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發羅拉灣(一)——蘇聯海軍首次在地中海大規模活動

田柳talk 發佈 2020-01-22T20:41:22+00:00

1958年-1961年,蘇聯海軍在阿爾巴尼亞發羅拉灣建立了潛艇基地。這也是二戰結束以後,蘇聯海軍首次在地中海大規模活動。

1958年-1961年,蘇聯海軍在阿爾巴尼亞發羅拉灣建立了潛艇基地。發羅拉灣的基地也是蘇聯海軍在地中海建立的第一個基地。以發羅拉灣為基地的蘇聯第40獨立潛艇支隊在地中海開展了很多行動。這些活動使得蘇聯海軍得以熟悉地中海海區的特點,摸清美國海軍第6艦隊的活動規律,並針鋒相對地制定自己的對抗戰術。

這也是二戰結束以後,蘇聯海軍首次在地中海大規模活動。這段歷史無疑不應被忽略,本文就將詳述蘇聯海軍建立發羅拉灣基地的過程,以及第40獨立潛艇支隊的活動歷程。

一、戰後風雲

通常意義上,人們認為蘇聯海軍挺進地中海是20世紀五六十年代開始的。事實上,蘇聯領導人早在二戰尚未結束的1943年就已開始為海軍進入地中海而積極談判。在1943年11月-12月的德黑蘭會議上,史達林和邱吉爾圍繞第二戰場開闢地點的問題進行激烈的爭論。邱吉爾堅持要求土耳其站在盟軍方面參戰,配合盟軍在巴爾幹的登陸行動。而史達林堅決反對巴爾幹登陸的計劃,認為這是英國侵占巴爾幹的陰謀,而且會削弱在法國的登陸行動。為緩和矛盾,邱吉爾放了個煙霧彈,主動提出蘇聯有權獲得進入「溫暖海洋」的自由通道,稱「過去英國反對這一點,但現在不會了」。史達林則趁機要求修改《蒙特勒公約》,讓蘇聯軍艦自由通過土耳其海峽。

邱吉爾答覆說:「(土耳其)不接受參戰的建議將影響到它對博斯普魯斯和達達尼爾海峽的權利……」,只要土耳其不同意參戰,英國就不干涉蘇聯和土耳其重新談判海峽問題。最終,美英蘇三國元首最終一致同意,未來將討論蘇聯獲得溫暖海洋港口和海峽問題。同時英國放棄在巴爾幹的登陸。

不過,到了波茨坦會議時,英美的態度有了實質性的變化。1945年4月12日,美國總統羅斯福去世,對蘇強硬的杜魯門接任總統。同時,美英和蘇聯在戰後的德國、東歐問題上的利益分歧越來越大。曾經的盟友正在逐步滑向對抗。波茨坦會議前夕,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向杜魯門遞交報告,要求他儘量避免和拖延有關土耳其海峽的討論。這也就是說,美國正在從戰時默契的立場上倒退。7月22日,莫洛托夫向杜魯門和邱吉爾遞交了蘇聯關於土耳其海峽問題的正式文件,明確了討論《蒙特勒公約》的新政策。

不僅如此,在波茨坦會議上,史達林還提出蘇聯應當享有利比亞的黎波里塔尼亞的託管權,希望以此在地中海獲取一處海軍基地。不過,杜魯門和邱吉爾堅決反對將土耳其海峽問題納入波茨坦會議議程,同時反對將利比亞託管給蘇聯。在美英反對之下,蘇聯人暫時放棄了進入地中海的計劃。

儘管進入地中海的土耳其、利比亞方案失敗了,新的機會很快就會到來。1945年德國和義大利投降以後,共產黨游擊隊在阿爾巴尼亞奪取了政權。1946年,阿爾巴尼亞共產黨領袖恩維爾.霍查宣布成立阿爾巴尼亞人民共和國,並成為共和國的領導人。阿爾巴尼亞人民共和國共和國成立後,宣布了3海里領海線。為了保衛自己的領海,阿爾巴尼亞海軍在沿海部署了岸炮部隊。

