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記有許多仿作與續作,可以說是元明清三代影響最大的戲曲作品

悠悠文學歲月才女 發佈 2020-01-24T05:04:33+00:00

《西廂記》問世後,各種文藝形式無不出現過崔張題材之作品,其流芳餘韻,影響所及直至今日。在戲曲領域,《西廂記》有許多仿作與續作,可以說是元明清三代影響最大的戲曲作品。

《西廂記》問世後,各種文藝形式無不出現過崔張題材之作品,其流芳餘韻,影響所及直至今日。在戲曲領域,《西廂記》有許多仿作與續作,可以說是元明清三代影響最大的戲曲作品。元代著名劇作家白樸的《東牆記》和鄭光祖的《㑳梅香》,就是明顯模仿《西廂記》的雜劇。《東牆記》全名《董秀英花月東牆記》(見《元曲選外編》),寫書生馬文輔與董秀英的愛情故事。連劇名都與《崔鶯鶯待月西廂記》相對。全劇共五折一楔子,實是一部壓縮了的《西廂》。其中楔子寫馬文輔「借廂」;第一折寫馬文輔與董秀英隔牆相戀;第二折寫月下彈琴與詩韻酬和;第三折寫梅香傳遞書簡,生旦成就好事及夫人拷問梅香;第四折寫夫人逼試與長亭送別;第五折寫狀元及第、生旦團圓。

《東牆記》不僅人物設置與情節關目酷似《西廂記》,一些詩句詞語也有模仿的痕跡,如《西廂記》中鶯鶯之簡帖詩為「待月西廂下」,《東牆記》則成了「待月東牆下」。《㑳梅香》全名《㑳梅香騙翰林風月》(見《元曲選》),它虛構白居易之弟白敏中與裴度之女小蠻的愛情故事。全劇共四折一楔子,其中情節關目也蹈襲《西廂記》之「聽琴」、「鬧簡」、「賴簡」、「拷紅」諸折,其與《西廂記》的最大差異,是梅香樊素為正旦扮,由她一人主唱,讓她處於全劇的中心地位。梁廷楠說:「《㑳梅香》如一本『小西廂』,前後關目、插科、打諢,皆一一照本模擬。」(《曲話》卷二)為什麼會產生這類模擬甚至可說是「抄襲」的作品呢?這是戲曲史上一個很有趣的問題,但卻不是這篇短文所能回答得了的,這裡只能暫付闕如。

明清出現的《西廂記》的仿作、續作、改作更多。如元末明初詹時雨的《補西廂弈棋》、明初李景雲的南戲《鶯鶯西廂記》、明代李開先的《園林午夢》、崔時佩的《南西廂記》、李日華的《南調西廂記》、陸采的《陸天池西廂記》、黃粹吾的《續西廂升仙記》、明末識閒堂主人的《翻西廂》、明末清初卓人月的《新西廂》、查繼佐的《續西廂》雜劇、碧蕉軒主人的《不了緣》、清初金聖嘆的《第六才子書》、清初石龐的《後西廂》傳奇、葉稚斐與朱雲從的《後西廂》、清初周坦綸的《競西廂》傳奇、清代高宗元的《新增南西廂》傳奇等多種。車上這些改本續作,成就均比不上王實甫《西廂記》雜劇,對其在戲曲史上的作用與影響,則應作具體分析,不能一概而論。

在「南西廂」系統中,有所謂「古南西廂」,包括宋元南戲《崔鶯鶯西廂記》、明代李景雲(或疑即李日華)的《鶯鶯西廂記》,今皆不傳,僅存殘曲,未知其屬何本。明代崔時佩據王實甫雜劇改編成《西廂記傳奇》(今後李日華加以增訂,取名《南調西廂記》。嘉靖時陸采不滿李作,另撰南曲《陸天池西廂記》李、陸兩本《南西廂記》(見《六十種曲》與《古本戲曲叢刊》),內容與王實甫原作基本相同,對《西廂記》在南方的傳播無疑起著重要的作用。今崑劇演出大體上採用李本。)但是,這些本子都或多或少夾雜一些封建文人的庸俗情趣,如李本第二十七出「月下佳期」寫崔張成就好事後,紅娘問張生:「如今病醫好了麼?」張生卻回答說「我十分病已去九分了,還有一分不去」,「這一分還在紅娘姐身上,承你不棄,一發醫了小生這一分何如」?這種寫法,損害了張生的形象。這個「流里流氣」的張生,顯然不同於王實甫的原作。

