年
郭俊芳《論魏晉隱士的類型及隱逸之風興盛的原因》 2011年
楊玉瑩、蔡菲《魏晉隱逸之風與音樂之間的關係研究》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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