同年,霍查宣布,沒有阿爾巴尼亞政府分許可,外國船隻不得進入阿爾巴尼亞領海。這一領海劃分導致阿爾巴尼亞和希臘科孚島之間的科孚海峽(科孚海峽北口寬僅2.4公里)被封閉,引起了英國人的不滿。此時英國人正在干涉希臘內戰,皇家海軍艦艇經常需要通過科孚海峽。於是,為了試探阿爾巴尼亞的態度,不斷有英國軍艦以無害通過權為名穿過科孚海峽。

1946年5月15日,英國皇家皇家 「獵戶座」號巡洋艦(Orion)和「高超」號巡洋艦(Superb)在通過科孚海峽南端時進入阿爾巴尼亞領海,遭到阿爾巴尼亞岸炮的射擊。射擊持續12分鐘之久,岸炮發射了12-20枚炮彈,直到英國巡洋艦駛離阿爾巴尼亞領海,不過並沒有給英國艦隻造成重大殺傷。這一事件後,英國政府立即向阿爾巴尼亞政府提出抗議,聲稱,英國軍艦享有科孚海峽的無害通過權。阿爾巴尼亞政府不接受英國的抗議,堅持認為外國船隻通過其領海必須事先通知並取得阿爾巴尼亞政府的許可。

不過,在8月10日,阿爾巴尼亞表現出了一定的和解態度,向英國政府表示,只要事先通知,英國軍艦可以通過科孚海峽。 之後,為了進一步試探阿爾巴尼亞政府對於科孚海峽問題的真正態度,英國派出了規模更大的艦艇編隊強行通過科孚海峽。

1946年10月22日上午,皇家海軍斐濟級輕巡洋艦「模里西斯」號和利安德級輕巡洋艦「利安德」號以及「索默里斯」號驅逐艦和「沃拉格」號驅逐艦組成的編隊從希臘科孚港出發,由南往北穿越科孚海峽。「模里西斯」號和「索默里斯」號一前一後,「利安德」號和「沃拉格」號則在兩旁警戒,兩艘警戒艦彼此距離3千米。該編隊擁有強大火力,就是為了對抗阿爾巴尼亞岸炮部隊。

出發前,倫敦已經下達了指示如遭攻擊,立刻反擊。然而,英國人只顧了岸炮卻忘了防水雷。二戰期間,德軍在這一帶布設了大量水雷,尚未清楚乾淨。在阿爾巴尼亞近海航行是極為危險的,英國艦隊卻未採取任何防範措施。

下午13.00,阿爾巴尼亞海岸警戒哨注意到了英國軍艦。這四艘英艦已經駛入阿爾巴尼亞南部薩蘭達港外1.5 公里的阿領海。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阿軍沒有開火。而是派出了快艇釋放燈光和煙霧信號,要求英艦解釋駛入阿領海的原因,並提供引航。英國艦隊拒絕解釋,也不要引航,不理阿爾巴尼亞快艇繼續北上。14:35,「索默里斯」號驅逐艦在科孚海峽北端觸發了水雷,35名水兵死亡,41人受傷(其中一人後來傷重不治死亡)。

「索默里斯」號驅逐艦觸雷後失去了動力,「沃拉格」號驅逐艦趕來拖曳救援。16:31,負責救援的「沃拉格」號驅逐艦自己也撞上了水雷,8名水兵當場死亡。但是,「沃拉格」號並沒有停止救援工作,帶傷作業,終於將「索默里斯」號拖回了科孚港。隨後,英國飛機趕來將傷員運往馬爾他接受治療。英國艦隊在此次事件中一共陣亡44人,死傷慘重。

本來,阿爾巴尼亞沿海遺留水雷不少,這次英艦觸發的水雷到底是誰放的還不好說。然而,惱羞成怒的英國人一口咬定是阿爾巴尼亞海軍布設的水雷,因為此前阿政府一直在科孚海峽問題上持強硬態度。於是,11月12日和13日,英國艦隊開始在阿爾巴尼亞領海部分的科孚海峽強行掃雷,一共發現22枚德國制式水雷。

以此為「證據」,英國將阿爾巴尼亞政府告上了國際法院,並要求聯合國安理會討論制裁阿爾巴尼亞的決議,但遭到蘇聯否決。英國方面向國際法院呈遞了所謂的「證據」,就是把那幾枚德國產的生鏽的水雷粉刷一新,塗上潤滑油,冒充阿軍新布設的水雷。而阿爾巴尼亞代表則聲稱,阿海軍僅有幾艘拖船和快艇,根本沒有能力布設水雷。

