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降妖除魔 浮士德與魔為伍:一切只為破除「心魔」

夸父的行囊 發佈 2020-01-07T08:28:16+00:00

《西遊記》是家喻戶曉的名著,據其改編的影視動漫不計其數,經久不衰。大人孩童都喜歡能上天入地、具百變神通的美猴王,喜歡降妖除魔、蕩滌乾坤的齊天大聖。


《西遊記》是家喻戶曉的名著,據其改編的影視動漫不計其數,經久不衰。大人孩童都喜歡能上天入地、具百變神通的美猴王,喜歡降妖除魔、蕩滌乾坤的齊天大聖。然而,這一路西行,不僅是為唐僧保駕護航以求取真經普度眾生,也是孫悟空自己磨礪心智、明心見性的蛻變之旅,歷經坎坷險阻和重重考驗,方才修成正果。

《浮士德》是西方的文學經典,飽讀詩書的浮士德對人生感到困惑和不滿,找不到人生的方向,迷惘之中被魔鬼蠱惑,向俗世之中的知識、愛情、政治、藝術尋求真理,儘管屢遭失敗,但他不斷進取、自強不息,最終獲得了心靈的救贖。

孫悟空在佛祖、觀音的引導下,拜得道高僧為師,斬妖除魔的西行之路,正是他掃除「心魔」的歷程,這是「正向」的求索;

浮士德則是主動求變,為了打破人生的困境,受到魔鬼的誘騙而與其為伍,踏上了「反向」的探索之途。

一正一反,善惡相間。解脫的根源,都在於破除內在的心魔。


初時,悟空拜須菩提祖師學道,祖師雖傳他變化等本事,卻深知無法約束他的本性,因而預言,「你這去,定生不良!」 悟空天性好大喜功、爭勝心切,更要緊的是,此時的他是非善惡不分,靈性處於一片混沌,加上有了神通本領,闖禍惹事就可想而知。

從「菩提學院」肄業回到花果山後,好鬥善戰、無畏天地的孫悟空,接連殺魔王、鬧龍宮、震地府,儼然不知道自己已成了「社會公害」。

在太白金星看來,這些惡行端的是「無業」惹的禍,就遊說玉皇大帝在天庭總公司給大聖安排了個編制,先是弼馬溫,後值守蟠桃園,在公司的無數職級中均為最低層的小吏。

心高氣盛的大聖得知真相後,立馬撂挑子不幹了,大鬧天宮,十萬天兵天將也不能奈何。他打上凌霄寶殿,威逼玉皇大帝把位置讓出來,還大膽挑戰如來佛祖,要求給自己這個「齊天大聖」正名,結果一敗塗地,被鎮壓在五行山下。

齊天大聖之為「惡」,在於混沌未開、蒙昧若初,由著性子亂來,於是遭到強力打壓。這正是初涉人世、心性未開所要付出的代價。


在加入唐僧的取經團隊之後,孫悟空的頑劣習性沒有絲毫改變。唐僧是出家之人,把教規戒律視為天經地義,當然容不得屬下胡作非為、不服管束。悟空遂與唐僧屢屢發生爭執、衝突,兩人關係甚是緊張:

路遇劫匪,孫悟空不聽唐僧勸阻,傷了眾人性命;借宿觀音院,賣弄袈裟,無端引來一場禍事;到了五莊觀,一怒之下推倒「開天闢地之靈根」的人參果樹,震動了整個仙界。

眼看五百年的懲罰沒有起到一點教化之用,精心策劃的「取經」這一重大項目,將被孫悟空「斷送」,觀世音不得不出手相救,授予唐僧緊箍咒,再一次對孫悟空施以強力管制。

白骨精的出現,是整個取經路上的「大事件」,是師徒二人關係發生變化的轉折點。她巧妙利用了兩人的矛盾,接連製造了三次衝突,一次甚過一次,直到唐僧怒不可遏,將悟空驅逐出取經團隊。

師傅怨怒徒弟,恨鐵不成鋼;徒弟滿腹委屈,師傅為何不相信自己。在西去取經之前,悟空是何等頂天立地、威武豪氣,哪曾受過這樣的對待?他惱怒憤懣,也失望傷心。

唐僧與悟空的關係,是整個團隊的「壓艙石」。悟空甫一離開,團隊隨即面臨空前危機。沒有了悟空,唐僧立刻陷入生死困境;離開了唐僧,悟空的修行之路也難以為繼。

但在悟空得知師傅遇難後,心急如焚,委屈和不滿瞬間消散,大聲責罵八戒失職。歸途中,他先到海里洗凈身子,「這幾日弄得身上都有妖氣了,師傅是愛乾淨的,怕他嫌我。」 連粗枝大葉的八戒聽了,都有所動容。擒了唐僧的黃風怪對悟空一頓奚落,悟空盡顯赤誠之心,「你豈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父子無隔宿之仇!」

