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之/一個有腔調的人文類解讀頭條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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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世界而言，日本最典型的文化符號大概是——櫻花、漫畫、武士、索尼的電子產品、豐田的日本汽車當然還有日本天皇。

日本天皇是一種比較奇特的存在，說它是生殺予奪的皇帝吧，現在的日本天皇並沒有任何憲法上的權力；說它是百無一用的吉祥物吧，可是日本天皇曾經卻也一樣權勢傾全島。

而最讓人對這個日本天皇感到好奇的東西就是與中國改朝換代不同，日本有一個所謂的「萬世一系」。

按照日本官方的說法：所謂「萬世一系」是指日本天皇從古至今都沒有斷過血脈，一直是同一個家族的血脈，從上古時代到現如今，日本皇室一共傳世126代。

但其實日本並非一直都存在天皇這個概念，日本天皇的出現是統治階級的成功造神，天皇自稱是日本創世之神天照大神之後裔，而非凡人（日本天皇有名無姓氏，因為天皇認為自己是天神）

但第一次出現「天皇」這一稱呼應該是日本天武天皇在公元673年到688年間頒布的一部綜合性的法令典籍《飛鳥凈御原令》中。

可以認為日本所謂的「天皇」稱號是受到了中國皇帝的影響，在唐高宗（628-683年）時期，高宗李治曾使用「天皇」稱號而和武則天的「天后」相對應。但影響日本天皇最大的因素是：中國皇帝至高無上的權力和那一套完備到不能再完備的皇帝制度。

日本造神運動，從凡人到「天神」

日本所謂的天皇在歷史上並沒有統一日本島，而是長期和各種各樣的政權並立，而之所以能團結全日本，乃至於製造出大和民族概念，應該還是和日本天皇的造神有關。

公元1331年到1392年，是日本歷史上的南北朝時期。在這之前的鎌倉時代是由幕府和武士階級統治的時代，天皇若有若無，而進入南北朝時期後，則同時出現了兩個天皇。

因為繼承問題，日本出現了兩個天皇。分別是由公卿擁立的後村上天皇和由武士擁立的光明天皇。

看來，日本天皇在這個時候也依然沒有實權，是一種類似中國古代「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所在。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個公卿寫了本書，叫做《神皇正統記》。這本書是一次試圖從理論角度解釋日本天皇統治日本合理性和法統性的嘗試。事實證明，日本人還是挺好騙的。

這本書的本意是論證南朝後村上天皇是正統，為了論證這個觀點，第一次提出了日本天皇「萬世一系」的概念，並利用日本國教神道教（神道教信仰多神，各種各樣的神，比如壽司神）成功造出了一個所謂的天照大神，把這個造出來的神拿給天皇認爹。

而且這本書還挺認真，說天照大神給予天皇以三神器（類似咱們玩剩下的傳國玉璽）以統治日本：

這三神器一看就是借鑑中國的傳國玉璽，歷史上也反反覆復丟了無數次。而當時，這三神器都在南朝，所以南朝正統。

然後，公卿們覺得還不夠，就又搬出了佛教。當時的佛教是天朝傳進日本的先進文化，那些遣隋使和遣唐使基本都是僧人，而他們從中國回到日本後就成了社會精英。久而久之，佛教就成了日本的顯學，也就是貴族玩來玩去，平民玩不了的東西。

不少天皇退位之後往往會出家，而且地方豪強為了避稅把田產交給了寺廟，百姓為了逃避徭役就都削髮為僧。（唐朝也一度佛教盛行，因此致使唐武宗滅佛）而南朝的僧侶有一套理論說：天照大神就是大日如來。

所以公卿就說南朝有三神器，所以南朝天皇就是佛在人間的化身。

反正這一大頓操作下來，平民也不懂，知識分子也不說。久而久之，日本天皇就神化了，這也是沒有任何日本人質疑日本天皇統治性的文化基因所在。

對啊，人家都是神明了，怎麼質疑？

那麼天皇是如何不被造反呢？

南朝公卿們接著借中國的宋明理學，提出忠臣才是孝子，而忠於南朝天皇的人才配當孝子。

•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南朝天皇建構了所有關於天皇的概念。

可是不識字的武士不管這些，北朝天皇有武士撐腰，儘管南朝理論玩得賊好，但是北朝還是三下五除二就滅了南朝......

但很多人都注意到，不管日本怎麼打，所有的人似乎都不會造日本天皇的反？這是為啥？

其實很簡單，一言以蔽之——所謂的日本天皇就是個吉祥物。

日本抄來了大量中國的制度和文化，但沒學到兩樣至關重要的東西——科舉制和郡縣制。

沒有科舉制，日本古代官僚階級的運作都是一個字——親。在天皇的主持下，日本官僚階級任人唯親，建立同種血緣的貴族集團。沒有科舉制，但是社會總需要運作，於是乎繼承制被運用到日本社會的方方面面，上至天皇繼承，下至各階官職都是子承父業，這就是日本的門閥制度。

所以，不只是天皇萬世一系，就算是一個內務總管也是萬世一系，造啥反啊？

但是幕府都是武士建立的，武士們可不管血統不血統，人家崇尚武力，那怎麼不造天皇的反啊？按中國人的老話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憑什麼你天皇就生下來就是天皇？如果當時的日本人民智未啟可以理解，但是武士階級應該是相對先進的階級，為什麼不對天皇動動手腳呢？因為日本人沒學來郡縣制。

看看日本地形，土地狹窄，山川破碎，非常適合割據。所以日本直到近代，都沒有建立中央集權，而一直是分封制度，朝廷只能仰仗各方封建領主。

天皇為了抵抗北海道的蝦夷人的入侵（日本北海道原住民，類似匈奴，比大和族還要古老），把諸如源氏、藤原這樣的豪強大族都分封到了日本最大的平原關東平原，豪強們在攻伐蝦夷人或者互相攻伐的過程中，生產力不斷提高。

加上當時的日本豪族掌握了和大宋的貿易，實力迅速提升，公卿們就架空了本來就沒有啥權力的天皇。天皇為了自保，就引入了武士。

這下子就好玩了，武士打跑了公卿後，再次把天皇當作傀儡娃娃，建立軍政府，也就是後來的幕府。

在沒有建立皇帝一呼百應的中央集權制度的前提下，如何有效地凝聚人民，武士和公卿集團都選擇了一個東西——天皇。

日本戰國時期一直被戲稱為「村長之間的鬥毆」，因為哪怕是德川幕府最強大的時候，也只能控制全日本1/4的生產力，所以根本無法一統日本。所以「挾天子以令諸侯」為自己而戰，是非常理性的選擇。

不是天皇多麼珍貴，而是天皇就好比傳國玉璽，誰擁有誰就是真的領袖。

所以誰也不敢「造反」，因為老百姓只認天皇啊！

萬世一系還是自作多情？

管理日本老百姓的是封建領主，而日本也有農民起義，可是在日本農民的眼中，天皇是神，壓迫他們的只是領主，所以也不會造日本天皇的反。

而進入近代後，日本明治天皇推行「王政復古」的同時，反而能夠大搞維新，大概也是借了日本人民對於天皇的迷信。

因為天皇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日本，所以與其說信仰天皇，不如說是日本人關於家國的一種精神寄託，而武士需要天皇當作自己統治的擋箭牌，公卿需要天皇作為自己正統的象徵。

所以，日本天皇其實是名副其實的「工具人」。不信，你問問麥克阿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