國際法院針對此案一共作出三個判決,否認了英國的水雷是阿爾巴尼亞所布設這一指控,卻認定阿爾巴尼亞應對此事件負責,並要求在1949年12月做出終審裁決,要求阿爾巴尼亞向英國支付843947英鎊的賠償金。阿爾巴尼亞當然不接受這樣毫無道理的判決,既然水雷不是自己敷設,為什麼還要為此負責?阿政府拒絕支付賠償金。為了報復阿爾巴尼亞人,英國直接奪走了存放於英格蘭銀行的1574千克屬於阿爾巴尼亞的黃金。

科孚海峽事件令阿爾巴尼亞政府徹底認清了英帝國主義的強凶霸道。同時也認清了自己無力保衛自己領海的現狀。在水雷爆炸事件以後,英國派出了強大的艦隊開赴阿爾巴尼亞領海示威。英軍的飛機經常侵犯阿爾巴尼亞薩蘭達地區的領空。如何加強海軍力量,並徹底排除德軍遺留的水雷,保障海峽航行安全以免再生意外就成了阿政府的當務之急。

最初,阿爾巴尼亞政府向南斯拉夫求助。南斯拉夫向阿爾巴尼亞提供了大量貸款和軍事援助,並派出掃雷艦清掃科孚海峽的水雷。一時間,阿南關係親密無比。然而,當狄托提出了巴爾幹聯邦計劃以後,霍查開始疏遠南斯拉夫,轉而倒向蘇聯。

此舉正中史達林下懷,蘇南關係惡化後,蘇聯海軍在南斯拉夫設立基地的計劃難以實現。而此時借排雷的機會,可以迅速拉近蘇阿關係,並逐步推進海軍基地的建設。1948年7月,由二級艦長巴拉班諾夫,蘇加列夫中尉,高級工程師戈羅列夫、沙哈拉和克羅別尼科夫組成的蘇聯海軍顧問團(巴拉班諾夫任團長)來到了阿爾巴尼亞最大的港口城市都拉斯。此時,南斯拉夫援助起來的阿海軍主力都在都拉斯港,蘇聯海軍顧問團首先考察了阿海軍的艦艇、武器裝備和人員情況。

此時,阿爾巴尼亞海軍只有MK-4、MK-16、MK-18這三艘掃雷艇,其噸位從20噸到49噸不等。這三艘裡面還有1艘不能用,只有2艘能開,但其艦況也很差。真正能擔負掃雷任務的也就是蘇聯新援助的4艘КМ-4型掃雷艇。КМ-4型掃雷艇設計於30年代,排水量12噸,長19.3米,寬3.4米,吃水0.8米。КМ-4型掃雷艇最大航速為10節,續航力為220海里,乘員人數為10人。其裝備有1挺7.62毫米機槍,和割刀掃雷具。可以說,僅有這4艘掃雷艇是遠遠不夠的。

然而,就是這4艘КМ-4型掃雷艇也是陸路拉來的散件。蘇聯海軍的顧問必須先把它們組裝起來。由於阿爾巴尼亞人不具備修理掃雷艇的技能,高級工程師戈羅列夫和沙哈拉不得不親自動手。運輸途中,一些零件不知為什麼被遺失了。結果蘇聯海軍顧問幾乎走遍了都拉斯的每一個碼頭,去搜集橡膠、鋼絲、墊圈、螺栓等物資。

然而,一些大型的設施是不可能找到的。蘇聯顧問現場繪製了設計圖,都拉斯港的工廠據圖製造出了絞盤。蘇聯顧問拆掉了不能航行的MK-18號掃雷艇上的磁羅盤,裝到了КМ-4型掃雷艇上。蘇聯顧問用了3天事件就組裝好了第一艘КМ-4型掃雷艇。之後,巴拉班諾夫艦長帶領阿海軍的船員在都拉斯港附近進行了為期數月的訓練。阿海軍的水兵之前都沒見過像КМ-4型掃雷艇這樣的現代化軍艦。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阿海軍的水兵們已經掌握了一定的操艦、掃雷技能,有了一定的自信。

