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章燦:宋刻《南嶽稿》考證

古籍 發佈 2020-01-23T08:49:56+00:00

一、《南嶽稿》的名實與構成宋理宗寶慶三年(1227)發生的江湖詩案,使得《江湖集》被劈板,名列其中的劉克莊《南嶽稿》亦成為禁書,逐漸湮沒不傳①。現存的《江湖小集》為後世所出,非復原貌。僅從其中未包含當時影響甚大的劉克莊《南嶽稿》一事來看,即可知其與原貌相去甚遠。

一、《南嶽稿》的名實與構成

宋理宗寶慶三年(1227)發生的江湖詩案,使得《江湖集》被劈板,名列其中的劉克莊《南嶽稿》亦成為禁書,逐漸湮沒不傳①。現存的《江湖小集》為後世所出,非復原貌。僅從其中未包含當時影響甚大的劉克莊《南嶽稿》一事來看,即可知其與原貌相去甚遠。現存劉克莊詩集諸種版本,例如宋刻本《後村居士集》(收入《中華再造善本》叢書)、《四部叢刊》本《後村先生大全集》以及《四庫全書》本《後村集》等,雖皆收入《南嶽稿》,但畢竟經過後來的重編改動,其在多大程度上保持當時原貌,仍有待考核②。自宋末以降,在歷代公私藏書目錄中,只有明代《文淵閣書目》卷二著錄有「劉克莊《南嶽稿》一部,一冊」③。眾所周知,《文淵閣書目》是明代楊士奇編撰的明朝秘閣藏書目錄,而藏書在清初已「散失殆盡」,至乾隆時代設《四庫》館修書之時,更「已散失無餘」,只有通過這本書目,「尚得略見一代秘書之名數」④。換言之,《四庫》館臣對這部《文淵閣書目》中所著錄的書目,只聞其名而未見其書,至於明文淵閣所藏《南嶽稿》得自何時何地,其詳細卷帙如何,更是不得而知。

2006年,湮沒已久的宋刻《南嶽稿》忽然重現人世間,引起文獻版本學界和古籍收藏界一陣轟動。這是現存惟一一部以《南嶽稿》的名目行世的宋刻本。據最早看到此書的專業人士、國家圖書館研究館員程有慶敘述,他於2006年3月8日第一次看到此書的時候,這部《南嶽稿》裝成一冊,其最初的形態「是舊的蝴蝶裝,書背曾經縫連,留有已殘斷的線頭」,顯示出宋本裝訂的特點。而到了當年11月21日北京德寶拍賣公司對此書進行拍賣預展時,書已經過改裝,由原來的一冊變成了四冊。雖然仍然是蝴蝶裝,但是在程有慶看來,「珍貴古籍是絕不能輕易改裝重訂的,它從裡到外,一片紙,一個字,一塊布,一根線,都可能具有特殊的文物鑑定力和證明力,一旦遭到破壞,損失是無法估量和彌補的」;「像這冊珍本《南嶽舊稿》的改裝,現代人做的蝴蝶裝無論如何豪華,也是沒有生命、沒有歷史的東西」⑤。但是,這並不影響程有慶作出此書為宋刻的判斷:從字體上來看,此書「版刻字體是宋末元初杭州地區刻書的風格」,近於歐體;從版式上看,各卷都是「半葉十行十八字,符合宋代著名的陳宅書籍鋪刻書的版式,它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書棚本』」⑥。

在此冊《南嶽稿》的封皮上,有墨筆書寫的三行字跡:「南嶽舊稿」、「四卷」、「希賢齋」,從左到右依次排列,皆為楷體,風格古樸,應出一人之手。所謂「四卷」,實際上包括《南嶽舊稿》、《南嶽第一稿》、《南嶽第三稿》和《南嶽第四稿》各一卷。就此書現存形態而言,「四卷」指的是它的整體,而《南嶽舊稿》只是四卷的第一卷,不宜用作這部書的總名。也就是說,世上只有一卷的《南嶽舊稿》,而不存在「四卷」的《南嶽舊稿》。因此,此冊封面既題「南嶽舊稿」,就不宜再題「四卷」,否則自相矛盾。稍微了解此書構成的人,應該都懂得這個道理。不過,這也提示我們,題字者所看到的這本書,已非完整的「南嶽五稿」,而是缺少《南嶽第二稿》的版本。

封面上這三行字跡是誰題寫的,暫時無從考證。這或許與「希賢齋」有一定關係。按照常情推測,「希賢齋」很可能是此書的收藏者,但是,此「希賢齋」為何時何人之齋號,也不得其詳。據程有慶轉述持書而來的張先生語,他「家在福建省福清縣。書是家中老人遺留下來的,藏在房樑上,前些年偶然發現,之前無人知曉」⑦。後來德寶拍賣公司的陳東也在文章中稱,此書是在「老宅的房樑上發現的」,老宅「建築時間估計怎麼也在明以前」,並稱書主來自福建,但沒有確切指明福清⑧。福清與劉克莊的家鄉莆田接壤,《南嶽稿》藏於此地一老宅,從地緣關係上看似乎是合理的。除了「希賢齋」三字,書上沒有任何有關此書遞藏的印記,更無典藏題記。對於一部宋版書而言,這是不同尋常的。總之,此書來歷不明,其遞藏次第更無從查究。

