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老屋(外一章)

潮頭文學 發佈 2020-01-03T09:39:11+00:00

哪一個不是對住家房屋東邊的田埂、南邊的田埂、西邊的田埂、北邊的田埂了如指掌,即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也能從這些田埂上走回有燈有火有溫暖的家。


作者:(四川)傅全章

一抹夕陽慵懶地斜照在屋瓦上,屋頂泛著黛青色的光。瓦溝里長著的類似佛指甲的瓦楞草,在夕照中顯得不卑不亢:在這堅硬的屋瓦上,全憑著上天恩賜的一點雨水,竟能生生不息,和這屋瓦以及屋內的主人長相為伴。幾隻倦鳥在屋脊上唧唧喳喳閒話一回後,也將飛回屋檐下或樹叢間的巢中安歇。

老屋的容顏蒼老而堅強。

有點幽暗的廚房裡,老母親在灶膛里添著柴禾,火光熊熊,映照著臉上飽經滄桑的溝壑。婆婆以及婆婆的婆婆,都在這裡添了一生的柴火,即使煑的糠菜,生命也在這黑黑的鍋里延續。

如今懷念的味道,來源於母親操灶的這間有點幽暗的廚房裡。翻遍烹飪書籍,始終做不出母親做的飯菜的那些味道。

老屋的牆壁上刻有父親記下的稻穀收穫數字,有炊煙薰黑的痕跡,有父親勞作回家後仍光著的古銅色的身子、肩上搭著的那條被汗漬後已經泛黃的汗巾以及母親揹著我們一邊做家務一邊哼著童謠哄我們的投影。

父母像老屋土牆一樣堅硬的肩頭,托起了後人的一片片藍天,讓一代代子孫不息繁衍!

老屋的聲音低沉而雋永。

歷經千百遍的風雨吹淋,竹林間風動的嘠嘠聲,屋瓦上雨水敲擊的滴答聲,狂風怒號的嗚嗚聲,老屋都聽著,擋著!卻從來沒有怨言,沒有怒語,最多在屋瓦間流轉著風兒透進的呼呼聲,屋漏雨水落盆時發出的叮噹聲……

老屋貯滿了老人床前的噓寒問暖聲,貯滿了孩童的嘻笑打鬧聲,貯滿了秋蟲的唧唧歡鳴聲,貯滿了挑回的水倒入水缸時的嘩嘩聲……聲音迥響在老屋的每一條牆縫裡、每一塊屋瓦間。老屋哼著亘古不變的悠悠遠遠的歌!

老屋的目光睿智而慈祥。

老屋目睹著屋主人的兒子只在父親手裡接過一副碗筷,卻不屈不撓,白手起家,多年之後,居然又是一大家子!

老屋看過女主人為落了水或受了驚嚇的兒子喊魂時的虔誠,看過母親倚門望兒期盼的眼神,看過遊子歸門時急迫地尋找爸媽的情景!

老屋看過庭前花開又花謝,看過燕子飛去又飛來;

老屋看著屋主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晨攜朝陽鋤禾去,暮帶晚霞荷鋤歸!

老屋看著屋主人一季季秋收後的喜悅笑臉,聽著他們慶祝豐收時酒杯相碰的歡樂之聲!

老屋看著一代代屋主人,無論富貴,抑或貧窮,總是關愛常在,親情永駐!

呵,老屋這一幅永不褪色的畫圖,我們長留心底,反覆在腦海的螢光屏上播映,百憶不倦,餘味無窮!

田 埂

故鄉的老屋獨立在四周滿是稻田的中間。仿佛是孤立的處所。其實不然。屋子周圍的一根根田埂,猶如人身上的脈管;走在田埂上的每一個人,猶如血管里的血流,血流滋潤大地,大地充滿生機!

田埂是活路。

田埂是生活的路,是幹活的路,是活命的路。那寬寬窄窄、遠遠近近的田埂,把老屋和大大小小的每一塊田、每一塊地聯繫起來了,使父老鄉親從田埂走去,把種籽撒播在土地中,把肥水澆灌在禾苗上,把稻穀收回到糧倉里。

田埂也和鄉場聯繫起來了,把米和糠挑去或載去鄉場上賣出去,把油鹽醬醋茶從鄉場上買回家,使老屋炊煙不斷,讓生命長駐人間!

田埂是情道。

田埂聯結著鄉鄰家,聯結著親戚家,聯結著朋友家,聯結著愛人家。從這裡出發,可以收穫鄉情,可以收穫親情,可以收穫愛情。

從這裡出發,還可以收穫到師生情,可以收穫到戰友情,可以收穫到老鄉情……

田埂似蛛網。

蜘蛛憑藉那張網,可以出擊四方,收穫獵物。老屋的主人憑藉這些田埂,可以暢遊天下,豐富人生。

田埂連著機耕道,機耕道連著鄉村公路,鄉村公路連著國道,國道連著鐵路,連著碼頭,連著機場。東西南北,五洲四海,何所不至,何事不能?

一根田埂就是一條蛛絲,一根情絲;一根田埂就是一條生命線,一條金銀線。

出生成長在農家的我等,哪一個不是在田埂上來來回回走過千百回?哪一個不是對住家房屋東邊的田埂、南邊的田埂、西邊的田埂、北邊的田埂了如指掌,即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也能從這些田埂上走回有燈有火有溫暖的家。

田埂見證了:學子從這裡走出去,成了專家、教授;貧兒從這裡走出去,成了老闆、富翁;「雷鋒」從這裡走出去,把關愛撒播在大江南北……

這些或東或西、或南或北、或長或短、或寬或窄的田埂呵,你不只是泥土、小草和露水混合而成的小徑,你是我們通往成功、通往快樂、通往幸福的金光大道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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