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機「戰疫」在黃岡

虎嗅app 發佈 2020-02-03T09:58:58+00:00

實際上,他想表達的是,由於飛行環境複雜,由於飛行難度高,由於在疫情防控期間外出,操作無人機的時候,他的神經繃得很緊。

本文作者:譚婧,原標題:《無人機「風襲」黃岡|戰疫日記》

他說這次無人機飛行,很刺激、辣眼睛。

實際上,他想表達的是,由於飛行環境複雜,由於飛行難度高,由於在疫情防控期間外出,操作無人機的時候,他的神經繃得很緊。他還說,今天才知道霧化了的84消毒液,真讓人辣眼睛,哪怕無人機飛得挺高了。

朱貝貝,湖北省麻城市歧亭鎮大勝山村6組的一位普通村民,生於1990年。他是一名普通的飛手,駕齡3年出頭。

因為是第一天噴洒消毒藥水,他沒有準備好護目鏡,只帶了口罩。照例檢查好無人機、充電機、藥箱,中午就出了家門。

他和哥哥都是無人機操控方面的老手,可是在2020年春節,得知可以給村裡噴洒84消毒液的時候,兄弟倆商量了一下,還是讓弟弟上,因為他的技術更純熟。哥哥說,還是有點緊張,怕把無人機摔壞了。

雖然春節沒有過完,但是疫情的警報卻越拉越響,他在家琢磨了半晌,鼓起勇氣和村幹部提議,使用無人機給村裡撒消毒藥水。

噴之前,朱貝貝自己都想好了,如果無人機摔壞了,損失自己承擔。是自己攢錢買的,朱貝貝心疼的緊。村幹部呢,問了朱貝貝很多撒藥的細節,因為心疼消毒藥水,農村是什麼醫療條件,不用說也知道,聽說鎮上生病的人,已經送到武漢去了。

疫情緊急,合計好,那就干。

朱貝貝一下攢齊兩個第一次,第一次拿無人機噴洒84消毒液,第一次在村裡的主幹道上噴。平時,讓他肆意揮灑汗水的地方,是一馬平川的大田。

噴洒的時候,村子裡見不到什麼人,唯有幾位村幹部從頭到尾都跟著他。

他說,「都知道疫情嚴重,村裡的大喇叭天天都喊,家家戶戶居家閉門。」

他被特別批准了工作,要不然也出不了門。

村幹部也懸著一顆心。

他說,「今天,我們大隊的書記跟著我全程弄完,才走的。」

鄉親們,男女老少,都扒在窗戶上,有說有笑地看著他打藥。他也笑著說,「如果讓(他們)出門,估計身邊會圍滿了人。」

嚴格管制,村裡平時最熱鬧的幾條街道,也變得空蕩蕩的。

噴藥時,這些村道,變成了他的主戰場。

冬日裡的下午,沒有大日頭,天氣灰濛濛的,視覺上藥液噴出效果不明顯,村書記自己還專門在無人機下面感受了下,藥液沉降像下毛毛雨一樣往下落。書記評價了一句「挺神奇」,扭頭就張羅鄉親們,把曬的衣服、晾乾的食物,趕緊收到屋裡頭。

有村幹部跑前跑後地安排,朱貝貝幹活順利多了。他負責用無人機干翻空氣里的病毒。

「消消毒,既解恨,又痛快」。

朱貝貝很驕傲地給我介紹了一番自己的寶貝無人機。「有(自然)風吹也不怕,我的無人機有下壓風場,一直往下面壓。風場不僅能把幾十斤的無人機帶起來,還能使藥液不壓著落地。」

需要補充的知識點是,農業無人機平時飛行高度在兩米左右,而執行消毒防疫任務的飛行高度是十幾米。無人機自帶下壓風場,控制藥液落地方向。為了防飄,再將藥液顆粒大小調整到220微米,大顆粒不易被自然風吹走。

作為一位有經驗的飛手,噴藥不是難事,但是在村莊裡,村道上噴藥,頭疼事很多,最頭疼的是樹。

「一棵棵的白楊樹,很高大,十幾米高,種得又沒有規律。繞開它們就成了攻關的重點。可不敢撞上,撞上就炸機了,我心裡一直捏把汗」。

朱貝貝補充強調,「難點在於航線規劃,考驗飛手的技術水平,還有無人機的性能。

他說,「通關的關鍵,就是要在高大的樹木和房屋之間穿梭。」他時不時的說一句,「挺刺激的」。我猜他是想宣洩噴藥時的壓力。

「我非常謹慎地操作。而且,因為這次噴藥無人機的高度會比稻田裡面飛得高,也怕撞上樹枝子之後,無人機掉下來砸傷人。」樸實的朱貝貝,言談中總是為別人著想。

他除了擔心無人機,還一直念叨著要省藥水,大隊的書記叮囑了他好幾次。他說,「我想好多辦法省著撒。為了省,有幾戶的家門口,我就定點噴,就是多花點時間,費點事。」

他還和我開玩笑,說自己平時噴的是農藥,所以「百毒不侵」。

黃岡市麻城縣位於大別山區,它將長江流域與華北平原分隔開。百年前,出名的是《念奴嬌 赤壁懷古》。現在,是《黃岡秘卷》。古時候,評價黃岡人,多用「賢良方正」一詞,細究起來,不乏君子,從杜牧到王禹偁,再到蘇東坡。相傳東坡被貶的時候,為了打牙祭,在黃州發明了東坡肉。古城黃州,就是現在湖北省的黃岡。