檢索《室名別號索引》,清武陵楊世猷號希賢齋⑨。考楊世猷,字繼之,武陵(今湖南常德)人。清諸生,官縣學訓導。有《希賢齋文集》四卷附一卷,清光緒二十年(1894)刻本。無論就其世次還是里籍,這個楊世猷似乎都與此本《南嶽稿》沒有關係。檢索《文淵閣四庫全書》,找到兩位「希賢齋」。一位是晚宋時代的方誼。據元代徐碩撰《至元嘉禾志》卷十三載:「宋方誼字賓王,本桐廬人,孝宗乾道四年侍父務德侍郎,徙居是邦之北門,為朱文公門人。文公集中有相與問答語,家有希賢齋扁,亦文公所書也。」⑩方誼的年代與劉克莊相近,桐廬也離刊刻《南嶽稿》的杭州不遠,有可能收藏《南嶽稿》,惟方氏為浙江桐廬人,與福建福清相距甚遠,其後裔是否徙居二地,也無從考索。另一位「希賢齋」則是明人周貴顯。據明劉球《兩溪文集》卷六《希賢齋記》,周貴顯「有篤行敏學,舉進士於鄉」,「結書舍於尼山之麓,名之曰希賢齋,請余記,未就而貴顯已即世」(11)。周貴顯的希賢齋在尼山之麓,與《南嶽稿》發生關係的可能性更小。

儘管我們無法贊同此書封面的題名,也無法確認此書的傳承歷史,但是,此書一冊四卷,原本屬於一個整體,則是可以確認的。首先,方回《瀛奎律髓》卷二十早就有所謂「南嶽五稿」的說法。其次,現存諸種劉克莊集,包括《後村居士集》和《後村先生大全集》等前五卷,即源自「南嶽五稿」,也可以印證方回的這一說法。第三,最為重要的是,將此書現存的「四卷」進行比對,各卷版式與字體完全相同。各卷首頁第一行頂格刻「南嶽某稿」,第二行上空七格刻「莆陽劉克莊潛夫」七字,第三行上空二格刻「詩一百首」,格式也完全相同。凡此種種跡象,都可以證明此本《南嶽稿》四卷是按照同一格式、由同一家刻字鋪刻印的。從這個角度來看,儘管「南嶽五稿」是陸續刊刻(說詳下),面世時間有先後,但仍可以視為同一詩集的不同卷次。

另一方面,「南嶽五稿」不僅不是一時、一次刻成,而且五稿曾經皆可單行,所以,當時人往往將五稿分開來稱呼。今存晚宋人的詩文集或其他文獻,對劉克莊這部早年詩集之所以有不同的稱名,即與此點有關。若著眼於整體,通常稱為《南嶽稿》;若著眼於其中某一部分,則用各自的具體名稱。例如劉克莊的江湖詩友武衍《劉後村被召》曰:「銜上官雖顯,吟邊興不衰。細評《南嶽稿》,遠過後山詩。才大人多忌,名高上素知。瓣香吾敢後,幸見召還時。」(12)又如另一位詩友鄒登龍《寄呈後村劉編修》曰:「眾作紛紛等噪蟬,先生中律更鉤玄。如開元可二三子,自晚唐來數百年。人競寶藏《南嶽稿》,商留金易後村編。倘令舐鼎隨雞犬,凡骨從今或可仙。」(13)從「被召」之事以及「編修」身份來看,武、鄒二氏的詩作,顯然都作於江湖詩案以後,《南嶽五稿》早已全部面世,故詩中所謂《南嶽稿》應指《南嶽五稿》的全部。而許棐《讀〈南嶽新稿〉》則云:「春來游未遍湖山,已是風光一半殘。細把劉郎詩讀後,鶯花雖好不須看。」(14)此處所謂「南嶽新稿」,應該是相對《南嶽舊稿》而言,很可能是指《南嶽第一稿》。當然,另外還有一種可能:相對於前出詩稿而言,所有後出的詩稿都可以稱為「新稿」。按照這一邏輯,除了《南嶽舊稿》以外,其他各稿都有可能被稱為《南嶽新稿》。不管怎樣,從許棐的詩題中可以看出,「南嶽五稿」刊刻各有先後,可以各自單行。

《南嶽稿》刊刻之後,劉克莊曾寄送給前輩葉適,以求前輩印可。葉適即作《題劉潛夫詩什並以將行》,以示嘉許。詩云:「寄來《南嶽第三稿》,穿盡遺珠簇盡花。幾度驚教祝融泣,一齊傳與尉佗夸。龍鳴自滿空中韻,鳳珠都無巧後哇。庾信不留何遜往,評君應得當行家。」(15)這首詩表明,劉克莊此次寄贈的只是《南嶽第三稿》,所以,葉適此詩第一句特別點出「南嶽第三稿」。但是,劉克莊此前肯定已將前三稿奉贈,否則,只寄贈新刊的《南嶽第三稿》,未免唐突前輩。但從以下各句的稱譽來看,尤其是第三句中的「一齊」、「幾度」來看,葉適題詩是針對《南嶽稿》全體而發,詩題中所謂「劉潛夫詩什」,所指也應包括從《南嶽舊稿》到《南嶽第三稿》的全部四稿。要之,《南嶽稿》諸種既可單行,又可合為一書。

