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影帝到名導,張藝謀就是要極端

電影不設防 發佈 2020-01-03T03:24:48+00:00

照片中的他們正在在拍攝《黃土地》,這部電影上映於1984年,不僅僅讓張藝謀獲得諸多攝影大獎,也讓陳凱歌在國際影壇上初露頭角。

上面這張照片拍攝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當時相機的一聲「咔嚓」,開啟了一次影響中國電影的巨大變革。此時的張藝謀年紀尚輕,名不見經傳,相比於陳凱歌已經步入了他的導演生涯,張藝謀尚是一個經驗不多的攝影師傅。照片中的他們正在在拍攝《黃土地》,這部電影上映於1984年,不僅僅讓張藝謀獲得諸多攝影大獎,也讓陳凱歌在國際影壇上初露頭角。不過,二人在這部片子之後分道揚鑣。可見,當時張藝謀的野心並不止於一個小小攝影師,更不願意做陳凱歌的一個小跟班。

1986年張藝謀放下攝影機搖身一變成了演員,主演了吳天明導演的《老井》。這部電影讓張藝謀不僅捧得了當年尚處分立的金雞、百花兩項影帝,更獲得了東京國際電影節的認可,成為了中國第一位A類國際電影節影帝。

回顧張藝謀從北影畢業的四年間,可以說是一帆風順,做攝影師憑藉一部《黃土地》進入到中國一線攝影師行列,做演員他成為了全國第一位國際影帝。對於一個電影從業者來說,這兩個身份的每一次成功都足以讓一個人駐足不前,憑藉著種種認可,安於現狀,吃香喝辣。可是,張藝謀並不滿足於此,在獲得多項影帝的一年後,導演了他的處女作《紅高粱》。這回張藝謀帶給中國電影的又是一聲驚雷。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張藝謀的電影生涯,我想應該是「突破」二字。他從攝影師突破成了演員,他從演員突破成了導演,他從文藝片突破到商業片。用他的話說,「希望語不驚人死不休,總希望有創新,希望在方方面面都能表現出獨特性。」他所有的作品都在對當下電影進行改造和創新,他說「就是要極端,不留後路,色彩、畫面,包括音樂。」如果說「突破」是他對電影創作的基本要求,那麼「極端」便是他實踐電影理想的實踐標準。

極致才能石破天驚

上世紀八十年代,國家剛剛步入改革開放,萬業百廢待興。大家都在關注文化,摸索文化,電影也不例外。那時的人們思想尚未解放,處於脫離保守的一個臨界點,用張藝謀的話說,「那是一個非常可愛的時代。」所有的人都在隱忍,在隱忍中反思過去歷史、民族未來,與此同時,大家渴望時代能夠進步,強烈地需要一種文化元素能夠使得大家一掃歷史塵埃,綻放光彩。忽如其來的解放讓許多人感覺既壓抑又興奮,其中也不乏有些難以說清的憂心忡忡。

今天去看那個時代下誕生的《紅高粱》,滿屏的中國紅,放浪的嗩吶聲——著色大膽、配樂恢弘,再加上膀大腰圓的西北粗漢和熱情奔放的糙女人,這些對於那個時代下的中國人來說,不失為一針興奮劑。《紅高粱》為步入新時代的國人尋找到了一個突破口,這一切都來自於張藝謀對電影的極致要求,這份初心也貫穿了他未來的電影生涯。

《紅高粱》中最具代表性的突破就是電影中的嗩吶。當年,趙季平雖然為許多影視作品配樂,經驗豐富,但其音樂理念仍舊止步於固有模式之下,遇到張藝謀是他配樂生涯中的一大轉折。《紅高粱》不僅僅讓張藝謀作為導演平地一聲雷,也讓趙季平轉身邁入配樂大師的行列。電影中的嗩吶本來趙季平是用一把的,張藝謀聽到後覺著很不過癮,問他能不能多幾把嗩吶放一塊吹,但趙季平立刻否決。在趙季平之前的配樂經驗中,多嗩吶放在一塊兒會吵得不行。趙季平的經驗在張藝謀這裡是行不通的。張藝謀讓趙季平把嗩吶一把一把地加,直加到四十把嗩吶齊吹方才作罷。這對於趙季平來說不可思議,聽到最終刺耳的嗩吶聲,著實嚇了一跳。歷史證明了張藝謀是對的,電影中的嗩吶配樂今天仍舊被許多人延用著。

張藝謀骨子裡對極端的藝術要求在其他電影中同樣有所體現。《大紅燈籠高高掛》中本來是南方院落,結果張藝謀為了極致,硬生生改到了山西喬家大院中去。鏡頭按照達文西的《最後的晚餐》中透視法去拍;院落中不需要有太多的人,太太領著丫環足矣;每天都要有點燈、封燈的儀式。張藝謀把「規矩」二字做到了極致,拍攝時連侯孝賢看了搖頭否定,說要是他絕對不會這麼拍。可事實證明,張藝謀是對的,這部電影不僅獲得了奧斯卡提名,也獲得了如銀獅獎等諸多大獎。

