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7日，菲律賓布索布索村村民清理屋頂上的火山灰。
圖片來源 新華社
▋綜合編譯 袁 野
「事態升級的速度出乎意料」
小鎮塔吉泰是位於菲律賓首都馬尼拉以南70公里的熱門景點，每年吸引數百萬遊客前來度假。它以兩個特色聞名於世：清爽宜人的氣候，以及倒映在湖中的火山美景。
當塔阿爾火山在1月12日噴出灰雲時，小鎮居民被驚呆了。
當地鬱鬱蔥蔥的風景本是自拍和拍婚紗照的好去處，但現在，樹木、道路、房屋……目力所及的一切，都被灰白色的火山灰覆蓋。
菲律賓火山與地震學研究所警告，僅在1月16日至17日，當地就記錄下數十次火山地震，證明塔阿爾火山仍然活躍，存在持續噴發的可能。
人們對災難幾乎毫無防備。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報導，雖然當地自2019年3月以來一直有地震記錄，但今年1月12日早上的警戒級別僅為1級，這意味著危險離得還遠。
「事態升級的速度出乎意料。」菲律賓國家減災與管理委員會發言人馬克·提姆巴爾說。
專家們警告，近期可能發生「危險的噴發」，開始為最壞的情況做準備。政府官員和志願者緊急疏散居民。事實證明，這很困難，因為許多當地人不肯離開他們的牲畜和莊稼。
據法國《費加羅報》報導，菲律賓火山與地震學研究所指出，最糟糕的情況是基浪。這是一種由氣體和懸浮固體碎片構成的環形雲團，以高速從噴發柱的底部向外擴散。
「除了向上噴發，它（基浪）還會向水平方向移動。它不只是一片雲。」菲律賓大學國家地質科學研究所的卡洛·阿西拉教授告訴美聯社，一旦出現基浪，「周圍的城鎮都要遭殃」。
菲律賓位於環太平洋火山帶上，地震和火山噴發時有發生。《費加羅報》稱，塔阿爾火山是該國20多座活火山之一，它不是人們熟悉的那種只有一個火山口的火山，而是有47個噴發點，全部位於湖心島上。
歷史上，塔阿爾火山曾多次噴發，最危險的一次發生在1754年，那次噴發持續了6個多月。
成千上萬的人被嚇得魂不守舍，爭相逃往安全地帶。法新社稱，塔阿爾火山所在的巴丹加斯省政府在12日宣布進入「災難緊急狀態」，首都馬尼拉的機場被關閉。
菲律賓總統發言人表示，總統杜特爾特從家鄉達沃趕回馬尼拉的行程因此被耽擱，但隨著13日機場部分恢復運作，總統得以成行。
在馬尼拉，口罩被一搶而空。據英國路透社報導，13日，馬尼拉的政府辦公室和學校關閉，一些學校宣布14日停課。
菲律賓火山與地震學研究所報告稱，塔阿爾火山13日清晨發生了岩漿噴發，紅色的熔岩直衝天空，閃電和雷聲不斷。據英國《衛報》報導，這次噴發伴隨著至少75次地震。
在巴丹加斯省里帕市，22歲的克里斯蒂安·阿曼特聞到空氣中有股硫磺味兒。「遠處不斷隆隆作響。」阿曼特告訴《衛報》，她和家人剛剛從里帕市離開，那裡的「兩次地震只間隔幾分鐘」。
菲律賓火山與地震學研究所發布了4級警報，並警告情況可能升級至最危險的5級。「岩漿上升的速度，對確定火山何時會有一場劇烈噴發、噴發是否會減速和停止非常重要。」美聯社援引該研究所所長雷納托·蘇利達姆的發言稱，「但我們尚未看到（火山）活動放緩，地震仍在繼續。」
災難中，人們互幫互助
1月12日是星期日，在塔吉泰舉行的一場婚禮差點兒被打斷。25歲的約翰·丹·拉莫斯來到這個旅遊勝地參加表弟的婚禮，突然，遠處升起煙柱，這吸引了客人們的注意力。
人們堅持完成了儀式，200多名賓客進退兩難：趕路回家，意味著衝進火山灰中；留下更保險，但婚禮現場沒有足夠的房間。大多數人只好原地露宿，用婚宴的剩飯剩菜充當晚餐。
「我睡在桌子下面。」拉莫斯告訴法新社，「每個人只能照顧自己，顧不上操心別人。」
13日，地震頻頻來襲，他們意識到，必須逃走。拉莫斯和堂兄弟們小心翼翼地開車前進，與陡峭的地勢、濕滑的道路鬥智鬥勇。
