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時期曹植的書寫風格為後世的文化創作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

濤濤說文史 發佈 2020-01-23T14:05:27+00:00

"於是在後世流傳過程中都逐漸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來形容人們勸戒避免兄弟鬩牆、自相殘殺。《七步詩》這首詩的精妙之處就在於巧妙設喻,寓意明暢,將本是同一個根上長出來的豆和豆秸,比作同胞兄弟,豆秸燃燒起來卻把鍋內的豆煮得翻轉聲,比做哭泣,以此來比喻兄弟相殘。

對於曹植的印象,可能最先浮現出的應該就是曹植的《七步詩》其中寫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畢竟這可是上學期間課文里要求背誦的著名文章,這首詩表面上主要就是講了燃萁煮豆這一日常生活現象,其中曹植把自己比喻成"豆子",而全文用一個"泣"字來表達自己的作為一個受害者的悲傷與痛苦。

在詩句中的第二句話裡面的"漉豉"表面上是指濾煮熟後發酵過的豆子,用以製成調味的汁液。而接下來所涉及到的"萁"是指豆莖,曬乾後可以當做柴來使用,而萁燃燒而煮熟豆子,則表示的的正是與自己同根而生的豆子。

後兩句突然間有畫風一轉,曹植藉此直接抒發了自己內心的悲憤,其實這句話是明顯在質問曹丕:"我與你本是同胞兄弟,你為什麼要將我逼上絕路?"於是在後世流傳過程中都逐漸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來形容人們勸戒避免兄弟鬩牆、自相殘殺。

《七步詩》這首詩的精妙之處就在於巧妙設喻,寓意明暢,將本是同一個根上長出來的豆和豆秸,比作同胞兄弟,豆秸燃燒起來卻把鍋內的豆煮得翻轉聲,比做哭泣,以此來比喻兄弟相殘。

這首詩因為是在匆忙之中倉皇創作出來的,所以根本是談不上語言的精美和意象的精巧,若是一定要進行推敲的話只能算的上是一個比較貼切而生動的比喻。

如今市面上現存的《七步詩》就有很多種,其中這幾個版本都出自於《世說新語》這本書的。但是由於這本書是屬於一本專門收集生活奇譚的書,有點類似於我們現在看的奇聞小說,所以對於上面所記錄的《七步詩》是否真的是曹植所做的還是存在一定疑惑的。

從真實性來看,《世說新語》這種雜誌記載的歷史價值是遠不如正史那般具有可信度,著名的文學家魯迅先生還曾經將《世說新語》《幽明錄》這種小說視作同一行列的刊物。

而且通過進一步的論證《世說新語》里本來的的原文記載是這樣的:" 文帝嘗令東阿王七步中作詩,不成者行大法,應聲便為詩曰:'煮豆持做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忻色。"這裡說的是曹丕難東阿,遂有《七步詩》。若是要按照《世說新語》里這般說的,其實是存在一定問題的,畢竟按照正史的記載,曹植是在曹丕死後才受封為東阿王的,所以說《世說新語》里的表述是存在一定問題。

根據《三國志》等史料記載,其實真正歷史上在曹丕繼位後,曹植與曹丕只見過為數不多的幾面而已,就在這短短的幾面之中還因為一次喝酒說錯話的緣故,曹直接就對曹植做出了處罰將其免為庶人。

自古以來的反曹風波

歷史上第一次的反曹風波其實是在南朝時期,當時因為有個叫習鑿齒的人寫了本《漢晉春秋》,在此書中首次提出了曹操是"篡逆"的說法,習鑿齒把蜀國列為正統,卻把魏國列為反賊,屬於完全否定了魏蜀吳三國鼎立朝廷狀態。

而我們之前提到的《世說新語》的作者劉義慶南朝皇帝劉裕的侄子,南朝一直標榜自己是蜀國後裔,所以他寫書自然不難想像也就不會對曹操父子有什麼好的評價了。其中書中除了《七步詩》描寫曹植曹丕的矛盾,他還寫了曹操曹丕爭奪甄姬的事兒,但實際上這些事情與正史所記載的都是有所出入的。

而到了宋朝時期,曹操的反賊形象更加清晰,當時官府曾經牽頭,大肆貶低曹氏,包括在後來的文學創作中里也有貶低曹操的嫌疑,其中最耳熟能詳的就是《三國演義》里羅貫中把《七步詩》也就給寫了進去。