當然,仔細考校宋刻《南嶽稿》,也可以發現四卷同中有異。首先,四卷出於不同的刻工之手。此本各卷都是白口,左右雙邊,單魚尾。魚尾上端刻有該版字數,再下為頁碼,頁碼下方則記有刻工名。如《南嶽舊稿》葉二版心下方所記刻工名為「徐」,《南嶽第一稿》葉十九版心下記有刻工名「馬」,最值得注意的是,《南嶽第四稿》葉一版心下端記有刻工名「呂信」(16)。呂信是晚宋著名的刻工,曾參與《資治通鑑綱目》《晦庵先生文集》《荀子》等書的鐫刻(17),徐、馬二刻工名字未詳。這是各稿陸續刊刻的一條佐證。

其次,各卷編排體例不盡相同。具體來說,《南嶽舊稿》分體編錄,各體詩以五律、七律、七絕為序(18),同一詩體則按作年先後排列;而《南嶽第一稿》、《南嶽第三稿》以及《南嶽第四稿》則似乎並不先分體編錄,而只以作年先後為序。宋刻《南嶽稿》未存《第二稿》,但根據現存宋本《後村居士集》以及《四部叢刊》本《後村先生大全集》所錄《南嶽第二稿》來推測,原本亦當以編年為序,而不是分體編錄。

二、宋刻《南嶽稿》四卷篇目考校

正如趙前已經指出的,宋刻《南嶽稿》儘管每卷首頁第三行皆題「詩一百首」,各卷實際錄詩篇數並不相同(19)。《南嶽舊稿》錄詩101首;《南嶽第一稿》錄詩99首,其中有三詩重出,實際錄詩96首;《南嶽第三稿》錄詩96首;《南嶽第四稿》錄詩97首。也就是說,儘管這四卷都號稱「詩一百首」,實際上,沒有一卷名副其實。這可以有兩種解釋:一是所謂「一百首」只是舉其成數,不必拘泥。二是此書經過增刪抽換,才導致各卷篇數與卷首標註篇數不符。我認為,後一種可能性更大。下面以五稿為序,逐一比勘分析。

宋刻《南嶽舊稿》卷首標註「詩一百首」,卷末有兩行跋語:「余少作幾千首,嘉定己卯,自江上奉祠南歸,發故笥,盡焚之,僅存百篇,是為《南嶽舊稿》。」此跋顯然出自劉克莊之手。而在清抄本以及《四部叢刊》本《後村先生大全集》中,這段話被移置於《南嶽舊稿》卷首,少數幾處文字有改動,最值得注意的是「余」改為「公」,於是,原先的第一人稱語氣變成第三人稱,以顯示《後村先生大全集》的編者不是劉克莊本人,而出於後人之手。不過,這兩種文本都強調《南嶽舊稿》「僅存百首(篇)」。實際上,宋刻《後村居士集》、清抄本、《四部叢刊》本以及《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中的《南嶽舊稿》,所錄詩篇都正好是一百首。因此,我認為,無論是卷首的「詩一百首」,還是卷末的「僅存百首(篇)」,都應該理解為確切的數字,而非約舉整數。如此則宋刻《南嶽舊稿》錄詩101首,就是一個需要認真對待的問題了。

程有慶早就注意到,「宋本《南嶽舊稿》所錄第一首《惟揚客舍》不見於《後村先生大全集》,其詩云:『久作揚州客,愁來未易禁。頗知邊地事,愈動故園心。花譜猶堪續,橋名不可尋。卻疑張祜輩,泉下有新吟。』可補《集》之遺漏」(20)。辛更儒作《劉克莊集箋校》時,已經確認此詩不見於清抄原本、《四部叢刊》本《後村先生大全集》、宋刻本《後村居士集》以及《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後村集》,雖然這四種版本「於卷首均著明系收自《南嶽舊稿》」(21)。也就是說,此詩僅見於宋刻《南嶽舊稿》,而不見於傳世各種後村詩文集。實際上,此詩見於另一宋刻、即收入《中華再造善本》叢書的《後村先生大全詩集》卷十「人事門·旅思」。從內容上看,它應該是後村早年在江淮制置使幕中時的作品。那麼,為什麼宋刻本《南嶽舊稿》有這首詩,而其他各本《南嶽舊稿》卻沒有這首詩呢?這實在是一個很難解答的問題。