12月12日,在蘇聯海軍顧問團的指導下,阿爾巴尼亞水兵將食物、淡水、彈藥裝船,加注了燃料。當天清晨,以MK-4號掃雷艇為旗艦,跟隨著4艘КМ-4型掃雷艇的阿海軍編隊駛出都拉斯港。這次行動主要的目的是探明雷區的分布。在巴拉班諾夫顧問的指揮下,掃雷艇編隊在薩蘭達灣進行了40分鐘的掃雷作業,之後又在布特林特、波爾圖、巴勒莫進行了短時間的掃雷作業。

由於暴風雨的到來,掃雷艇編隊於12月13日返回都拉斯港。12月14日,天氣好轉,掃雷艇編隊再度出發駛往薩蘭達灣。12月15日下午1:00,巴拉班諾夫率領3艘掃雷艇駛離薩蘭達灣,前赴布特林特外海掃雷。薩蘭達灣的掃雷作業則由蘇加列夫中尉率剩餘兩艘掃雷艇負責。

在薩蘭達灣,阿海軍當天一共銷毀了3顆EMC型水雷。其中兩顆被風暴吹向岸邊,掃雷艇用機關槍將其引爆。還有1枚水雷被拖網裝置誘爆。12月16日清晨,阿海軍的掃雷艇在科孚海峽西部還發現了一艘希臘軍艦。這艘希臘軍艦似乎也在進行掃雷行動。12月17日-18日,蘇加列夫中尉指揮阿海軍的兩艘掃雷艇前往巴勒莫外海掃雷,沒有發現水雷。12月19日,海上又起了風暴,掃雷艇不得不再度返港。

12月20日,風暴平息後,蘇加列夫中尉率三艘掃雷艇出港在斯皮里特外海銷毀了1枚EMC型水雷。12月21日,掃雷艇前往波爾圖外海,沒有發現水雷。12月21日,掃雷艇抵達考庫姆外海,發現並銷毀了1枚水雷。

雖然偶爾會起風暴,冬季的亞得里亞海大部分時候海況比較低,總的來說還是適合掃雷活動的。就是黑夜比較漫長,部分妨礙了掃雷作業。在蘇聯顧問的指導下,阿爾巴尼亞海軍一共發現並銷毀了8枚德軍遺留的水雷 (布特林特外海3枚,薩蘭達外海2枚,都拉斯、薩勒莫、斯皮里特外海各1枚)。在這段時間,阿爾巴尼亞艇員已經基本學會了如何發現和銷毀水雷,如何應對作業中發生的突髮狀況,可以獨立開展排雷了。

1949年1月11日,圓滿完成了培訓任務的蘇聯海軍顧問團返回了蘇聯本土。蘇聯海軍副司令員戈羅夫科夫上將對顧問團的工作非常滿意,下令給予現金獎勵。巴拉班諾夫得到了5000盧布的獎勵,蘇加列夫中尉和高級工程師戈羅列夫得到了3000盧布,沙哈拉和克羅別尼科夫得到了2000盧布

1949年年中,蘇聯海軍又向阿爾巴尼亞派出了由1名海軍軍官和1名工程師組成的顧問組,負責阿爾巴尼亞海軍的訓練和艦艇維護工作。

阿爾巴尼亞沿海掃雷是二戰後蘇聯海軍水兵在地中海實施的第一次活動。蘇聯海軍顧問團通過指導阿海軍掃雷的機會,對於亞得里亞海的水文、氣候條件有了一定的了解。同時,通過派遣顧問的方式,蘇聯海軍和阿爾巴尼亞海軍建立了緊密的聯繫。蘇聯海軍顧問團在阿爾巴尼亞的良好表現也令蘇聯人取得了霍查的信任。這些都為蘇聯在阿爾巴尼亞建立海軍基地奠定了基礎。

然而,在1950年,蘇聯海軍戰後的第一個10年造艦計劃尚未完成。能利用通氣管在水下充電的613型中型常規潛艇,68К型火炮巡洋艦都尚未竣工。此時的蘇聯海軍缺乏能在地中海和西方海軍有效對抗的艦艇。所以,阿爾巴尼亞沿海掃雷行動雖然為良好的蘇阿關係奠定了基礎。史達林此時還不想馬上在阿爾巴尼亞建立海軍基地,時機尚不成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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