後世人在由於又受到《三國演義》的影響,使得曹操奸佞的形象及曹植被曹丕逼迫寫下《七步詩》也就越發的深入人心,就是在這樣的以訛傳訛中,假的也就成了真的,真的也就成了假的。

曹植的詩文特點

那歷史上曹植詩寫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呢?就讓我們一起來了解一下吧!曹植在賦作類型、數量和藝術高度上的突出表現表明了其對賦體創作手法的嫻熟。在漢魏之際,這種能力對於其他文體具有一種難以抑制的勢能,很自然地橫溢開來,帶來寫作中藝術表現手法的交融和互參。

曹植以賦體為中介的詩文互參,主要表現為對賦體鋪排思維和結構模式的運用: 一方面具有賦體特徵的鋪排、誇張修辭手法在詩、文中被廣泛運用,另一方面詩歌與散文受鋪排影響結構呈現賦體特徵。

如曹植在《大暑賦》中對炎熱曾有過這樣的描述:"蛇折鱗於靈窟,龍解角於皓蒼。遂乃溫風赫曦,草木垂干。山坼海沸,沙融礫爛。飛魚躍渚,潛黿浮岸。鳥張翼而近棲,獸交遊而雲散。於時黎庶徙倚,棋布葉分。機女絕綜,農夫釋耘。背暑者不群而齊跡,向陰者不會而成群。"

這句話主要表示的其實就是在炎熱狀態的時候,各種動植物是如何避暑的,雖然從句式來看,是幾組對偶句的組合,並不能構成排比,但在意義上各句之間卻構成了平行關係,這種平行關係也就是賦作的鋪排。

再比如曹植曹植曾經寫過一篇《聖皇篇》,裡面是這樣描述的:"何以為贈賜! 傾府竭寶珍,文錢百億萬,采帛若煙雲。乘輿服御物,錦羅與金銀。龍旂垂九旒,羽蓋參班輪。"

這上面的詩句其實就是圍繞了賞賜寫的一段話語,但是他在書寫上卻構成了意義上的並列,這與賦作中的鋪排是一致的。

鋪排手法在曹植的詩歌中也是被廣泛得到了運用,比如曹植曾在《鬥雞》的詩中描述性的鋪排: "群雄正翕赫,雙翹自飛揚。揮羽邀清風,悍目發朱光。觜落輕毛散,嚴距往往傷。長鳴入青雲,扇翼獨翱翔。"再比如在曹植的另外一篇《當事君行》中用鋪排的方式了這樣的表述: "朱紫更相奪色,雅鄭異音聲,好惡隨所愛憎"這三句都是在為首句"人生有所貴尚,出門各異情"提供依據。

另外運用典故與鋪排相結合的方式在曹植的詩作中也較為常見的一種方式,如《豫章行》就有這樣的書寫習慣:"虞舜不逢堯,耕耘處中田。太公不遭文,漁釣終渭川。不見魯孔丘,窮困陳蔡間。周公下白屋,天下稱其賢。"在這首詩中曹植連用四個典故,都在為首句"窮達難豫圖,禍福信亦然"提供依據。

而到了書寫《遠遊篇》的時候則又運用了大量的古代神話傳說中的典故,來描述神仙境界來完成描寫,總之就是通過各種鋪排的方式,通過將典故進行連用得以實現。

曹詩中有時會連續使用鋪排,如現在我們經常會讀到的《應詔》詩的內容就可以劃分為以下幾個部分,芒芒四句,寫途中所見農村富庶之狀。爰有六句,寫匆匆道路情景。僕夫六句,寫車馬途中奔馳。涉澗八句,寫跋涉艱苦。將朝八句,描述渴求朝見之急迫心情。