方回《瀛奎律髓》卷十四「晨朝類」選錄劉克莊《早行》一詩云:「店嫗明燈送,前村認未真。山頭雲似雪,陌上樹如人。漸覺高星少,才分遠燒新。何煩看堠子,來往暗知津。」詩後有方回自注云:「《南嶽一稿》第七詩,三四可觀,蓋少作也。」(22)我就此作了兩項核查。第一,核查上述各本後村詩文集以及宋刻本《南嶽稿》,此詩均見於《南嶽舊稿》,而不見於《南嶽第一稿》。這可能是方回記憶偶疏,將「舊稿」誤記為「一稿」,也有可能是在方回的認知體系中,《南嶽舊稿》亦可稱為《南嶽一稿》,因為如果將《南嶽五稿》看作一個系列,《南嶽舊稿》正是排序第一的。第二,核查各本還可以發現,在清抄本及《四部叢刊》本《後村先生大全集》中,《早行》確實是《南嶽舊稿》的「第七詩」,列在其前的六首依次為《郭璞墓》《魏太武廟》《徐孺子墓》《北來人二首》和《北山作》。而在宋刻《南嶽舊稿》中,由於卷首多出《惟揚客舍》一篇,《早行》遂成為此稿的「第八詩」。此外,在宋刻本《後村居士集》和《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後村集》中,《北來人二首》被《宿莊家二首》取代,而《宿莊家二首》又重出於二書的卷四亦即《南嶽第三稿》中。更令我訝異的是,在宋刻本《後村居士集》卷一即《南嶽舊稿》的目錄中,赫然保留著《北來人二首》的題目,而正文中卻改成了《宿莊家二首》(23)。我認為,此乃原書抽換未盡的痕跡,也就是說,《南嶽舊稿》原本收錄的是《北來人二首》,後來抽換成了《宿莊家二首》。僅據宋刻本《後村居士集》和宋刻《南嶽稿》而論,宋代至少已有兩種不同的《南嶽舊稿》版本在世間流播,它們之所以不同,是因為面對江湖詩案之後的政治壓力而作了不同形式的抽換增刪。抽換所涉及的詩作《北來人二首》,與當時宋金戰事與邊境形勢有關,多少有些政治敏感(24),但對於這種敏感,各人理解不同,故各本所採取的抽換方案不同。宋刻《後村居士集》是淳祐九年(1249)林秀髮所編(25),時距江湖詩案已久,而仍然有此抽換,令人難解。從異文比對來看,宋刻《南嶽稿》屬於比宋刻《後村居士集》更早的版本,但也不是江湖詩案發生前的原貌,而是也經過了增刪抽換,《惟揚客舍》應是後來補入的。

宋刻《南嶽稿》中的《南嶽第一稿》總計99首,實為96首,因為其中《昔仕》《蒜溪》和《黃檗道中崖居者》三首先見於本卷第17、18、19首,又重出於第97、98、99首的位置,這給人一種臨到卷末才發現篇數不夠、臨時拖來湊數的感覺。同時需要指出的是,在清抄本和《四部叢刊》本《後村先生大全集》中,《蒜溪》和《黃檗道中崖居者》二篇不見於《南嶽第一稿》,但被編錄在相當於《南嶽第四稿》的卷五(26),很像是以後來的詩作充數。同樣,宋刻《南嶽第一稿》列在第90至93首的《村居書事四首》,在清抄本和《四部叢刊》本中卻編在卷八,未收入《南嶽第一稿》,也像是被拉來湊數的。更重要的是,就《南嶽第一稿》而論,宋刻《後村居士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後村集》與其全同)、清抄本及《四部叢刊》本《後村先生大全集》不僅篇目序次完全相同,而且正好一百篇,故這幾種版本的《南嶽第一稿》應該是比較接近原貌的。相反,宋刻《南嶽稿》中的《南嶽第一稿》則明顯經過抽換增刪,以致篇目及其序次與其他版本有較大差別。

由於缺少《南嶽第二稿》,現在看到的這部宋刻《南嶽稿》並不是一部完整的書。程有慶早就注意到這個問題,並推測這是「因為現存劉克莊的《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三註明所收各詩出於《南嶽第二稿》,其中就有《落梅詩》——沒有《黃巢戰場》一詩,可能是編全集時刪落」(27)。《落梅》與《黃巢戰場》二詩正是致使劉克莊《南嶽稿》被毀板禁行的主要原因,政治高壓與迫害使當時人們不敢公開傳播這兩首詩(28)。程有慶進而提出這樣一種推測:「當時清查《南嶽稿》很嚴,《南嶽第二稿》中的詩篇首當其衝,藏書者有意抽去。」(29)時過境遷之後,並未恢復原貌。隨著史彌遠去世,江湖詩案結束,《落梅》和《黃巢戰場》漸漸失去其政治敏感性,按理可以公開談論,也可以公開傳播了。劉克莊本人後來曾多次在詩文中談論江湖詩案,其《病後訪梅九絕句》就是例證之一(30)。而在宋刻本《後村居士集》、《四部叢刊》本《後村先生大全集》以及《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後村集》等諸本中,《南嶽第二稿》仍然保存了《落梅》二首。按理來說,《黃巢戰場》也應該「重現江湖」,但它卻從此消失,既不見錄於後來各本《後村集》,也不見他書選錄,連劉克莊本人也不再提及。這也是令人費解的。