如今的黃岡,是武漢城市圈重要組成部分,距離武漢僅一小時多車程。離武漢近,在疫情危急的時期,這是讓人皺眉頭的事情。

日落時分,終於噴完了「灣子」。我問朱貝貝,「灣子」是啥?他說,「我們這裡的土話,就是小村子。以無人機的效率,我們小村子有四五十戶人家。一下午都噴完了。」

飛手和自己的無人機,有著微妙的感情,彼此最熟悉,最親密。

可是,朱貝貝說,這次的緊張,史無前例。因為地形複雜,難度係數很高。所以,他說,「很刺激,很擔心出狀況」。

工作不會就這樣結束,別的隊里肯定還會有需求。

截止到發稿前止,朱貝貝根本不知道此次任務的「工作量」究竟會有多少,因為噴的時候,就有人當場跑來問,啥時候能過去一趟。

誰都知道,無人機噴洒消毒液的效率遠高出人工背著藥箱,手動噴洒。

飛馳在遼闊平坦的農田裡噴藥,最高速度可達12米每秒,底部壓力風場的風力吹著兩尺多高的小麥,使得綠油油的麥浪有規律的隨風團擺動,好像正在抖動的綢緞。

紅頭無人機自由、安穩地飛行在綠色緞子上。仿佛覺得它不是在幹活,而是在顯擺。

特殊時期,農業無人機從田間地頭,飛上了村莊的主要幹道。

我問朱貝貝,「聽說確診患者的大便都能檢測出2019-nCoV核酸(新型冠狀病毒)陽性。疫情防控期出來噴藥,怕不怕?」

他回答道,「其實家裡人還是挺擔心的,畢竟我們黃岡確診的挺多,我們鎮子也有確診的(病人)了。」

表達完擔憂,朱貝貝的聲音響亮起來,打破了愁雲,他說,「這次,作為一個飛手,不單單打藥,我能用自己特長,給鄉親們做點什麼了,心裡高興。」。

如果無人機能思考,它應該也會這麼想。

在幾千公里以外,也有一群人,正在替朱貝貝和他的寶貝無人機著想。

他是龔檟欽,Justin。

「新農人」這個詞,是我兩年前從他那裡學來的。

龔檟欽告訴我,2020年1月23日疫情日益嚴峻,他和彭斌的內心就一直是緊繃的,一方面擔心來勢洶洶的疫情會影響春節後的工作開展,另一方面則是不知道自己能為之做點什麼。

公司內部啟動防疫消殺評估工作,這次疫情是否需要使用農業無人機防疫消殺?

這時,聽到一些消息,各地已經有飛手把農田裡撤下來的無人機,用在了防疫消殺上。兵貴神速。

龔檟欽說,「我們和飛手不約而同想到了用農業無人機消殺。」

沒有料到的是,一個大的拐點很快出現,國家衛健委發布,病毒通過接觸傳播。

沒有什麼可以等待的了。

1月29號,龔檟欽他們緊急召集了線上會議討論行動計劃,30號完成執行方案,管理層全票通過500萬的行動預算。31號夜裡,公司公眾號正式發出召集令。

公眾號號推文顯示,農業無人機研發生產製造廠商極飛公司,設立 500 萬專項基金,支持全國範圍無人機防疫消殺。公司提供等值 500 萬元的配件和延保服務支持,2 月 1 日起,對於報名成功、審核通過,並規範完成消殺作業的用戶,公司將為其承擔為期一個月的整機配件維修費用,原先已購買的全保服務或延保服務期限,也將免費延長一個月。完全自研的農業無人機在這次防疫消殺中將自身的優勢體現的淋漓盡致。

公司的決定和先發行動的飛手,就像兩條河流,雖各自發源,但迅速匯合,成為一股科技的力量。

朱貝貝等飛手,沖在前,公司保障在後。這次任務中,無人機摔壞了,公司包配件,要是摔個稀巴爛,就所有的配件都包換。

全國各地的飛手貢獻了技能與專長,公司提供讓他們放心的保障。這是一次,兵馬先動,糧草馬上跟上的行動。

圖為新農人,朱貝貝

怎麼評價這樣的公益活動呢?

我們最常見的公益捐贈,是輸血型的,對公益組織的管理能力有極高的要求,尤其是在突發性大災大疫面前。我認為,更應該鼓勵企業將自己的技術、能力等專長投入到公益活動中去。企業投入己之所長,能夠更加有力、有效的抗擊疫情。

企業不是慈善機構,是盈利機構,企業的能力是經過商業競爭錘鍊過的,是經過市場無形之手檢驗過的。這個類型的公益是創新的,是所有公益活動中,最值得推崇的。讓每個參與公益的人,比的不是財力,是能力和智慧。

中國農業大學藥械與施藥技術研究中心在2020年2月1日,為農業無人機在防疫消殺,給予了技術指導與支持,文件全名《農村消毒液噴施技術及設備使用建議》。

農業無人機的防疫消殺公益活動正在開展,現在還沒有辦法全面評估效果,也期待在活動結束後能及時發布行動總結與評估,推動科技企業的公益行動,向著透明與公開邁進一步。

龔檟欽在採訪中,就公益活動的發起與籌辦的細節,向我詳述了很久。

最後,他想向和朱貝貝,以及飛手們叮囑,遵守《建議》「作業人員在每班作業完成後,及時洗手、洗臉、全身洗澡,並更換乾淨衣服,隨時注意個人安全與衛生防護」。

陽光照射城市與鄉村,天空會明亮,生活也會敞著門,為一切健康的生命。

此刻,萬物之聲在中國的大地上匯聚。

農業無人機輕盈地飛得很高,望見炊煙,望見土地。

它要把藥箱的藥水灑盡,它要把心底的歌都唱完。

(本篇文章由《親愛的數據》團隊採訪並整理記錄,保證故事內容真實性。)

本文作者:譚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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