可見詩中這段對征途的描述,是由幾組鋪排組合而成的。這種大規模的鋪排也可看出曹植詩歌對賦體的借鑑。

總結下來其實曹植詩文中的鋪排有以下特點,首先,鋪排不僅限於整齊的排比句,還包括連續的對偶句,甚至是散句。

第二,由於鋪排需要通過較多同義句來表達一個中心意思,因此通常其所在詩、文的篇幅也相對較長。

第三,由於表意的一致,句子間的銜接更加流暢,加之多數情況下句式的整齊,因此鋪排手法往往使作品的語言更加流暢、表現力更為突出。

鋪排手法在詩、文中運用時所呈現的這些特點,與漢代大賦駢散結合、長篇、鋪彩摛文的特徵有相當的聯繫。

曹植詩文中對於誇張手法的運用

漢朝時期對於在詩文中進行誇張的用法還是存在的,如漢代大賦體制特徵、表達效果的描述,這說明了漢賦追求賦物時的一種極致。

這種極致首先是數量上的,鋪排手法便是集中的表現。而在將數量推向極致的同時,所賦對象也在量的追加中被誇大了,即便西漢在武帝朝已開始進入鼎盛時期,但與現實相比,《子虛》、《上林》兩賦中表現出的巨麗之美,但是其實這種美麗只是一種誇張的手法而已。

但是就現存的曹植的賦中對於誇張的手法運用並不是很多,其中為數不多的就是在《寶刀賦》中有較明顯的誇張,他這是這樣進行描述的:"故其利,陸斷犀革,水斷龍角; 輕擊浮截,刃不纖削。逾南越之巨闕,超西楚之太阿。實真人之攸御,永天祿而是荷! "

這一段採用了多個角度來賦物,首先通過描寫寶刀的鋒利,再與傳說中的名劍"巨闕"、"太阿"對比,最後借佩刀者的不凡對寶劍進行讚美。可以看出,這類誇張的特點是,不同角度的賦物由實到虛,而對所賦之物的讚美程度,也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加強。誇張是在鋪排的基礎上構成的,更具賦體的形式特徵。

但是到了散文中,曹植就會進行大篇幅的誇張運用,如《文帝誄》的序文中有這樣的描寫:"於時天震地駭,崩山隕霜,陽精薄景,五緯錯行。百姓吁嗟,萬國悲悼。"

這段話分別從天、地、人的角度,表現了曹丕崩逝的影響之大,誇張明顯。再如《與吳季重書》中有過這樣的描寫:"當斯之時,願舉泰山以為肉,傾東海以為酒,伐雲夢之竹以為笛,斬泗濱之梓以為箏; 食若填巨壑,飲若灌漏卮。"文章語言流暢而富有詩意的美感,是明顯具有賦體鋪排特徵的誇張。受賦體影響,曹植的詩歌中也有極力鋪排、渲染的誇張。

如在他寫的《盤石篇》中這樣進行了誇張的寫法:"高波陵雲霄,浮氣象螭龍。鯨脊若丘陵,須若山上松。呼吸吞船欐,澎濞戲中鴻。"

其中在《漢書·文帝紀》中的記載過這樣的一段話:"高帝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所謂盤石之宗也。"作為皇室成員的他受到"盤石之宗"影響的曹植,由於政治上的不得意,便借想像中的遠遊來抒發情感,而《盤石篇》的命名也正源於此。

引文中的詩句用誇張的手法,描繪出環境的險惡,折射出作者內心的憂懼。此外再如《孟冬篇》中描寫狩獵的盛況時曾經有過這樣的描寫:"萬騎齊鑣,千乘等蓋。夷山填谷,平林滌藪。張羅萬里,盡其飛走。"

詩中用連續的誇張、鋪排,表現出狩獵隊伍的聲勢浩大。而曹植的賦作《七啟》中也有類似的描寫:"忽躡景而輕騖,逸奔驥而超遺風。於是磎填谷塞,榛藪平夷。緣山置罝,彌野張罘。下無漏跡,上無逸飛。"

可以看出,除了在書寫上一般習慣之外,曹植在《七啟》與《孟冬篇》的描寫內容和遣詞造句其實都是十分相似的,而僅僅這些也足見曹植賦體對詩歌創作的影響。另外,與《贈白馬王彪》中的"相思無終極"、"離別永無會"瑏瑠這樣的單純誇張修辭相比,《孟冬篇》這類詩歌以鋪排為基礎的誇張特徵更為常見。

