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 樹先生》|無力改變世界,卻又無法被社會同化的可憐人

微光談文史 發佈 2020-01-22T09:53:00+00:00

雖然《hello樹先生》的拍攝技巧很值得讚揚,但它的超現實風格並不是適合所有人看,且很多人看完,總是懵懵懂懂,後知後覺。

春節前幾天回到老家,遇到了兒時的玩伴。這時的他已經有了一位溫柔可人的妻子和嬌小可愛的女兒。

起初我在村中閒逛並沒有發現他,直到他在我身後驚喜的喊了我一聲,我才猛然轉身看到他。在轉身的那一瞬間,我的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夾著一絲的調侃和戲謔:「hello,樹哥!

前言

《hello樹先生》是在2011年上映的影片,由韓傑導演和王寶強主演。在網上,很多人都說這部影片是王寶強最被低估的一部作品。

電影豆瓣評分為7.8分,總得來口碑不錯。也曾獲得過一些榮譽,不過這部影片用了多種「蒙太奇」的拍攝手法,而且導演在影片的敘述結構上還別有用心的花了心思,同時用上了「倒敘」、「正序」和「亂序」。

雖然《hello樹先生》的拍攝技巧很值得讚揚,但它的超現實風格並不是適合所有人看,且很多人看完,總是懵懵懂懂,後知後覺。

對於「蒙太奇」的理解,蘇聯的電影藝術大師普多夫金普認為是把各種分別拍好的鏡頭很好的聯接起來,讓觀眾感覺這電影是完整的、不間斷的連續的運動的一種拍攝技巧。

這麼解釋,大家或許都覺得影片拍攝剪輯不都是這樣做的嗎,但《hello樹先生》所用的「蒙太奇」手法多變,玩出了花樣。在這裡我先賣個關子,把「蒙太奇」的眾多拍攝手法放在最後說。

首先介紹一下影片的大概內容。

村子裡有一個看起來受人尊重,別人見了都會稱呼一聲「樹哥」的人,這個「樹」他總能看到死去的哥哥帶著他的嫂子回來,而且他越來越看不懂自己從小生活的地方了,他從小玩到大的夥伴,搖身一變成了村中土豪;囂張跋扈,也有的變成了培訓學校的校長,疏遠著他。

其實別人根本不是尊重他,只是拿他當個笑料,沒事的時候,把他叫出來,樂呵樂呵。也正因為他融入不到快速發展的農村裡,他漸漸的脫離周遭的環境,甚至脫離了現實,活在他的幻想中,在他的幻想里,一切都是美好的,他是村裡最尊重的人。

他最崇拜的哥哥帶著嫂子也回來了,他的愛人小梅懷著他的孩子回來了……

他蹲在那棵弔死他哥哥的老樹上,歡呼雀躍、手舞足蹈的笑出了聲來。

在網上我看很多人不太了解《hello樹先生》到底在講什麼?那麼接下來我將從兩個方面講述影片所想要反映的主題,並在最後簡要敘述影片多種「蒙太奇」的拍攝技巧。

時代的快速變遷造成了守舊人的無所適從直至被整個社會拋棄

影片其實共有兩個時間點來反映農村社會的快速發展,也可以說是老百姓價值觀的改變。第一個時間點是父親和哥哥的年代,第二個時間點就是「樹」所展現的那個年代,這兩個時間點,一個是通過幻想來展現,一個是現實。

1,終向舊思想屈服

其實在父親和哥哥那個年代正是外來新思想和傳統保守思想相碰撞的年代,這從哥哥開放的自由戀愛和父親的守舊的性觀念發生衝突所能反映的,以至於後來哥哥犯下「流氓罪」而被父親活活打死。

那時候的「流氓罪」是什麼罪呢?或許只是你情不自禁拉起你喜歡的女孩的手,你就犯罪了吧。

父親是守舊派的代表,而樹的哥哥是新觀念的代表。其實在少年時期,樹也是嚮往新觀念的,但是他懼怕自己的父親,因為他最崇拜的擁有著新觀念的哥哥,已經被他父親活活打死了,在那棵樹上,吊著打死了。

這代表著,在他們家,老觀念還是戰勝了新觀念。年少的樹,內心極度嚮往新的開放的觀念,但還是一步步被守舊的父親培養成一個老成的農民。

比如在影片的開頭,有一群孩子在路口打架談判,麵包車司機根本沒打算管這事情,權當一場鬧劇看,但樹先生卻主動站出來,一本正經的訓斥他們,他訓話的語氣及其富有舊時代的氣息。