四庫館臣在為《後村集》撰寫提要時,曾提到《南嶽二稿》佚缺詩篇的問題:「《瀛奎律髓》載其『十老』詩,最為俗格。今《南嶽第二稿》惟存三首,而佚其七,則此集亦嘗經刪定,非苟存矣。」(31)這裡所謂「十老」詩,指的是方回《瀛奎律髓》卷二十七所選錄的劉克莊十首七律:《老將》《老馬》《老妓》《老儒》《老僧》《老醫》《老吏》《老奴》《老妾》《老兵》(32)。從題材上看,這十首自成系列,形同組詩,但嚴格說來,它們並不是一時撰成的。實際上,「十老」詩由三部分構成,是劉克莊三次寫作的成果,只是經過方回重新編排,才形成「十老」這個貌似完整的組合。前三首亦即《老將》《老馬》《老妓》,「其少作也,見《南嶽第一稿》」(33),現在看到的宋刻《南嶽第一稿》中,仍然有此三首。中間四首亦即《老儒》《老僧》《老醫》《老吏》,則選自「寶祐五年丁巳,後村年七十一歲時」所作的那組總共七首的組詩(34)。後三首亦即《老奴》《老妾》《老兵》,則出自劉克莊同年所作的另一組詩《同秘書弟賦三老各一首》(35)。簡言之,前三首是劉克莊早年詩作,故見於《南嶽第一稿》,而後七首則是其晚年詩作,絕不可能收入《南嶽稿》,既不存在所謂「《南嶽第二稿》惟存三首,而佚其七」的問題,也不足以據此推出「此集亦嘗經刪定」的結論。四庫館臣先受《瀛奎律髓》所營造的虛假「十老」組詩的誤導,又誤記《南嶽第一稿》為《南嶽第二稿》,恐其說以訛傳訛,故附此辨證。

宋刻《南嶽稿》第三卷為《南嶽第三稿》,錄詩96首。而宋刻本《後村居士集》、《四部叢刊》本《後村先生大全集》以及《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後村集》錄詩皆為100首整,兩者相同的只有90首。問題也集中在宋刻《南嶽第三稿》的卷首和卷尾。卷首的《海口三首》,宋刻《後村居士集》未見,《四部叢刊》本《後村先生大全集》則編在卷五,相當於《南嶽第四稿》。卷尾三篇都不見於《後村先生大全集》本的《南嶽第三稿》:其中,《贈蕭高士》被編入宋刻《後村居士集》卷五和《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五,相當於《南嶽第四稿》;另外兩篇為《示兒》和《絕句》,宋刻《後村居士集》、《四部叢刊》本《後村先生大全集》和《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後村集》等皆未存錄(36)。辛更儒《劉克莊集箋校》附錄《劉克莊集補遺》,據宋刻《南嶽舊稿》輯補了《惟揚官舍》,又據《詩淵》輯補了《絕句》(題為《七

言絕句》),而漏輯《示兒》(37)。嚴格說來,《絕句》與《惟揚官舍》仍見存錄於其他文獻,只有《示兒》一詩是宋刻《南嶽稿》為劉克莊集輯佚提供的重要的文獻材料。儘管如此,宋刻《南嶽第三稿》卷前標註「詩一百首」,而實際上只有96首,可見已經有所刪改,已非江湖詩案前的原貌。

宋刻《南嶽稿》第四卷為《南嶽第四稿》,卷前亦號稱「詩一百首」,實際錄詩只有97首,可見亦已有刪改。其篇目及序次與宋刻《後村居士集》及《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後村集》卷五完全相同(38)。所不同的是,宋刻《南嶽稿》此卷仍標為《南嶽第四稿》,《後村居士集》與《後村集》卷首則標註為「《南嶽舊稿》」(39),而《後村先生大全集》此卷卷首則未加任何標註,此中涵義殊難索解。我注意到,《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五共錄詩105首,其中包括宋刻《南嶽第四稿》所錄97首詩中的92首,順序亦同,但又額外插入了6首曾見於宋刻《南嶽第一稿》和《南嶽第三稿》的詩,以及7首不見於他本《南嶽稿》的詩篇。或許是因為這13首詩的插入,使其與原本《南嶽第四稿》有了較大區別,名實不符,故不再標列《南嶽稿》之名。

綜上所論,宋刻《南嶽稿》篇目序次與現存各本後村集中所收的《南嶽稿》有較大差異,雖然其年代較早,但亦非江湖詩案發生前的原貌,而是在後來某一時間、由於某種原因作過抽換增刪的版本面貌。

三、宋刻《南嶽稿》異文的文學文獻價值

《南嶽稿》收錄的是劉克莊嘉定十五年(1222)即36歲以前的詩作。對於享年83歲的詩人來說,《南嶽稿》絕對可以說是他早年的作品集。這些早年詩作,絕大多數都與劉克莊中晚年以後的詩作合併,成為劉克莊全集的組成部分。宋刻《南嶽第一稿》中有《昔仕》詩云:「昔仕年傷早,今歸計恨遲。賴存《南嶽草》,可答《北山移》。」所謂《南嶽草》,就是《南嶽稿》的別稱,「草」、「稿」同義。以「草」、「稿」名集,體現了這位年輕詩人的自謙,表明了他視這些詩作為未定稿、還會不斷琢磨潤飾的態度。《南嶽第三稿》中,《答傅監倉》一詩有句云:「窗下殘書千遍讀,卷中一字幾回更。」事實上,在後來的歲月中,劉克莊對早年的這些詩作時有修改,將宋刻《南嶽稿》與後來各本《後村集》對照,就可以看出這些修改的痕跡(40)。