從根本上講,修辭方法代表的是一種組織語言和表述語義的思維方式和表意行文模式。而事實上,文學創作最終也可以歸結為一種思維方式和表意行文模式。

相比之下前者更專注於局部意義的表達,其影響力是有限的,後者則是全局性的構思和表意行文。

在曹植的創作中,鋪排已經開始由影響力相對有限的修辭手法,逐漸轉變為一種帶有全局性的創作思維和表意行文模式。

在曹植的作品中,鋪排思維對詩文的影響主要表現出了好幾各方面,一是文章修飾意識的增強,二是抒情比重的減小,三是對偶句獨立性的弱化。

曹植對於詩賦的表達方式

在賦體中,鋪排的主要作用是寫物。如果將抒情歸為主觀性的表達方式,那麼寫物則應屬於客觀性的表達方式。那麼鋪排思維本身,就意味著客觀性表達方式比重的增加。因此鋪排思維的形成對曹植詩、文的影響,也表現為描寫、敘事與抒情之間比重的失衡。

在曹植的賦作中,寫景與抒情的比重是不平衡的,情景交融是理想的狀態,但在情景分離的作品中,兩者往往呈現此消彼長的關係。

曹植的賦作便是這樣,如《節游賦》用大量篇幅先寫宮室之美、游觀之盛,只在賦的結尾用十句抒情言志,情與景篇幅的比例顯著的不平衡。而在鋪排思維的影響下,曹植的詩歌同樣一方面表現出情景分離的傾向,另一方面表現出寫物多於抒情的狀態。

如《送應氏》主要寫作者登臨遠望之所見,詩中如實地描繪了戰亂中洛陽城的凋敝、荒涼。詩歌幾乎全篇都在寫景,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作者用來抒情的詩句,僅有"念我平生親,氣結不能言"兩句來概述。

從這些文章中就都能看出曹植在對於景物的鋪排式描寫,是造成情景之間比重不平衡的重要原因。

曹植在對偶句獨立性的弱化

曹植在與六朝文章駢儷化的趨勢相應,曹植也十分注重文章辭采的華美和句式的整飭。在注重對偶的同時,曹植在賦作中進行鋪排時,往往會將幾組同結構的對偶句連續使用。

而由於句式結構的一致和鋪排語句的流暢性,這種對偶句的連用,突破了同義反覆、相反相成的對偶模式,具有了排比的性質。

於是在曹植賦作中的偶句大致可以將其分為三個大品類,第一種就是通過動詞的連用來削弱對偶的相對獨立。

如在《洛神賦》里寫到的"背伊闕,越轘轅,經通谷,陵景山。"其中"闕"與"轅"同類,"谷"與"山"同類,因此這四句之中應有兩組對偶句。但與此同時,由於 "背"、"越"、"經"、"陵"表示的是一個相互承接的行為過程,所以本應劃分為兩組的對偶句,便因此加強了聯繫,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了排比的特徵。

第二種就是藉助某一句式、句型的反覆出現,來削弱對偶的獨立性,如在《洛神賦》的另一段里曹植就曾這樣寫道:"或戲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

在這裡"或"字代表的這一句型,它的反覆出現有效地連接了兩組對偶。構成了排比形式,削弱了句中對偶的獨立性。

第三種就是借同類典故的連用來削弱對偶關係,如在《洛神賦》里這段就是這樣來描寫的"屏翳收風,川後靜波。馮夷鳴鼓,女媧清歌。"

"屏翳"司雨,"川後"、"馮夷"皆為河神,他們與女媧一樣都是神話中的人物。四個典故的聯合使用,使四組分句的並列關係顯得更加突出,從而削弱了"收風"與"靜波"、"鳴鼓"與"清歌"的工整對偶關係。

所以說曹植的賦體和散文是深受到鋪排思維文化的影響,一方面印證了曹魏時期詩與賦之間的文體交流,同時也表明不少詩人可能在創作中,都受到這類文化的薰陶。於是乎這一時期的文體交流不僅存在於詩與賦之間,賦體的鋪排、誇張等藝術特徵也影響到了散文的創作。

另外鋪排對詩、文所產生的深遠影響表明,鋪排已經由修辭方法上升為創作思維。具體表現為詩、文的修飾性增強、抒情性減弱以及對偶句獨立性的弱化。曹植作為詩賦文三體兼擅的作家,其詩、文創作在吸取賦體藝術長處的同時,詩文兩體也形成了以賦體為中介的詩文互參。


參考文獻: 《詩的賦化與賦的詩化———兩漢魏晉詩賦關係之尋蹤》

《曹植集校注》趙幼文

《漢書》 班固

《論曹植與中古詩歌創作範式的確立》吳懷東

《世說新語》

《漢書·文帝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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