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記文學新發展

中國經濟網 發佈 2020-01-23T13:23:37+00:00

傳記文學經過長期發展,在今天呈現出諸多新特點:可入傳的除名家大家、時代英模外,更多普通人成為傳主,讓傳記文體走下神壇;另一方面,沒有生命的大江大河、工程項目、城市小鎮也成為傳記文學書寫的對象。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為普通人、平凡人、尋常百姓立傳,是傳記文學發展的一個新趨勢

●傳記文學已擴展到為一切自然有機體、建設工程項目和所有具有「生命」發展歷程,有自身來龍去脈、前世今生的事物立傳

傳記是一種重要的文學體裁,其歷史悠久,不少人認為《史記》是最早的一部傳記文學作品。傳記文學經過長期發展,在今天呈現出諸多新特點:可入傳的除名家大家、時代英模外,更多普通人成為傳主,讓傳記文體走下神壇;另一方面,沒有生命的大江大河、工程項目、城市小鎮也成為傳記文學書寫的對象。

先進人物、普通人成為傳主

傳記發展到了現當代,早已突破以往「生者不立傳」「死者才入志」的傳統,出現了很多為尚健在者立傳修譜的作品,包括自傳、自敘傳、自述等,如《王蒙自述》、張雅文的《生命的吶喊》。各地在修方誌、族譜時,也將健在的相關名人收錄其中。

傳記文學從主要為偉人、名人或作出卓越貢獻、傑出成就的人物立傳,發展到今天為英雄模範、楷模人物、時代新人等作傳,為影視明星、企業家立傳,尤其是為普通人、平凡人、尋常百姓立傳。普通人開始擁有進入文學人物畫廊的機會。

以往,立傳被認為是一樁莊嚴慎重的事,它與作史、樹碑(包括死後立墓志銘、紀念碑、塑像等)一樣神聖,是並非凡人均可「享受」的一種文化「待遇」。而到了今天,人們對於立傳作史已然沒有了那種高山仰止、可望不可即的心理,更多是抱著一種實用、入世、濟國齊家的心理。於是,姓氏家族修譜時開始為本家族的名人或有點影響和成就的人立傳。在出版方面,也出現了不少為企業或企業家立傳的作品。這固然有經濟利益驅動的因素,但也與人們看待傳記的眼光發生改變有關。

時代新人囊括了全國評選出的各類「最美人物」、「中國好人」、時代楷模、全國道德模範、「感動中國」人物以及各行各業、各地評選表彰的各類先進典型、優秀人物等。譬如何建明的《山神》寫帶領鄉親20多年修通「天渠」的黃大發老人,張子影的《洪學智》寫我軍現代後勤工作奠基人,陳霽的《雀兒山高度》寫川藏線上的郵車司機其美多吉,李春雷寫廖俊波的《縣委書記》,王宏甲的《中國天眼——南仁東傳》,陳啟文的《袁隆平的世界》,一直到徐風寫紫砂壺工藝大師蔣蓉的《花非花》,黨益民寫戰友守墓人陳俊貴的《守望天山》,這些傳記既有為各路英傑作傳,也有為原本籍籍無名的小人物、平凡人樹碑立傳的作品。

因此,傳記文學內涵和外延的擴展成為一個鮮明特徵,可以立傳的人物對象越來越寬泛,內容上越來越深入。

在這中間,作家傳記大量湧現甚至被不斷重寫,是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譬如,關於路遙、陳忠實、賈平凹都有不止一部傳記,特別是路遙的傳記差不多已有10部。但凡獲得國家級文學獎項或有全國性聲譽的作家,往往都有傳記。這或許是因為作家的生平經歷及創作道路,對其他寫作者和文學愛好者具有啟示與感召意義,同時又具有文學史價值。

從寫作手法上看,傳評結合,夾敘夾議,注重傳記的學術性和研究性也成為傳記文學一個發展新趨向。作家評傳、藝術家評傳,往往夾敘夾議,帶有對傳主人生歷程和學術業績的評價。這樣的傳記不僅是一種記錄、記述和歷史還原,還是對傳主的一種研究評析,有可能對推動社會科學和文學發展產生作用。