通過比對而發現的異文,有些只涉及個別字詞,雖然有文本校勘的價值,但並不典型。實際上,此類字詞的歧異,有些甚至可能是傳刻過程中產生的訛誤,而與作者的修改無關。因此,對這類異文,這裡不作重點討論。

作者修改的痕跡,有一些體現在對詩題的改動。姑以《南嶽第一稿》為限舉例說明。《上元》後來改題《燈夕》(41);《挽林茂才》後來改題《挽林進士》(42);《題友人詩草》後來改題《題方武成詩草》(43)。這裡的異文都不可能是由傳刻訛變而造成的,只可能出自作者的修改。就題意來說,顯然,《題方武成詩草》比《題友人詩草》更為明確。此外,特別應該指出的是,宋刻《南嶽第一稿》錄《哭毛易甫》一詩,題下有注云:「自知。」後來各本後村詩文集中似乎都刪略了這個自注,以致今人辛更儒作《劉克莊集箋校》時,輾轉考索,頗費周折,才弄清毛易甫的身份(44)。宋刻《南嶽稿》異文的文獻價值,由此可見一斑。

劉克莊對早年詩作進行較大面積的修改的例子,也隨處可見。所謂「較大面積的修改」,是指涉及整句整聯的改動。僅以《南嶽舊稿》為限,即可舉出如下三例(前一行為宋刻《南嶽舊稿》原本,後一行為改本):

1.《哭楊吏部通老》第六句:著書餘稿定成灰。

著書殘稿漫成堆。(45)

2.《新亭》第三四句:山收宿雨沿淮碧,日照殘蕪滿地紅。

不干鐵鎖樓船力,似是蒲葵麈柄功。(46)

3.《示觀老》第二至四句:自奉極蕭然。新有千莖雪,元無一缽煙。

瓶錫極蕭然。頂發千莖雪,跏趺一縷煙。(47)

僅從局部來看,二本似乎各有千秋,若結合詩篇整體來看,則改本顯然比原本更加自然,更為深穩。如果這些比對還不能使我們認定宋刻《南嶽稿》中保存的確實是劉克莊早年詩作的早期文本,那麼,還有元人韋居安《梅磵詩話》中的一條可以為我們釋疑解惑:

後村《南嶽稿·觀元祐黨籍碑》詩云:「嶺外瘴魂多不返,冢中枯骨亦加刑。更無人敢扶公議,直待天為見彗星。早日大程知反覆,暮年小范要調停。書生幾點殘碑淚,一吊諸賢地下靈。」後改第三第四句云:「稍寬末後因奎宿,暫仆中間為彗星。」按《夷堅戊志》云:「崇寧大觀間,蔡京當國,設元祐黨禁,蘇文忠文辭字畫,存者悉毀之。王詔以重刻《醉翁亭記》至於削籍,由是人莫敢讀蘇文。政和中,忽稍弛其禁,且陰訪求墨跡,皆以為巨璫梁師成出妾之子,故主張是,實不然也。時方建上清寶籙宮,齋醮之儀,備極恭敬,徽宗每躬造焉。一夕,命道士拜章,伏地逾數刻乃起。扣其故,對曰:『適至帝所,值奎星奏事,良久方畢,臣始能達章。』上問:『奎宿何人?所奏何事?』曰:『所奏不可得聞,然此星宿者,故端明殿學士蘇軾也。』上為之改容,遂一變前事。時婺守陳子象之父為溫州掾曹,傳其說如此。」後村第三句「稍寬末後因奎宿」,謂政和中一變前事也。又按宋國史編年,崇寧五年春正月,彗出西方,其長竟天。上求直言,大赦。劉逵為中書侍郎,勸上碎元祐黨碑,寬上書系籍人禁。夜半,遣黃門毀石刻。後村第四句「暫仆中間為彗星」,謂崇寧中因星變毀黨碑也。此一聯用事亭當,「奎宿」對「彗星」尤的,乃知作詩不厭改也。(48)

宋刻《南嶽第一稿》第82首為《觀元祐黨籍碑》,其頷聯作:「更無人敢扶公議,直待天為見彗星。」正是初本。而後來各本,包括宋刻本《後村居士集》、《四部叢刊》本《後村先生大全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後村集》以及《劉克莊集箋校》中所使用的底本及諸校本,都作「稍寬末後因奎宿,暫仆中間為彗星」(49),皆為改本。無論初本還是改本,此聯(還有頸聯中的「大程」、「小范」)都可以作為劉克莊詩善用本朝事的典型例證。韋居安記載的這則詩話,確證宋本《南嶽稿》是保留劉克莊早年詩集初稿的版本。