在後來的電影中,他不斷地用極致的導演手法創新和突破,比如《英雄》中他讓理髮店給一百匹馬焗黑油,《影》中他把布景做到了極簡等等。張藝謀一直走在中國電影的最前端,他的極致不僅僅讓中國電影有了一次又一次的更新,也給他身後的那些導演們下著指導棋。在2008年的奧運會之後,張藝謀被大家稱為國師,這個稱號雖然不乏調侃,但若稱張藝謀為「影師」應該是大家所認可的。

不局限才有真突破

張藝謀的極端化不僅僅是對電影本身的創新,也是對中國電影種類的版圖擴展。在中國許多導演可能會被附上標籤,比如寧浩是商業片導演,賈樟柯是文藝片導演,可對於張藝謀來說,將他局限於某一種類電影實在是對他藝術構想的極大限制。他的野心從來都是看不到頭的,從前讓自己從一個攝影師拔高到世界級大導演,成為導演後又用一部部片子一次次突破中國電影的傳統模式,開創了一個又一個大膽的新局面。殊不知,中國的商業片文化也是從張藝謀這裡誕生的。

《紅高粱》讓張藝謀掛上了世界級大導演的頭銜,於是,投資商們的片如約雪片一樣飛來。在那個事事都論思想性、深刻性、民族性的年代,張藝謀勇敢地接下了他第二部電影《代號美洲豹》。用今天的眼光去看,這部片子是標準的商業片。可對於那個年代的中國,這樣的電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接下這個劇本就意味著要承擔被輿論討伐的巨大風險,這樣的劇本在當時的中國沒人敢拍,可對於一向尋求創新的張藝謀來說,誘惑極大,完全無力抵抗。

多年後,張藝謀回顧《代號美洲豹》這部電影時,感嘆「拍砸了」「感覺走了麥城」。當時的評論是一邊倒的批判,諸如「沒有思想」「導演怎麼可以拍這個」的評論數不勝數。雖然在那個年代是一次失敗的嘗試,但是它對後來中國商業片的影響是不可限量的。

在突破電影類別的同時,他也在努力將各種類別的電影取長補短式地進行整合,讓類別電影的界限模糊化,把電影藝術提升到一個新的境界。最具代表性的一部片子就是《秋菊打官司》。這部電影改編於陳源斌的小說《萬家訴訟》,請劉恆做編劇。可誰知道張藝謀看了完成的劇本卻連連搖頭。劉恆是一個現實主義功底極其深厚的作家,寫出的劇本當然不差,但張藝謀擔心的是,這部電影太中規中矩,沒有突破和創新。終於有一天,張藝謀和幾個主創在小賓館聊天時談到紀錄片的話題,張藝謀一拍腦門,不如把《秋菊打官司》拍成紀錄片風格的。這在中國影史上又是一次新的嘗試。只是苦了劉恆,辛辛苦苦寫的劇本不能用了。

張藝謀一時的起意把《秋菊打官司》之前的準備全換了,有新想法當然是好的,但是會不會付出代價,周圍的人誰都不敢言語。電影沒有了劇本,就一個大綱,緊接著第二天緊鑼密鼓開始布置。張藝謀率領攝影師到農村裡,每個人穿上尿不濕,拿上水和饅頭,半夜四五點躲在隱秘地方一拍就是一天。另外,還讓鞏俐裝上假肚子到村裡體驗生活,跟村民在一起,那些村民根本不知道鞏俐假懷孕。

費了老大勁終於拍完了,可把膠捲沖回來之後,看到樣片劇組人都不說話了。海量的素材看得人暈頭轉向,各種穿幫,各種失誤,根本不知道拍什麼。大家都是專業的電影人員,看到此情此景,都在小聲嘀咕,「這回藝謀搞砸了,肯定搞砸了。這是什麼呀,根本不知道是什麼,連人都找不著,很多焦點都是虛的。」全劇組瀰漫著失敗的氛圍。可是張藝謀還是成功地化腐朽為神奇了,電影上映後不僅獲得了金雞、百花兩項大獎,更捧得了威尼斯電影節的金獅獎。

多年後,張藝謀對於當年的瘋狂大笑不已,「那時候我應該是中國偷拍的大師了,比狗仔要早得多。」「當年我們也被人告了,吃棉花糖的大姐把我們告了,我們給了她一個大概兩三秒鐘的近景,她說對她造成很大心理傷害。那時候正上班時間,不知道怎麼,她出去吃棉花糖,被拍在電影里。證據確鑿,告了我們好幾年。現在這樣的拍攝不允許了,法治社會。那時候偷拍很開心。」多少往事,盡付笑談中。

如今回頭去看張藝謀走過的電影之路,突破和創新一直是他的導演守則,也一直引領著中國電影人邁入到新的電影時代。他年輕時對極端的大膽追求,現在仍舊在探索,只是在商業運作之下以及年紀的成熟他自己也說有了許多顧忌。可從觀眾的角度來看,還是希望張導能夠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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