在影片的後面,樹和小梅的簡訊以及他在黑板上拿著粉筆在畫圖形,卻因為看到死去的父親從教室門走出來時,那種慌忙失措的低下頭,像是做了什麼錯事一樣。

從這些也能看出,樹以前一定喜歡寫詩,有一定的文化素養,包括他從小和藝馨的關係特別好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樹的成績不敢保證很好,但他的語文成績應該是拔尖的。因為在小時候,似乎好學生只和好學生玩。藝馨如今能當培訓學校的校長,那他學習一定不錯,順帶著樹的成績也不會特別差。

但當樹先生在黑板畫圖形時,幻想到父親推門而入,卻慌忙的低下頭,像是犯錯的孩子。

這也能反映他的守舊派父親不一定覺得讀書寫字有什麼用。再結合當時的農村現象,讀書不如有一門技術傍身,不難看出守舊父親的觀念。

在影片一開始,樹先生在一家修理廠當維修工也能看出結果。

他最終還是屈服了自己父親的價值觀,但他根本不喜歡這個職業,因此技術不好,工作懶散,後來失去了工作。

2,卻被新時代拋棄

第二個時間點正是影片所展現的時代。

正當樹先生將父親的舊思想繼承過來時,新時代竟然完全來臨了,社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人們不再講究艱苦奮鬥、不再講究人人為我,我為人人,也不講究雷鋒精神,取而代之的是各種以權謀私(村長以權謀私),各種強勢群體對弱勢群體的剝奪(礦場),人心淡漠冰冷(對孩童打架當笑話看)。

而樹在幹什麼呢?他在孩童打架時訓斥他們回家;在小莊颳了二豬的皇冠車時,替他求情;在他幻想的世界裡,他最後在礦場的剪彩現場和老闆說,要關心地球、造原子彈。

你瞧,多麼荒誕的事情:在一個個人都拼了命的榨取地球資源賺錢享受,都只想著自己怎麼過好、怎麼中飽私囊,卻有這麼一個神經病、一個可憐蟲還在關心著身邊的人,關心著地球環境。

這麼荒唐的事情,卻真的是事實。

在我的老家,有一位拿低保的老爺爺,他天天晚上準時到別人家看新聞,對於國家大事他十分了解,每年他還拿省吃儉用下來的低保托村裡的年輕人替他捐款,幫助那些沒有學上的山區孩子。

他雖然很窮、沒文化,但他卻是我最尊敬的人。

但不是每一個人都這麼看他,比如村中有些人竟找老爺爺借錢,還振振有詞說,免費給別人捐款,還不如幫幫自己村裡的人。真是世態炎涼,人心不古。

現實真是殘酷的。這一切的一切,都代表著,樹先生被整個時代拋棄了。

對現實的妥協並沒有獲得接納與尊重,集體意識裹挾著個人意識踉蹌前進,看似接納,實則還是拋棄

樹給人的印象是什麼呢?

窩窩囊囊,沒有一點血性。二豬占了自己家的地,還唯唯諾諾的讓他給自己個面子,可人家根本一點面子都不會給他。

他就像是一個被抽走魂的行屍走肉,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

他的這種慫樣不僅讓村中的人看不起,連我作為觀眾也看不慣他。但是我卻又在想,為什麼樹先生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隨著影片的慢慢展開,我忽然明白了,其實是因為他的父親早年強行向他灌輸自己的守舊思想觀念,同時他剛剛生長的新觀念思想被閹割了,連帶著他自己的作為一個男人的靈魂也早在成長年代被強勢的父親閹割了。