還有一些改動,也可以佐證:宋刻《南嶽稿》反映的是比後來各本(包括宋刻《後村居士集》在內)更早的文本面貌。宋本《南嶽第一稿》有《哭王宗可知縣》一首,後來各本題目皆作《哭王宗可》,二者語義皆可,但前者提供的信息較為豐富。詩云:「昨現官身往,今迎影子回。滿雲鳧入覲,誰料鵩為災。巷靜公人去,門荒弔客來。小園花繞架,猶似舊年開。」後來,「滿」改作「總」,語意更顯豁,且避免與後面的「滿」字重複;「小」改為「故」,指意更具體;「繞」改為「滿」,更實在,可謂後出轉精(50)。

劉克莊墓碑

宋刻《南嶽稿》的校勘價值,不僅體現在為《劉克莊集箋校》增添一個新的校本,而且通過校勘,可以訂正《劉克莊集箋校》排印中的訛字。例如,《劉克莊箋校》《晚春》末句「磬折轉生薪」出韻(第11頁),檢宋刻《南嶽舊稿》,則「薪」應作「疏」。又如,《箋校》《哭黃直卿寺丞》之一「貪甘香火辭符竹」(第213頁),「貪」是「貧」之誤,檢宋刻《南嶽稿》,則固作「貧」,當是《箋校》以形近而訛。再如《雲》「安得疏身騰汗漫」(第248頁),「疏」是「竦」之訛,檢宋刻《南嶽稿》,則本作「竦」,應據以校正。

當然,宋本《南嶽稿》中不是沒有訛誤。例如,見於《南嶽第一稿》的《方寺丞除雲台觀》,其中「可無散吏去熒香」,「熒」是「焚」字形近之訛(51)。《南嶽第三稿》的《野望》,其首二句作:「稍自西風起,孤筇挾自隨。」首句中的「自」應作「有」,形近致訛(52)。總的來看,瑕不掩瑜,這類個別訛誤並不足於貶損宋刻《南嶽稿》的價值。

①程章燦:《劉克莊年譜》,貴州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98-102頁。

②另一種宋刻、即同樣收入《中華再造善本》的《後村先生大全詩集》,是分類編排的詩集,與上述幾種基本以編年為主的文集迥然不同。

③《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④永瑢等撰:《四庫全書總目》卷八五《文淵閣書目》提要,中華書局,1965年,第731頁。

⑤程有慶:《〈南嶽舊稿〉追憶》,《藏書家》第12輯。

⑥程有慶:《〈南嶽舊稿〉追憶》,《藏書家》第12輯。按,程有慶雖然稱「讓我感到有些疑惑的是,這本書的紙張與我以往所見的陳宅書籍鋪刻本有不同」,但是,他並沒有因此懷疑此書宋刻的真實性。

⑦程有慶:《〈南嶽舊稿〉追憶》,《藏書家》第12輯。

⑧陳東:《宋刻本〈南嶽稿〉上拍小記》,《藏書家》第14輯。按,北京德寶國際拍賣有限公司網頁上有署名首都圖書館研究館員周心慧的文章《宋刊〈南嶽舊稿〉賞鑒》,則稱「此本發現於成都某君老宅中」。福清、成都二說恐皆不可信,此書來歷仍多疑竇。

⑨陳乃乾編,丁寧、何文廣、雷夢水補編:《室名別號索引》(增訂本),中華書局,1982年,第34頁。

⑩《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1)《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2)《江湖小集》卷九四,《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又見於《兩宋名賢小集》卷三三三。

(13)《江湖小集》卷六九,《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又見於《兩宋名賢小集》卷二七一

(14)許棐:《梅屋詩稿》卷一,《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又見於《江湖小集》卷七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5)葉適:《水心先生文集》卷八,《四部叢刊》本。

(16)這裡根據開明出版社提供的宋本《南嶽稿》的掃描PDF文件。此文件中,《南嶽第三稿》的版心基本上看不清楚,無法判斷是否可能也有刻工名字的標記。

(17)瞿冕良編著:《中國古籍版刻詞典》(增訂本),蘇州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192頁。趙前:《宋刻〈南嶽稿〉》,《人民日報海外版》2007年7月16日。按,宋嘉定後,呂信於杭州重刊北宋熙寧呂夏卿校本《荀子》(王肇文:《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351頁),其時地均與《南嶽稿》相吻合。

(18)程有慶先生見教:宋本詩集多以一百首為一卷。

(19)趙前:《宋刻〈南嶽稿〉》,《人民日報海外版》2007年7月16日。

(20)程有慶:《〈南嶽舊稿〉追憶》,《藏書家》第12輯。

(21)劉克莊著,辛更儒箋校:《劉克莊集箋校》第二冊,中華書局,2011年,第1頁。

(22)按,方回謂此詩為劉克莊「少作」,其說是;紀昀評語云:「後村老境頹唐,此語有意。」(方回選評,李慶甲集評校點:《瀛奎律髓匯評》,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518-519頁)紀說無的放矢。

(23)宋刻本《後村居士集》和《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後村集》皆為五十卷,版本面貌比較接近,但不是完全相同。此亦一證。

