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丨從台播劇轉向網劇,觀劇方式如何被改變

澎湃新聞 發佈 2020-01-30T10:26:33+00:00

回望2010—2019年,這21世紀的「10年代」,十年間中國社會各個領域都發生了巨大變化,尤其是經濟和科技,而在文化領域,我們在悄無聲息中走進了一個另一個「世代」,你的閱讀內容、觀劇方式,甚至你使用的語言。

【編者按】2020年,21世紀20年代的開端。回望2010—2019年,這21世紀的「10年代」,十年間中國社會各個領域都發生了巨大變化,尤其是經濟和科技(比如房價和手機),而在文化領域,我們在悄無聲息中走進了一個另一個「世代」,你的閱讀內容、觀劇方式,甚至你使用的語言。「十年」很短,而我們的文化生活已改變。

近兩年,網絡劇在中國電視劇中的重要地位,已經毋庸置疑,但其實網絡劇從誕生到井噴,從台播電視劇的補充到占據傳播優勢和內容主流,僅僅用了十年左右的時間。在這十年中,網絡劇的概念在不斷被嘗試釐清,網絡劇的題材內容、製作方式、播出方式在不斷發生演進。

回到2008年,優酷推出了一部名為《嘻哈四重奏》的網劇,這是優酷出品的第一部網劇,也是中國第一個觀看量達到1億次的網絡劇。這是一部辦公室情景喜劇,一部在當時很受網民歡迎的段子劇,它投資成本低,免費播出,主要靠廣告招商植入來實現收入。這樣的由網絡平台出品的原創內容,在當時尚屬少見,網絡平台上大部分影視劇內容,還是來自台播劇網絡播出和大量用戶上傳的國內外盜版影視劇。而2010年,國家廣電總局下發《廣電總局〈關於印發廣播影視智慧財產權戰略實施意見〉的通知》,對各網絡平台提出版權要求,盜版影視劇紛紛下架,發展優質原創內容成為各大網絡平台工作的重中之重。

《嘻哈四重奏》

2010年,優酷播出《毛騙》,這部低成本網劇製作水平相當廉價粗糙,但以新穎的題材,不錯的故事在豆瓣上獲得8.5高分,2015年其最終季獲得9.5分高分,成為當年度豆瓣高分國劇第二名。這讓各大網絡平台看到了原創網絡劇的潛質。

《毛騙》

在大多數人印象中,2014年是所謂的「網絡自製劇元年」,但實際上,2012年,樂視出品發行的自製劇《東北往事》就已經達成一周破一億、16天破2億的點擊率成績,讓許多人真正認識到了網絡劇的威力。樂視網先行一步,在2012年宣布了自製劇發展戰略,隨後,2013年,搜狐、騰訊等視頻網站也先後宣布正式入局。大量網劇進入人們的視線,如《女人幫 妞兒》《萬萬沒想到》《屌絲男士》等。其中樂視出品的《女人幫 妞兒》,製作精良,算是網絡自製劇走上大製作的開端。

這些劇在2013年,不斷創下破億、破兩億的記錄,《屌絲男士》幾季點擊量加起來達到10億次,足以證明中國網絡劇的市場已經趨於成熟。

《屌絲男士》

而此時的自製劇,還是以情景喜劇和都市情感劇為主,現實主義題材居多,投資規模較小,演員陣容以新人甚至素人為主。2013年,Netflix出品的《紙牌屋》在全球大熱,如一劑強心劑注入了國內網絡視頻平台。

自此,各網絡視頻平台在引進國外優質內容方面,表現出遠勝於電視台的敏銳嗅覺和強大魄力。2013年,優酷與TVB簽下了未來兩年內所有TVB劇集及節目在視頻網站上的播放權。2013年,港劇頻道在優酷創下了80億巔峰流量,超過了美劇、日劇、韓劇的流量。搜狐在2012年-2013年大量購買美劇版權,儼然國內美劇播放第一平台。2015年,騰訊視頻宣布與HBO、華納兄弟和FOX達成戰略合作,騰訊視頻成為HBO在中國大陸網際網路視頻上獨家官方授權播放平台,獨家引進《權力的遊戲》、《新聞編輯室》、《兄弟連》、《大西洋帝國》等多部獲獎劇集,以及共約900集的HBO美國和HBO亞洲年度最新自製劇和原創電影內容。

然而,2014年9月,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份重申相關規定:用於網際網路等信息網絡傳播的境外影視劇,必須依法取得《電影片公映許可證》或《電視劇發行許可證》,未取得的境外影視劇不得上網播放。2015年4月1日起,未經登記的境外影視劇不得播放,各網絡視頻平台巨資購買的海外劇有不少播出受影響,大家意識到:自製劇還是最穩妥重要的出路。

於是,2014年初,多家網絡視頻平台紛紛宣布「網絡自製劇元年」的到來,並將更多資金投向自製劇。自此之後,網劇走向大製作、重IP、精品化、多元化的方向。2014年,全網共205部,共2918集網劇上線,從點擊量來看,TOP10網劇達50億次,整個2014年度網絡劇播放估計超百萬億。

2014年愛奇藝自製獨播的懸疑靈異題材劇集《靈魂擺渡》,講述了陰陽眼少年冬青與靈魂擺渡人趙吏,一同幫助因有心事未了而滯留人間的靈魂的故事。2014年騰訊出品的《暗黑者》犯罪懸疑加喜劇的形式,讓不少觀眾覺得新奇有趣。兩部作品都成為2014年網絡劇最受歡迎的作品之一,它們都體現出網絡劇相比台播劇的題材優勢。