為江河湖海、大國重器立傳

以往的傳記,立傳對象幾乎都是人。如今,傳記文學已從為人物立傳擴展到為城市立傳,為江河湖海洋立傳,為大橋道路、沙漠綠洲立傳,為一切自然有機體、建設工程項目和所有具有「生命」發展歷程,有自身來龍去脈、前世今生的事物立傳。

這些年出現了許多為一座城市立傳的作品。譬如何建明《我的天堂》描寫蘇州改革開放歷史,聶還貴《有一座古都叫大同》為大同千年歷史作傳,李朝全《最好的時代》為浙江長興40年改革開放歷史作傳。白描的《天下第一渠》尤為奇特,是為一條人工運河鄭國渠立傳,講述鄭國渠2000多年演變史。還有郭保林的《大江魂》試圖為長江立傳,陳啟文的《大河上下》、張中海的《黃河傳》為黃河作傳,張加強的《太湖傳》為太湖作傳。還有曾平標描寫港珠澳大橋前世今生的《中國橋——港珠澳大橋圓夢之路》,是為一項具體工程立傳。徐劍的《大國重器》則是為中國火箭軍作傳。這些新傳記,作傳對象幾乎都不是人物和生命體,而是工程、城市、部隊、江河湖海渠等「泛生命體」。在作家眼中,這些事物似乎都變成了有生命的物體和存在,他們通過細緻深入地梳理具體事件事物的來龍去脈、發展歷程,力求進行詳盡準確的考據考證,以此還原歷史。這些作品往往具有鮮明的史志、史傳、文獻和學術價值。

傳記文學在寫作手法上也在努力出新出奇。譬如在敘事人稱上,有的嘗試運用第二人稱,蔣巍的《牛玉儒定律》,唐明華為橫店影視城創始人徐文榮立傳的《中國好萊塢》,都採用了第二人稱,很好地拉近了讀者與主人公的距離,給人以親切如朋友促膝談心式的帶入感。還有王旭烽的《讓我們敲希望的鐘啊》採用與亡靈對話的敘事方式,方敏《熊貓史詩》對動物進行擬人化、人格化敘事。

有些傳記作者更注重以親歷者和見證者身份,來寫人物生平。比如像新近出版的航宇的《路遙的時間——見證路遙最後的日子》,就是以一個親歷者、見證者的身份生動講述路遙在人世間最後一年的生存狀況和經歷。

堅定史家立場求真求是

敬畏感、莊嚴感的淡化乃至喪失,導致人們對待立傳的態度和價值取向有了微妙但卻明顯的變化,那就是「隱惡」甚至於「虛美」。按說,傳記屬於歷史書寫,秉持史家春秋筆法,「不虛美、不隱惡」,追求全面真實是基本要求。但今天傳記的繁榮或某種程度上的泛濫,導致了人們有意甚至刻意諱言傳主之「惡」,迴避其不光彩的往事、不願公開的隱私。尤其是在為生者立傳時,這種價值取向更為突出和普遍。今天我們讀到的生者傳記,幾乎很少寫到人物的缺點、不足、遺憾。有的傳記甚至為了拔高人物,還存在一些人為編造美化、「塗脂抹粉」的成分。傳記文學的這一發展趨向,尤其值得作家們引以為戒、高度警惕和自覺防範。作為史志的傳記,應求真務實、正本清源,努力挖掘探究和還原歷史真相,而不應一味曲意逢迎,甚至為五斗米折腰,為稻粱謀而犧牲品格操守。

另一種趨向同樣值得警惕,那就是片面解讀或一味「曲解」歷史、「歪解」歷史,把那些歷史上早有定論的人物拿出來炒冷飯,打著「重寫歷史」的旗號為某些歷史人物翻案,有意迴避或者淡化其在歷史上的負面形象。這種趨向,可能是一種歷史虛無主義,也可能是譁眾取寵故作驚人語。

傳記文學的發展,需要作家們在守正基礎上創新,而不能一味為了出新出奇而片面剪裁歷史、打扮歷史,斷章取義或以偏概全地對待人物及其歷史。作家應該回到史家立場上來,以今日之眼觀昨日之事,以歷史唯物主義看待和刻畫自己筆下的人物。

(作者李朝全,系中國作協創研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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