(24)按,《北來人二首》云:「試說東都事,添人白髮多。寢園殘石馬,廢殿泣銅駝。胡運占難久,邊情聽易訛。淒涼舊京女,妝髻尚宣和。」「十口同離北,今成獨雁飛。飢鋤荒寺菜,貧著陷蕃衣。甲第歌鐘沸,沙場探騎稀。老身閩地死,不見翠鑾歸。」此二首不見《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後村集》和宋刻本《後村居士集》。《宿莊家二首》云:「初秋風露變,偶出憇莊家。原稼無全穗,陂荷有晚花。疏鍾逾澗響,微月轉林斜。鄰媼頭如雪,燈前自績麻。」「茅茨迷詰曲,度谷復逾陂。世上事如許,山中人不知。牛羊晴臥野,鵝鶩晚歸池。粗識為農意,秋輸每及時。」按,《北來人二首》和《宿莊家二首》同為五律,字數一樣,局部抽換不會影響整頁版面。

(25)宋刻本《後村居士集》林希逸序、目錄。《劉克莊年譜》,第240-242頁。

(26)《劉克莊集箋校》以清抄本為底本,其第二冊卷五錄《黃檗道中崖居者》及《蒜溪》,據其校記,此二詩「宋刻本(《後村居士集》)俱闕不載」(第273頁)。

(27)程有慶:《〈南嶽舊稿〉追憶》,《藏書家》第12輯。

(28)元人韋居安《梅磵詩話》卷中亦言:後村作《落梅》詩,「好事者箋注其詩,以媚嘉定柄臣,由此閒廢十年」(丁福保輯:《歷代詩話續編》中冊,中華書局,1983年,第561頁)。

(29)程有慶:《〈南嶽舊稿〉追憶》,《藏書家》第12輯。

(30)劉洋、程章燦:《烏台為何開梅花》,《古典文學知識》2012年第6期。

(31)永瑢等撰:《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六三《後村集》提要,第1401頁。

(32)《瀛奎律髓匯評》卷二七「著題類」,第1211-1216頁。

(33)《瀛奎律髓匯評》卷二七「著題類」《老將》詩後方回評語,第1211頁。

(34)此組詩見《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二十,亦見《劉克莊集箋校》第二冊卷二十,第1120-1121頁。《老儒》詩題下劉克莊自注云:「聽蛙方君作八老詩,效顰各賦一首。內三題,餘四十年前已作,遂不重說偈言。別賦二題,足成十老。」《瀛奎律髓匯評》卷二十七「著題類」《老儒》詩後方回評語曰:「後村自注謂:『秋崖方君作《八老》詩,內三題四十年前已作,遂不重複。別賦二題,足成十老。』謂《老僧》、《老儒》、《老道士》、《老農》、《老巫》、《老醫》、《老吏》也。今更選四詩,並具如左。」(第1213頁)。今按,方回蓋憑記憶引述,故與《後村先生大全集》所載後村自注文字小異。

(35)《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二十。又見於《劉克莊集箋校》第二冊卷二十,第1145-1146頁。

(36)《示兒》:「師友今零落,遺編獨自開。無人明古籀,舉世讀秦灰。聖已乘桴去,儒曾發冢來。教兒《論語》外,不用忒高才。」《絕句》云:「插花漸少樽前友,拱木頻添郭外墳。風月無窮余後死,安知天不付斯文。」

(37)《劉克莊集箋校》第十六冊,附錄一,第7602、7595頁。又,同書第7602頁據宋刻本《後村居士集》卷一輯補《宿莊家》二首,誤。此二詩已見《箋校》第二冊第242-243頁,亦見宋刻《後村居士集》卷四。

(38)只有少數詩題有異文,如最後一篇詩題,宋刻《南嶽第四稿》作「栽竹」,而其他各本作「移竹」。

(39)按:《後村居士集》卷六及《後村集》卷六之首亦標註「南嶽舊稿」,其所錄為後村嘉定十四至十五年往返湘桂所作詩,或亦屬於「南嶽第四稿」的後一部分?

(40)辛更儒《劉克莊集箋校》在比對各本之後,採用清抄本為底本。為避免繁瑣,今即以《劉克莊集箋校》所用底本為後來各本的代表。

(41)《劉克莊集箋校》,第97頁。

(42)《劉克莊集箋校》,第104頁。

(43)《劉克莊集箋校》,第124頁。

(44)《劉克莊集箋校》,第122-123頁。

(45)《劉克莊集箋校》第二冊錄此詩(第33頁),未用此本校勘。

(46)《劉克莊集箋校》第二冊錄此詩(第51頁),未用此本校勘。

(47)《劉克莊集箋校》第二冊錄此詩(第14頁),未用此本校勘。

(48)韋居安撰:《梅磵詩話》卷下,《歷代詩話續編》,第570-571頁。

(49)《劉克莊集箋校》第二冊,第136-138頁。按,箋校未據宋刻《南嶽第一稿》出校。其箋注中雖引《梅磵詩話》,而稱詩話作者為吳師道,則誤。

(50)改本見《劉克莊集箋校》第二冊,第127頁。《箋校》未據宋刻《南嶽第一稿》出校。

(51)《劉克莊集箋校》第二冊,第129頁。

(52)《劉克莊集箋校》第二冊,第24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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