《靈魂擺渡》

2015年愛奇藝獨播《心理罪》,樂視視頻獨播《太子妃升職記》,開創「自製劇」新的商業模式——付費觀看,網劇就此開始走上正軌,製作成本、創作團隊全面向台播劇看齊。製作一部網劇的商業回報已經實現多元化,前貼片廣告、中插廣告、冠名、植入,當然還有會員收入。觀眾為網劇內容付費的時代逐漸到來。

2015年,愛奇藝獨播《盜墓筆記》,這部超級網劇每集投入達500萬元,由一線明星主演,開啟網絡劇頭部大劇與明星時代。該劇上線5分鐘內,瞬時播放請求達1.6億次,開通vip會員請求超過260萬次,導致網站伺服器癱瘓,經過整夜搶修才恢復。事後,愛奇藝不得不以相應的補償措施安撫網友。網絡劇實打實地成為網絡視頻平台的盈利藍海。

《盜墓筆記》

2015年的《餘罪》《盜墓筆記》,2016年《上癮》,警匪題材,懸疑冒險題材,耽美題材,都是一時爆款,也都在爆紅之後,悄然下架。針對網絡劇的管理在逐漸收緊,已成必然趨勢。2015年,全國電視劇行業年會上,時任廣電總局網絡司司長羅建輝司報告中表示,未來網劇審查標準將與電視台一致,「電視不能播什麼,網絡也不行」,這意味著網絡上某些受到追捧的靈異、暴力、色情、穿越等題材網劇將受到波及。2016年12月,第四屆中國網絡視聽大會上,總局再次強調網上網下導向管理要「一個標準,一把尺子」。網絡劇創作逐漸走向規範化,從以題材優勢取勝變為同起跑線下與台播劇正面競爭。當然,為了保住這個題材優勢,網絡劇創作者也是煞費苦心。2018年的《鎮魂》,2019年的《陳情令》,都是熱門耽美IP改編,但在劇情改寫上,大走「兄弟情」路線,走向正能量。因為這兩部的爆紅,有業內人士預估約60部這種類型的IP已經在影視化的路上。

另外,由於古裝劇、罪案劇相關政策的收緊,一些製作規模看上去是台播劇的網劇,也大量進入視頻網站,或者先網播,再台播(一般是在非黃金時間段)。2015年,第一部網台同播劇集《他來了,請閉眼》,分別在搜狐視頻、東方衛視周播非黃金時段播出。2017年,《九州·海上牧雲記》11月21日在愛奇藝、優酷、騰訊視頻首播 ,12月29日在湖南衛視播出。2018年,《延禧攻略》7月在愛奇藝上線,兩個月後在浙江衛視播出;《如懿傳》8月在騰訊上線,4個月後在東方衛視播出。2019年5月,《破冰行動》在愛奇藝和央視八套幾乎同步播出,形成台網良性互動,共創收視佳績。2019年6月上線的《長安十二時辰》,7月上線的《全職高手》和《宸汐緣》都是上星劇水準的網劇。

《延禧攻略》

同時,《他來了,請閉眼》背後的正午陽光入局網劇市場,也代表了當時眾多傳統專業影視製作團隊,俯身走入此前草根創作者為主的網劇江湖,提高了網劇質量和製作的准入門檻。有了專業團隊加持,網劇市場被推向資本的風口浪尖。

值得一提的是,在影視市場資本最熱的那幾年,優質製作團隊和網絡視頻平台之間的關係,一度是製作團隊占據優勢,團隊制定遊戲規則。作為「不懂行的金主爸爸」,為了搶內容,平台大把砸錢。而到了近兩年,平台逐漸摸清製作規律和成本,加上資本熱褪去,開始「翻身農奴把歌唱」,當家作主,參與製作,說一不二,制定內容和價格階梯 。各大視頻網站,從曾經迷戀大IP大製作,開始重視垂直細分領域,「大製作」和「小而美」雙管齊下,尋找平台特有定位。

說到網劇,除了平台、製作方之外,不得不提到的,是觀眾。在網絡劇時代之前,觀眾與電視劇的關係從未像現在這樣緊密。收視率榜上的數字,社交媒體上的「自來水」安利慾與吐槽欲爆棚的自來水,一群鐵粉觀眾助推一部劇出圈,觀眾們改變了了影視宣傳行業業態和工作方式。到了《陳情令》,觀眾們甚至改變了電視劇盈利模式。

《陳情令》

觀眾與劇集的關係更加緊密,也使得他們的觀看體驗與觀劇習慣,成為製作方在創作方面、平台在產品疊代方面考量的重點。製作方開始從彈幕中獲取觀眾的感性意見,幫助後續創;平台推出了倍速觀看、只看片段等適應當下觀眾觀劇習慣的技術變革。

2019年,上海電視節官宣:網絡劇可參與「白玉蘭」獎評選。這意味著在商業回報和觀眾認可之外,網絡劇將有機會獲得藝術價值和專業水準上的行業官方認同。對比Netflix、亞馬遜、hulu等國外網絡視頻平台的發展,網絡劇走進傳統影視節展,與台播劇同台競技,已成大勢所趨。某種程度上來說,網絡劇的未來,也是全球電視劇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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