在「補西廂」一類作品中,重要的有《補西廂弈棋》與《園林午夢》。《補西廂弈棋》又名《圍棋闖局》元末明初詹時雨作,《錄鬼簿續編》說詹「沉靜寡言,才思敏捷」。《圍棋闖局》是只有一折的雜劇,一般均附於《西廂記》明刊本後。此劇寫鶯鶯聽琴後,與紅娘對弈,不料張生逾牆而來、驚散棋局的故事。《園林午夢》為明代李開先所撰,是一部「借題發揮」的院本劇本,寫一漁翁在園林中盹睡,夢見崔鶯鶯與李亞仙在爭辯,互揭對方短處的故事。全劇篇幅短小,結構簡單,幾乎無甚情節關目可言,可作為明代院本的資料看。但從思想傾向來說,卻是不能忽視的。明人把元代石君寶的《曲江池》改為《繡襦記》傳奇,它所寫的女主角李亞仙與鄭元和的愛情故事,在當時幾乎是家喻戶曉的。《園林午夢》的作者卻無端讓崔鶯鶯與李亞仙通過夢境互揭其短,這絕不僅是「關公戰秦瓊」式的東西,它反映了封建士六夫對這兩個著名的悖逆禮教的女性藝術形象的否定情緒。

請看這一段:

鶯云:俺張君瑞也曾探花及第,

仙云:俺鄭元和也曾金榜題名。

鶯云:你怎比我曾受過五花官誥,

仙云:俺也曾累封為一品夫人。

鶯云:你賣良為賤,例當離異,

仙云:你先奸後娶,理合杖開。

更為惡劣的是劇末又平添出紅娘與李亞仙侍婢秋桂的爭辯,粗言惡語,完全是罵街的口氣:

紅云:好一個端馬桶的賤人,這般無禮!

桂云:好一個看門子的丫頭,恁等欺心!……

紅云:你撒了一世爛鞋,

桂云:你穿了半生破襖。

紅云:你是鄭元和的貼戶,

桂云:你是張君瑞的幫丁。……

紅云:若不是鄭元和做了官,李亞仙還是娼婦,你還是小娼妓;

桂云:若不是杜將軍退了兵,崔鶯鶯便是賊妻,你便是賊奴才!

全劇主旨雖然是抒發「萬事到頭都是夢,浮名何用惱吟懷」,但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對崔鶯鶯、紅娘等的罵,顯然是當時十分猖獗的封建衛道情緒的反映,它用院本演唱的形式,借《西廂》人物之口來詆毀《西廂記》,這種花樣翻新的伎倆,倒也一醒世人眼目。至於《西廂記》的續作,則大多是狗尾續貂的東西。如明代黃粹吾的《續西廂升仙記》,寫崔張成親後,張生欲娶紅娘為妾,鶯鶯打翻醋缸,紅娘於是出家為尼。鶯鶯因為鄭恆鬼魂在陰司告狀而被鬼捉去,遍游地府,幸有紅娘來救。最後崔、張、紅均升仙而去。正如焦循《劇說》指出的,此劇「意在懲淫勸善」,妄想用封建意識改造王實甫的原作。明末清初查繼佐的《續西廂》四折,把明清士子考科舉的應制賦詩也搬到劇中。

它寫夫人慾以紅娘配鄭恆,紅娘不許而欲自縊。續作者自作聰明,畫蛇添足,可惜其精神實質與王實甫原作相去殊遠。碧蕉軒主人的《不了緣》四折,寫張生落第歸來,鶯鶯已嫁鄭恆,張生孑然一身,又來到普救寺中訪鶯鶯,但人去寺空,不可復見。雖然此劇「情詞淒楚,意境蒼涼,勝於查氏所續遠甚」(焦循《劇說》卷二),但未領略原作「有情的都成了眷屬」的意旨,失原作之意趣遠矣。至於識閒堂主人之《翻西廂》,則純屬翻案贗品,它把張生寫成孫飛虎式的強徒,寫張生勾結孫飛虎要挾鶯鶯嫁給自己,惡劣尤甚。許多續作改作之所以有狗尾續貂、佛頭著糞之譏,根本原因是續作者用封建主義的思想眼光去處理崔張題材。在這方面,卓人月在《新西廂》自序里說得十分明白,他根本分辨不出《鶯鶯傳》與王實甫雜劇之間的優劣,反而譏議雜劇不合元稹的《鶯鶯傳》

「《西廂》全不合傳。……余所以更作《新西廂》也,段落悉本《會真》,而合之以崔鄭墓碣;又旁證日之以微之年譜。……蓋崔之自言曰:『始亂之,終棄之,固其宜也。』而微之自言曰:『天之尤物,不妖其身,必妖於人。』合二語可以蔽斯傳也。」

用這種思想觀點來改編《西廂記》或撰寫續作,其清濁優劣則不難想見也。由此可知,無論改編與續寫,藝術根基的厚薄固然十分重要,但起決定作用的首先是思想觀點。只有正確的態度和眼光,才能中肯地分析原作的精華與糟粕,而這正是改編或續作成功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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