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漸進曲

新民晚報 發佈 2020-02-01T11:58:23+00:00

對一個地方的記憶有時就這麼簡單,是一段過往,或是個特別值得回味的日子,而我對「新雅」的印象是從家族的四次婚宴開始的。

對一個地方的記憶有時就這麼簡單,是一段過往,或是個特別值得回味的日子,而我對「新雅」的印象是從家族的四次婚宴開始的。

我的長輩幾乎都住在緊貼南京路周圍的大小馬路上,我小時候去親戚家,玩得最多的也是南京路。那時的南京路還沒有步行街這一說,更沒有現在的「高大上」,一店一品是它的基本業態。就是那些名揚四海的百年老店如同一位長者,溫婉而隨和。我流竄其中,樂在其中,幾乎在每家商店裡都留下過足跡。不過,再怎麼走,「新雅」是不進去的,它仿佛是外公的專利。

我的外公帶家人上餐館,從不去第二家。現在回想起來,他偏愛「新雅」或許是因為曾和李大廚是朋友。他們從上世紀30年代就認識,以後李大廚到哪家店掌勺,他就跟著去那裡,食客跟定廚師走的事並不鮮見。我聽外公說起過李大廚有五個哥哥,都是吃「油水飯」的,而李大廚則善於創新,他的一道技藝複雜的「酥皮奶油雞」曾轟動滬上。

由此可見,我家的婚宴在李大廚的店裡也就不足為奇了,受我外公的影響唄。

第一次婚宴是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大舅準備在飯店裡舉行結婚儀式,可他失望而歸,整條南京路上居然沒有一家餐館提供宴席。大舅只得涎著臉去親戚朋友家收羅肉票、魚票等等的票證,勉強在家燒了兩桌家宴。

第二次婚宴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堂舅也想在「新雅」擺上兩桌。但這時南京路上的酒店還是不承辦酒席,只有堂吃。堂舅看了菜單,可供選擇的菜並不多,而且還得先買籌子,然後自己去端菜端飯,當時的酒店更像是個大食堂。堂舅無奈,決定派出家人提前去搶占座位,然後將小方桌拼成長桌,每桌坐8個人,服務員也由姑嫂妯娌充當。那一天,他們幾乎點遍了飯店裡所有的菜餚,什麼辣白菜、方腿;咖喱雞塊、蚝油牛肉、蘑菇青菜……那個年代形式不重要,有吃就很滿足了。

第三次婚宴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我家小舅要結婚了。他腦子活絡,開了後門這才擺了喜宴。直到今天他還能清清楚楚地憶起當年50元一桌的菜餚好不豐盛:有青豆蝦仁,蚝油牛肉,芙蓉雞片,奶椰戈渣,咕咾肉;還有蔥油雞等幾道大菜,最後上了甜品:奶油布丁。能訂上酒席已是不易,更何況還有這些平時難得吃得到的佳肴,小舅在親朋的喝彩聲中長足了臉。自然,那些剩餘的湯湯水水絕不會浪費,都倒進帶去的鋼精鍋里了。

第四次婚宴是堂舅的兒子結婚,喜酒還是在李大廚的店。這一次絕對稱得上鳥槍換炮:南京路步行街的火爆,讓人感受到什麼才是人氣。在寬敞氣派的大廳里等電梯時,我的眼裡裝滿了美輪美奐,而開宴時首先擺上桌的冷盤:乳豬八小碟,有個好聽的名字:「金玉滿華堂」,既好看又討口彩……

如今的「新雅」早已走出了上海,那些看家菜水準的「蚝油牛肉」「咕咾肉」「清炒蝦仁」作為半成品也早就走進了尋常百姓家,只要願意,足不出戶就能天天在家吃。

歲月悠悠,我家的四次婚宴折射了中國人生活的大變化,我內心的讚美多於感嘆,記憶如同一座橋,最真實的才最難忘。(章慧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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