唐僧現了原身之後,涕淚交加,明白自己錯怪了悟空的一片真心,師徒二人的心結徹底解開。

這一次師徒關係的重建,具有里程碑的意義。在取經路上,凡是遇到難打難纏、法力高強的妖魔,總有神仙菩薩前來相助,但這一次沒有別人來幫忙。取經團隊的內部問題,只能靠自己解決,這是真正的考驗——尤其是對悟空,是去是留、是回到花果山逍遙還是繼續前行以求正果,全取乎於一「心」。


危機之後,唐僧理解並接納了悟空好勝愛斗的個性,悟空則會考慮唐僧的態度,主動調整行事方式,兩人從此前以「矛盾對立」為主,轉向了「密切協作」:

烏雞國,師徒合作使國王復生、降伏獅怪;車遲國,大聖出擊剿滅妖道,解救眾僧;朱紫國,主動揭榜醫治國王,剿滅妖魔救回王后;比丘國,召來土地、揭諦眾神看護幼童,還不忘叮囑,不能讓他們挨餓受傷、驚嚇啼哭。

從四處闖禍、無法無天的猢猻,漸漸成長為有擔當、了道義、明善惡的行者,悟空如同一塊璞玉,經過種種磨難的雕琢,外壁層層剝去,內在本性的光芒漸漸顯露出來。

從西遊取經項目「總導演」——如來佛祖的角度看,將悟空鎮壓五百年收效甚微,於是徹底扭轉思路,讓他去親歷人世的艱難險阻,還安排了肉眼凡胎之人作師傅:一方面,兩人存在認知上的尖銳矛盾,悟空一心想要斬妖除魔做出功績,卻受制於唐僧而不得施展,極度受挫;另方面,悟空重情重義知恩圖報,理智告訴他,不能對唐僧有任何叛逆不道之舉。

佛祖的計謀實為巧妙。這種「軟刀子」式的磨鍊,堪比當年太上老君的八卦爐:三昧真火煉的是「身」,脫去了肉身凡胎、鑄就了火眼金睛;西天取經煉的是「心」,褪去了混沌愚頑、造就了善惡分明、圓融澄明。

西行路上的各式大小鬼怪,正是悟空「心魔」的外在表現。他揮動金箍棒一路掃蕩過去,既是除惡揚善、為民造福之行,也是降服內在本性之舉。從「齊天大聖」到「鬥戰勝佛」,以去惡揚善之道、見善見智之果,駕馭剛強勇猛之力、桀驁好鬥之性,實現了內外兩者的完美融合。



孫悟空的取經歷險之路,在某種程度上,與歌德筆下的《浮士德》,頗有些異曲同工之意味。

主人公浮士德博士滿懷濃厚的理想主義精神,矢志追求人生的真理,不僅從書本里去認識世界,也渴望在行動中去改造世界。

他前後經過了一番「脫胎換骨」的追尋歷程:探索知識和理性,投身於純潔的愛情,歷經藝術和美的洗禮,孜孜以求政治上的建樹,但每一次都以希望開始,在魔鬼墨菲斯特的引誘下,誤入歧途而以失敗告終。儘管如此,他沒有放棄追求,最終找到了使身心自由的真理。

浮士德的人生困境,來自於內心的矛盾:善與理性的一面、惡與慾望的一面,他在自我肯定與質疑之間反覆搖擺、掙扎,內心充滿痛苦。在肉體與精神、自然欲求和道德靈境、個人與社會之間,究竟該如何平衡與選擇,是世人都面臨的「浮士德難題」。

同時,浮士德的內心衝突,正是他與魔鬼之間矛盾的內在化體現,反之亦然,他與魔鬼的矛盾同時也是他內心衝突的外在化體現。

選擇與魔鬼同行,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智慧。浮士德以強大的內心力量,勇於不斷追求、敢於自我否定,使得他在歷經考驗之後,破除了魔鬼設置的重重阻撓,最終獲得了心靈的解放和自由。


孫悟空一路西行,降妖除魔,浮士德被騙與魔鬼為伍,兩人從不同的起點出發,都在歷經艱難險阻、勇於面對並戰勝「自我」之後,破除了「心魔」,求得了最高意義上的「真我」。

《浮士德》劇終處,天使們高聲唱頌:凡人不斷努力,我們才能濟度。

《無量壽經》第八品,佛告阿難:勇猛精進,志願無倦,忍力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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