一個在家裡、在父親面前都抬不起頭的男人,他又如何在外人面前抬起頭來。

在整個影片里最明亮、最歡快的一段情節,就是他幻想著自己的哥哥穿著亮藍色的牛仔喇叭褲,牽著女友的手,向他唱起了《冬天裡的一把火》。

可在那樣一個嚴肅保守的年代,是不允許這樣的明快。最終,哥哥被他的父親弔死了。緊接著父親也死了。

但樹失去的不僅是這些。他火熱的觀念、自由的靈魂也同樣隨著父親的離去而消失了,準確說父親將哥哥弔死時,也將樹成長年代萌發的新思想扼殺了。

他就像是在山野上一隻剛出生就被閹割的山羊,從此他不會發情、不會爭鬥,只會在羊圈裡溫順的吃著草,任人宰割。

所以每次樹幻想父親也好、夢到父親也罷,父親永遠板著一張臉,他永遠是低著頭,像是個犯錯的孩子。


在眾人面前也是一樣,在他失去工作回到家鄉後。他曾努力的想融入到人群中,可他和周圍根本就格格不入,兒時的玩伴、鄰居都變了樣,他誰都不認識了。

於是他常常晃蕩在破敗的街道上,用迷茫的眼神望著周遭一切,右手誇張點著煙,左手永遠不知道該放在哪,就像他不知道該把自己放在什麼位置一樣。

等看到在參加高朋的婚禮時,我以為他面對囂張跋扈的二豬,會奮起反抗。可是,他在屋裡卻還是向他下跪了。

他醉醺醺,低著頭,含含糊糊的說:「兄弟,兄弟,剛才人多,是我不對。」

他最終連一點體面都沒留住,向現實妥協了。

可是妥協,並沒有給他帶來一丁點的尊嚴。

正如他在床上緊緊握著藝馨的手,說:「活著真沒意思啊。」

兒時的玩伴表面看起來都和他挺熟絡,實際上他身在人群中,卻是被他人裹挾著,身不由自的往前沖。這看似被接納,實際是一種拋棄,那些架著你往前的人,根本就不會認為你有自我的意識。

到了電影的結尾,樹家裡的土地被徵收了,他拿著土地徵收證,最後又被風吹走。他站起來往遠處看去,那裡一面是嶄新幸福的太陽新城,一面是千瘡百孔的家鄉。

天,一下變紅了。

多種蒙太奇的拍攝手法

1,平行蒙太奇:現實和幻想雙線並行

整部電影都可以說是一場平行蒙太奇,從電影的第一幕樹哥在樹上開始一直到影片結束,樹哥一個人瘋瘋癲癲視若無人的走在土坡上,整部電影其實就是真實世界和幻想世界的一場平行蒙太奇。

幻想世界裡的樹,遇見小梅,離開村莊追到小梅,把小梅追到手結婚,這一切都是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沒人知道哪裡是真哪裡是假,也或許這都不重要,反正樹先生是瘋了。

導演也正因運用平行的空間敘事,可以讓觀眾不自覺被帶到虛實空間,隨著荒誕的劇情深入而難以自控。

2,顛倒蒙太奇:打破時間的敘述順序,結合幻想與真實

在影片的開頭,樹先生已經坐在樹上了,此時的他就已經瘋了。而後面的情節時而真時而假。但都恰恰發生在電影開始那個畫面之前,這就是經典的顛倒蒙太奇,將時間的倒敘和插敘與虛實結合,營造真真假假的荒誕人生,同時也讓樹先生的內心世界找到了出口。

3,抒情式蒙太奇:幻想著的小梅,終於會說話了

整部影片都散發著孤寂和壓抑的氛圍,唯獨最後一段。樹先生一個人在山坡的時候,終於等到他的愛人小梅了。

而且小梅還懷了孩子,她燦爛的笑著伸著手扶著他,樹先生笑得很開心、很傻很幸福。

而且他還聽到了,聾啞的小梅會說話了。他或許感到了這輩子少有的幸福吧。

這一段正是他的幻想,導演正是用抒情蒙太奇的拍攝手法,讓觀眾和樹先生一樣,在苦難中能夠獲得一些幸福……

除了上述的這些手法,《hello!樹先生》整部電影,也處處運用著隱喻蒙太奇、交叉蒙太奇、對比蒙太奇等等。

這些蒙太奇手法互相交織,穿插,融合,讓電影在樹先生的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裡來來回回,在循環往復中將敘事推進,讓情緒傳遞。同時也讓觀眾的情緒,被深深鎖進電影人物的情感和命運里。

結語

我忽然想起孔乙己,魯迅筆下的孔乙己也是這樣的人。處在一個尷尬的境地,既不屬於農民也不屬於讀書人,永遠被排擠在人群的邊緣之外。

好多年過去了,我們有錢了、富強了。但我們的劣根性還在。這世界上還是有很多的「樹先生」,他們不是已經瘋了,就是即將瘋了。

其實對樹先生來說,瘋了也挺好的。瘋了以後他能得到他以前不曾得到的一切。也或許是他的一場臆想的大夢也未可知。

佛洛依德說過:「夢是人們未實現願望的補償。」

所以樹在夢裡得到了一切。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