在距離塔吉泰不遠的湖邊小鎮塔利薩，30歲的瑪麗埃爾·安·加貝爾斯12日就逃了出去。她和祖父母、堂兄妹打包好衣服，帶上3條狗，上了親戚開來的麵包車。奔波3個小時後，他們在午夜時分找到了安全的落腳點。
這不是一趟容易的旅程。整片地區都停電了，沒有路燈和交通信號燈，天空還下著雨。他們沿著濕滑的道路摸黑跋涉，一路提心弔膽。危難時刻人們的互相幫助讓她看到了希望。
「看到汽車的擋風玻璃上覆蓋著火山灰，很多陌生人跑來，幫我們往擋風玻璃上潑水。」加貝爾斯對CNN說。
當地的朋友告訴她，許多人拒絕離開。「你知道，有些老人把房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加貝爾斯說，「我希望他們能馬上獲救。」
塔利薩鎮執行了強制疏散令，鎮長龐·梅爾卡多13日宣布，他們被迫放棄了11個離火山過近的疏散中心，把人們轉移到附近更大的城市。地面頻繁震動，人們匆忙收拾財物，在灰色的天空下等待救援。
「火山灰讓交通變成龜速，霧霾厚重，能見度幾乎為零。」梅爾卡多對CNN說，「到了晚上，什麼都看不見。」
沒車的人拖家帶口，在泥濘的道路上徒步前進。一些人把牲畜也趕了出來。農民們向媒體哀嘆失去牲畜對生計的打擊。
24歲的吉亞·波琳·法比在一座由學校改建的避難所里當志願者，這裡接收的60多名撤離者中有不少孩子，她發現有個孩子跑丟了一隻拖鞋。
「他們來這裡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洗漱用品，因為他們想洗澡。」法比告訴CNN，志願者們在鎮上四處搜尋，把無處過夜的人們集中起來。
火山灰吞噬家園和生計
1月14日，塔吉泰的供電沒有恢復，繁榮的旅遊勝地驟然蕭條下來。
一夜之間，酒店的預訂幾乎全被取消，以往總是客滿的餐館關了門。一條交通要道旁，麥當勞的門店閉門謝客，員工們在停車場裡奮力剷除火山灰造成的淤泥。當地人紛紛戴上口罩，埋頭洗車、清理房屋。
旅遊部門的官員珍妮·門多薩對法新社說，小鎮塔吉泰的遊客人數較上月下降70%，上百家旅遊相關機構關了門。參議員弗朗西斯·托倫蒂諾向美國《華盛頓郵報》指出，塔吉泰的旅遊業與周邊社區的生計息息相關，從婚慶業到蔬果買賣，都受到了塔阿爾火山的嚴重影響。
「沒有旅遊業就沒有塔吉泰。」他說。
根據當地社會福利辦公室的數據，截至14日，塔吉泰已在30座疏散中心安置了至少3000人。據法新社報導，受塔阿爾火山威脅的地區住著至少14萬人。
1月17日，52歲的瑪麗亞·薩米恩托在齊踝深的泥漿和瓦礫中艱難跋涉，回到如同淤泥塘的家中。這位兩個孩子的母親發現，「家被完全毀掉了」。火山灰壓垮了廚房的屋頂，刷成藍色的牆壁如今蒙著厚厚一層灰。她的兒子爬上屋頂去刮泥，希望阻止剩餘的部分塌下來。
養豬是薩米恩托主要的收入來源，但她的5頭豬都死了。
「我們要怎麼過日子，怎麼重新開始？我已經血本無歸了。」她對CNN哭訴。
許多當地人在問同樣的問題。他們失去了家園和生計。
12日，雷鳴般的巨響聲傳來時，薩米恩托正在魚市里，距離塔阿爾火山約10公里。「我趕回家，看到孩子們把家裡所有的衣服一股腦兒塞進車，都沒想到把它們裝進行李箱。」她說。
薩米恩托17日回到這裡時，曾經熙熙攘攘的市場已人去樓空，田地無人照管，處處毫無生氣。
阿內爾·諾維羅站在蒙著火山灰的菠蘿地里，感慨萬千。這名42歲的技術員長年在沙烏地阿拉伯打工，最近才請假回來。諾維羅告訴《華盛頓郵報》，家人在附近種了大豆和椰子，眼看就要顆粒無收。
14日，在俯瞰火山的觀景台上，幾名身穿休閒服的韓國中年男子舉起手機，對著身後正在上升的火山灰柱迅速自拍了幾張。然後，他們匆匆登上一輛巴士車，與最後幾名遊客一起離開了塔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